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命运
刘志刚看着一字铸骨图上颜色深浅，这是他第一回从上面见着实实在在的妖魔模样。
以往那些骸骨虽然生前都死得蹊跷，可终归还差那么点意思。
那邋遢道士推宫过气之后，说了句十年之后自有人为她解厄，也盘坐在地，坐化举霞。
而得了道士一身功力的刘金花，也没能在村子里待多久。
因为道士开坛做法的事情，被村长里正有有一回醉酒时给说漏了嘴。第二天就出传得人尽皆知，村里人觉着既然是刘金花她爹将祸事引回了村子，如今那妖魔邪祟不但没死，七年后还要回来报仇。
担心到时候又祸延村子，便直接将她撵了出去。
刘金花当时年幼，可有道士一身玄功，寻常吃喝也不成问题。
在抬云山四周兜兜转转，靠装自己是天授请神降真的神童仙娘，给无知百姓们取黑收惊，或是盖块黑布在头上沟通阴阳，替主家与已故先人捎话。
骗一些银钱过活。
后面这些虽然也有些邪门，可刘志刚从一字铸骨图上并未看到真凭实据，所谓的取黑收惊，沟通阴阳，也不过是刘金花变了个声调在说话。
刘志刚权且都当是真的，继续看她后面的生平。
时间一晃七年过去，刘金花满了十四岁，人生当中第一次天癸月事来临。
那天晚上鲜血顺着大腿流下来，吓了她一跳。
而那飞头蛮竟在这时无声无息出现在面前，更是将她直接吓得晕死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是在抬云山一处悬崖边上。
“当年我与一名阴阳先生斗法，本就虚弱不堪，主动消了意中人脖上红线，遁进这抬云山深处疗伤。不想你爹碰巧闯入这片山崖，掷刀坏我道行。如今你年满十四，我们之间的约定你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
“很好，乖乖助我疗伤，不然现在我就取你性命……”
从此时开始，抬云山上不时有采药人与香客失踪。
这些下落不明的人，全是被飞头蛮扑中，以嘴对嘴，先吸干身上血肉，再敲骨吸髓。
这也是后面刘志刚敛收那具农人骸骨的由来。
不过这些能够被送到敛骨馆里的骸骨，还算是幸运。另外那些被害死的人，都不知道尸骸被丢弃在什么地方，遭受大日爆嗮。
而十多岁的刘金花在这个过程里，白天扮演与家人失散的姑娘，佯装上山进香被毒蛇咬到，以此引来香客农人解救。
晚上等到月上中天，就划破手腕，在那具无头尸身的脖颈上抹一圈精血。
然后看着飞头蛮飞过去与尸身接合，盘坐悬崖边上吸收金线参溢出的紫气。
如此三年往复，刘金花越发觉得自己是在助纣为虐，一身罪孽深重，死后怕是要下十八层地狱。
而飞头蛮早年的伤势，在这三年里不但好了个干净，妖力还更上一层楼。只要等悬崖边上的千年金线参吸够日月精华，再一口吞吃了，必然能够彻底蜕化，成为飞天夜叉。
从此天地皆自由哪里都能去得，不必困守在这抬云山中。
直到一天有个凶神恶煞的和尚，护着位上山进香的漂亮少妇返程，刘金花照旧佯装受伤女子，在林中呼救。
这和尚走在路边听见了，当即提起水磨镔铁禅杖，就朝这边来。
两人在林中相遇，不想这和尚听得刘金花名字之后，怒目圆睁，双手捏住她把臂膀不断摇晃。
嘴里还念着一段稀奇古怪的话：
“平日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 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抬云山上金花来，今日方知我是我！是你，就是你，快告诉我，告诉我。”
刘金花根本不明白和尚要自己告诉他什么，慌乱中竟是把自己在这里的真正目的告诉了他。
和尚听罢眼神无比沉澈，像是顿悟一般，双手合十呼了句佛号。
“小姑娘，早年为咱家剃度受戒的师父，将此谒语禅机赠予我。说我今生为还债而来，现在抬云山上金花来，今日方知我是我，是该由我消了此孽，偿还上世欠你的因果，希望我是你所害的最后一人。”
话音刚落，飞头蛮就从林里飞来，几下就扑中了和尚面门。
因为和尚本是练武之人，又理过佛，加上此刻心中顿悟，一身鲜血已化为能够降妖伏魔的佛陀金血。
飞头蛮不知所以，吸得长发翻飞，那叫一个畅快。
只是吸完之后，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四处鼓胀不停，开始在林中乱撞，非常痛苦。
刘金花见状，提起胆子用石块将头颅砸了个稀巴烂，又返回山崖边，将无头尸身一把火给烧了。
然后一身轻松下了山去，想着终于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可这飞头蛮一死，刘金花又岂能活下去？
她早就被下了返身聚魂咒，没过几天就死在了陶丘城外。
只要有人被骸骨话语吸引，趴了上去给吸走精魄阳魂，那飞头蛮就能再次复活。
可没成想，骸骨送到了刘志刚手上！
一字铸骨图到此也合上了。
刘志刚看完之后，心里五味陈杂。
不光是因为刘金花的一生。
还包括从她的生平倒叙回去，弋射场马贩头子张金刚年轻时与飞头蛮的旖旎故事。
稷下学宫那位阴阳学者的陶丘闯荡。
前些天那个作着发财梦的农人，还有听了刘金花名字之后顿悟的鲁潮信。
这些人连在一起，让刘志刚不得不感慨，命运轮回就像是一副看不见尽头的绳索。
今天握住这一头，却并不知道另一头到底延伸向哪里。每踏出一步，牵动每一线变化，都会形成独一无二的构局。
而这些构局又相互牵绕，形成大千世界中的种种不堪往事！
刘金花的骸骨被定评为人品九阶十二钱。
差一点儿就能进入地品定评的她，是刘志刚第一次遇见，在一个品级里处于顶端的骸骨。
给了他一门极为特殊的好处，《纳真神决》。
茅山寄打真神功，八大元帅显神通，九候先生虽酒醉，亦知东西南北风。
这是茅山旁支一脉的请神降真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