第四十八章 廋马记仇无西风
陶丘弋射场，是世族富家子弟经常闲逛的地方。
杂家《淮南子·原道训》曰：强弩弋高鸟，走犬逐狡兔，博戏驰逐之徒，皆世族子弟也。
如今时代可不兴提笼溜鸟，世族纨绔们除了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就是狩猎驰逐，俳优六博。
也就是围场打猎，赛马乘车，或者到哪位王公贵族府上下棋，听俳优戏子，弹说逗唱。
不过这些寻常百姓可玩不起，所以弋射场里还有斗鸡斗狗，将银钱投入壶里，猜兔子会从哪个洞先露头，以及摔跤角力等玩意儿。
顺带还会卖些珍奇物件。
刘志刚上一回搞到的金色鲤鱼，就是在这弋射场里跟一位富家子弟争来的。
当时双方竞价、那叫一个激烈。
刘志刚用了她化自在法，化出足足二十多块金子，才抢到手。
这还是卖鱼老板不接受玉器抵押，而那位公子哥儿今儿出门没带仆人，身上又没带多少银钱。
这才让刘志刚捡了个漏。
弋射场里也不全是上等器物，也有底层百姓们能够消费得起的东西。
这边的市场里，只要不是强买强卖生出事端，提刑典狱司那些城卫军基本不会管。
万一运气不好，管到哪位达官显贵的公子头上，丢了饭碗不说，还连累家人，岂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不过城卫军不管，不代表这边就是无法之地，没有任何规矩。
从最古老的杀手妓女行当以降，任何生意都有自己的规矩。
没有规矩的行当生意，早就消失在陶丘城外的护城河里。
这弋射场的规矩，就是陶丘城下九流里的四大金刚所立。
爱好斗鸡走犬的刘金，贩养大宛马匹的张乘，开狡兔投壶赌档的李木长，以及痴迷摔跤的张石宝。
四大金刚按顺序分属五行八作里的，金匠、车行、木匠、石匠。
这几人都是里面的头等人物，平日里各忙各的，每逢十五就到场里来收取摊位费，用作弋射场场地维护之用。
要说他们的规矩对恶性竞争以及做生意鱼目混珠的事儿，有没有用？
当然没用！
一来场上生意各做各，你东西卖一两银子，他卖却只收八钱，那是别人自由。你要不服？要不拿刀砍死对方，等城卫军抓去杀头，要不就跟着压价，看谁先受不了。
二来押宝赌输赢与贩卖奇珍一事，本来就是拼运气跟眼力。
谁的运气好，谁的眼力高，自然就能赢多输少，捡漏赚钱。
他们的规矩也就是让这里边别乱，让登记造册卖狗斗鸡的，别看人家投壶赌档赚钱，伸手捞过界就行。
保证来到这边谋生的，多少都能混口饭吃。
所以市场里边鱼龙混杂，有鲜衣怒马，身后跟着一票仆从奴隶的世族子弟，四处挑选中意奇物。
也有像刘志刚这般葛布麻衣的寻常百姓，到里边花上几文钱赌狗斗鸡，投壶猜兔。或者觉着自己庄稼把式过硬，亲自下场与人角力。
刘志刚在弋射场里东游西逛，并没有寻见有人在卖金色鲤鱼。
正想降低要求，找些品相好的鲤鱼带回去，却不知被什么从背后一拱，差点没扑个狗吃屎。
回头一看，一匹毛长廋马，满是鞭痕的黄皮紧紧包裹肋巴骨。
刘志刚左右问了几句，这是谁家马咋打成这样？
见没人搭理，便善心大发，从身上拿出掺水释稀之后的洗脉伐髓膏药，涂抹在廋马伤处。打算牵着它到卖马那边再问问。
不想药刚涂完，廋马仰蹄哼气，掉头就跑。
刘志刚骂了声畜生就是畜生，也没去追。而是继续在场上找自己想要的东西来。
不知不觉间来到专门卖马的场地，见着一排排关着的高头大马，毛发油亮。便寻思刚才那匹廋马怪不得没人认领，光看品相就不是良种。
弋射场里世族子弟，富家纨绔们玩的乘车赛马寻常百姓玩不起，可单单下注赛马还是大有人在。
要是眼睛毒压中哪匹好马能跑第一，一文钱下注最少能回一钱银子。
专爱斗鸡走犬的刘金与贩养大宛马匹的张乘，两人一合计。一人出场地，一人出马，就这样给办了个马赛。
每逢初一十五马场开赛，来看热闹下注的，不比斗鸡斗狗的人少。
虽说都下不了多大注，可经不住量大啊。
加上两人暗地操纵赛果，光是吃多赔少，剩下来的赌注折算下来，每回都有千八百两银钱。
特别是两位又想出了新噱头，连同另外两大金刚，再找了几位财大气粗的世族子弟入股。
由原来的每月赛两场，每场三十匹马，只猜第一名的赛制。改为一日赛一场，每场两百匹马，可猜一二三名，并且制作马票售卖，两文铜钱一张。
买中者，凭票到弋射场最少可换一两银子到十两金子不等。
这一来很快风靡整个陶丘，就连整座胤天朝堂都开始在这里投注目光。
最近马赛爆冷的大宛汗血良驹，不但给四大金刚赚了不少，还让他们顺利跟一些朝堂大官给连上线。
纷纷表示等这匹马下崽了，愿意花重金求购。
这可把四人美得快上天了。
他们是有钱不假，可士农工商上下九流，他们可排在最后。即便有钱，好多东西都不是他们可以僭越享受的。
要是能借着这几条线，来个华丽转身变成士，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四大金刚正在屋里商量，继续扩大场地，然后找关系再从大宛战区那边搞几匹好马回来。
不想手下脸色苍白，连滚带爬的跑进来说道：
“四位金刚，大事不妙啊。上次……上次。”
“上次什么你倒是说啊，磨磨唧唧的，信不信老子一锤子敲死你！”
“前段时间小的听几位大人话，找了一些六国名马给咱的汗血良驹当垫脚石，不想其中一匹饿了几回，打了一顿之后，跳栏跑了。”
“这事儿我们都知道啊，怎么个大事不妙？”
“跑了没事，可它又回来了，并且……并且跳进马栏，直接将汗血良驹给踢死了”
“啊……”
已经给朝廷上某位大人承诺，等过些日子给汗血良驹配种，所下第一匹马崽就直接送过去的张乘，直接晕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