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你压到我了
胤修九条驰道以通天下。道宽五十，防沙种树。
刘志刚马不停蹄，已在驰道上风驰电掣一日夜，他此行目的，是胤天旧都雍城。
按说以他目前奔出陶丘七百余里的速度，人能受得了，马肯定是受不了。
但刘志刚得到孙武兵书十三卷那天，救兵丸也被收入囊中。
这玩意儿人吃一粒十日内精力充沛，不知疲倦。刘志刚怕此行来回耽误太久，失信于人就不太好。
他虽说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信誉还是一等一的好，说上房揭你家瓦，就绝不会门里挖你家炕。
所以在出发之前，他碾碎一颗混着草料喂给马儿，以保证它脚力不会受损。
再说了，这马是他谢绝监里提供之后，特地到弋射场与张金刚借来的大宛良驹。等用完了还得还回去，不搞点保障措施，以这么个跑法继续下去，非得歇菜不可。
疾行一日夜，刘志刚扬鞭催马直管向前，压根不用担心会撞着道上行人，也不怕有绿林匪患前来劫道。
专为君主出行的驰道，除了行军送驿能走，大臣、百姓，甚至宗亲国戚哪个敢冒着杀头的大罪走上来？
更何况区区匪人。
不过事有万一，司天监依照惯例给了刘志刚一套外出专用的白色制服，前胸后背都用金线绣了个死字。一看就知道是司天监外出的敛骨人，别人见着躲还来不及，谁会主动上来？
上来了又能干嘛？抢一堆烂骨头回去吗？也不嫌晦气……
荒山日落，时间已到傍晚。刘志刚停马山头，远远见着旧都雍城。
从这里望去，雍城内建筑稀疏，似乎有几处冲天火光。
来之前他听黑落说，胤天之所以在牧公时期就迁到陶丘，是因为雍城出地火，常常一烧就是大片，扑都扑不灭。
按理说雍城出地火，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这么多年下来难道就没想办法彻底根治？
就算根治不了，也应该全城迁徙，怎么还留有行政机构，以及居住百姓？
陶丘距离雍城不过八九百里，那边地方大着呢，抛开乱葬岗那块不说，另外三面开垦一番，怎么也能安置下三四百万人口。
黑落对此事并不清楚，不过听民间的五德始终传说，胤天为水，前朝为火。
因前朝被胤天所灭，都城陶丘被占，前朝冤魂受制陶丘地气龙气，不敢造次。只能将一肚子怨恨撒到胤天旧都的雍城来。
一些民间好事者，甚至宣称有不少厉害的掌坛师来瞧过，都说雍城下边有万千骸骨亡魂，日日夜夜生出怨气……
这些民间谣传虽说有那么一点儿事实依据，不过却离真相十万八千里。
要是雍城下边真有万千骸骨，刘志刚怕不是第一个申请常驻这边！
撇开这些神神叨叨的风言风语，胤天对旧都还是挺不错的，年年府库拨款送粮，前些年有些惨淡，只够勉强活下去。
近些年来随着卫子变法强国，府库充实，拨出去的款项粮草越来越多。
留在雍城的百姓从吃栗粉麸糠，换成了大米精稻。以前那些吃食如今加点剩饭剩菜，都用来喂猪。
胤天哪来这么多大米精稻？
卫子变法全民耕战，又有甘为“虚君”的啸公在后边奔走撑持，胤天能不强盛，能不富庶？
国家积弱不可怕，怕的是不思进取，躺在先祖的功劳簿上，以为世界永远不会变！
刘志刚稍稍放慢了奔驰速度，打马进城。一路上见着百姓脸上红光满面，哪里有常年遭地火侵袭的苦相？
刘志刚一路到了雍城司天监分部，递交了令符文书，里边的差人领着他往城外走。
因为雍城饱受地火摧残，大部分建筑已经拆除，原先在城里的敛骨馆已经搬到城郊乡野的一所道观内。
刘志刚与差人一路打马慢过，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来到暂时当做敛骨馆的道观。
观里供奉西方太极天皇的勾陈大帝，看着正殿里神像金身高大，造像威严，想来香火应该不错。
刘志刚没由来走进殿里停留一下，想要闭眼开启天心，看看这尊大神与陶丘那边的城隍到底孰优孰劣。
可刚一开眼，灰蒙的灵魂视界里忽现一道金光，差点没闪瞎他。
赶忙退出，敬了三柱香才往后边去。
道观柴火房边原本连着个杂物间，因为雍城里边实在没安全的地方建敛骨馆，便移到这里来了。
之后两间房子就被泥砖隔开，杂物间自此独立在道观之外。
这里理应也有敛骨人常驻，不过最近死得特别多，特别勤，没人敢来接替，导致骸骨堆积，这才向陶丘申请，把刘志刚给暂时调了过来。
把马栓在杂物房外的大树上，让与自己带来的叼钱老鼠看顾好，刘志刚推门而入。
好家伙，屋里正中叠了不下四十五十具骸骨，跟座小山包似的。
刘志刚大致看了一遍，没有一具是囫囵个的。也就是说，他要敛起一具完整的，得从这堆骨头里选！
这特娘得多费劲啊！
得嘞，动手吧，早干完早回去。
一直忙到大半夜，才将所有骸骨在房里依次排好，坐在房屋正中吃起干粮。
刘志刚看过所有骸骨，心里有个疑问。
这些遗骸看起来就跟寻常骸骨一样，除了压在最下边那具有些温热，想来是受地热所致，似乎没什么特别啊，跟白骨观里边那些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这些劣质货怎么就让敛骨人死了一茬又一茬呢？
难道说……
刘志刚暗运浑身玄气，小心提防。将火盆放在房屋正中，打算来个一盆破百煞，要是一盆火一盆火的烧，光是干这事就能烧到天亮。
过火破煞，瓦碎火熄。看着一切正常，刘志刚动手敛骨。
有了大半年敛骨经验，又有一百二十年的两甲子功力在身，他出手如电，这块骨不对马上掌中一开一合，吸来另一块继续比对。
时间刚过子夜，刘志刚已经敛收十多具，都是稀松平常的死法，也没给什么特别的好处。
直到三更天，还有十来具骸骨时，刘志刚摸到先前感觉骨头有些温热的那具，当下觉得不对劲。
这具骸骨越来越热了！
用手继续试了试，确实比先前热得多，就像刚从火里取出来一样。
刘志刚心想不能用手，控制体内玄气隔空敛骨，耗费差不多十年功力，才拼凑齐全。
一字铸骨图上颜色深浅，这人在这里最后的敛骨人。
刘志刚继续向下看到他死当晚，那人也如这般，正在杂物房里收敛骸骨，忽尔一阵狂风席卷，吹灭火烛。
“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
风声似泣，在图里吹，也在房里吹。
刘志刚转头盯向将灭火烛，忽听脚下传来一句：
“你压到我了，你压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