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绣庄里顺便将杨氏和初七、春晓的绣品拿去卖,杨氏的果然卖得高些,她那小件的屏风喜鹊登高卖了四百五十文,绣庄的掌柜有些遗憾,“这绣工真不错,要是能绣些大件,或是图案不太一样的,肯定能卖更好。”
初七就想起前世她看到的那些十字绣之类的,她试探着问,“宽二尺半高三尺的财神爷掌柜的多少钱收?高三尺长四到五尺的花开富贵和家和万事兴呢?”
掌柜的听了眼睛大放亮光,“小娘子,你娘能绣?”
“能吧!不过费时又费力还费眼,所以我得看看划不划算。要是不划算我们宁愿绣这小件。”
她娘现在家里家务都不用管只做绣品,这次的小件半个月绣完了。这还是初七看着,不让她贪黑绣,而且冬季早早就黑天,往往是天色一暗她就不让杨氏动针线了,怕坏了眼睛,要不然估计六七天她就能绣出来。
掌柜的就摸着胡了,“要都是这种绣工,再用上好的缎子,财神我给你一两,那花开富贵二两,如何?”
程初七就往下咧了咧嘴角:“掌柜的,你不实诚。这小件我们几天就能绣出来,那大件一件怕是没有半年以上都绣不出来……算了算了,还是算了。”
掌柜的看她转身要走,忙“哎哎”叫着想要伸手去拦,程五挡在他身前,“你要干啥?”
掌柜的讪讪,“我就是想要叫她,程五爷……”
程五摆了摆手:“别!我可当不起这声‘爷’,掌柜的还是叫我程五吧!”
“那行,那我就叫你程五兄弟。你和这小娘子说一声,她要是不满意价钱咱们好商量……”
正好前些日子有人和他打招呼,想要个大件送礼用,那位可是不差钱的,真要喜欢银子不会少给。
初七被叫住,想了想道:“这样吧掌柜的,我们先绣一幅试试‘家和万事兴’试试,这个题材好,大户人家想必都喜欢。”
她在心里算了算娘亲绣这么大尺的绣品得用多久,还有她画这么一副图要几日,“最少半年吧,价格三十两,先付定金十两,怎么样?”
掌柜的惊讶,连忙摇头,“小娘子,这也太高了,再说了,这‘家和万事兴’啥样我也不知道,哪有先给定金的,小娘子也太不实诚了。”
初七解释:“这价格自然是要卖给有钱的大户人家,这么大的绣品寓意又好,绣工又好,人家自然不吝花这个钱。我们还要买缎子,掌柜的你这种素面缎子这么大的尺寸也要好几两,加上绣线纸张,再说要绣这个,我娘就没时间绣小件了,家里可等着银子吃饭呢!”
掌柜的心想“才怪!”
因为程举人的事,他们对程家都是了解一二的,家中虽没了读书人支撑,但家里那百亩地难道是摆设?何况程二爷可是搬进了县城里的宅子。
日子可能不会太宽裕,但要说等银子吃饭才是笑话。
不过初七的话让他又觉得她说得很对,只是给出定金是不可能的,他略一琢磨就道:“这样吧,小娘子先把那描好的样子给我们东家看,若他看了觉得好,又是小娘子交来的这种绣工,我就包了小娘子用的这缎子和绣线,交工时再付你三十两银,如何?”
都说买的不如卖的精。
程初七觉得掌柜的挺聪明的,素面缎卖给她们贵,但他们上货价肯定要便宜许多。
或有卖剩下却够这尺寸的就更划算了。
但程二签约的阴影还留在她心头,因此她只是略一思忖,就直言道:“可以!但我若交不出,或你们认定绣工不好,又该如何?”
掌柜的赞许道:“我这素面缎,就按进价,一尺二百文给小娘折算银钱可好?”
“那咱们就定个合约,绣庄若不满意,我赔缎面钱和绣线钱,绣品则归我。但若绣庄想要留下绣品,那就三十两一文不能少,缎面钱和绣线钱也由绣庄出了。”
掌柜的觉得果然是读书人家出来的孩子,就是聪慧。
初七和掌柜的说好,放心的和程五去买纸。
家里没有这么大张的纸,还是要买几张的,还有水彩颜料,家里不全的也要补上。
程五也是因为前事有些担心,但想到初七的周全不由嘟囔:“你二叔一个大人都没你一个孩子想得周到。那赔偿是能轻易签的吗?”
等回到家,杨氏听说后大吃一惊。
“你也太莽撞了,若这花样子这么好画,我也不会只绣这几种常见的了。”
初七就板了脸,严肃的对她和老太太说:“你们不觉得自我开口说话以后,我就聪明了许多,懂了许多吗?”
老太太嘀咕:“你聪明不聪明我倒没觉出,我就是觉得你这脸皮变厚了,谁家小姑娘动不动就把她聪明这话挂在嘴边?”
杨氏也嗔怪的看着她:“娘知道你聪明,可你也不用这样说出来,你一说出来,旁的人就要觉得你骄傲了。”
初七跺着脚叫了声“奶奶”,被这二人弄得,她之前营造的严肃气氛也消失不见。
老太太呵呵笑着,“行了行了,奶奶知道我们初七聪明,行了吧!”
初七这才整理了一下情绪,用很低沉的声音道:“那是因为我落水时,到了一个地方。”
初七编了个弥天大谎,她说自己去了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那个地方的人男女平等,都会上学工作,从小在学校里学的东西也很多,她在那里上了十三年学,又工作了两年,足足呆了十五年,学了看了很多很多东西。
要不是被家里不停的召唤,她只怕就留在那里不回来了。
老太太和杨氏被惊出一身的冷汗。
二人并没有相信初七的话,心里同时想的是:这孩子冲撞了什么,说起胡话了。
初七一看她们的表情就知道她们不信。
她指着面前铺好的纸张,“不信你们看。我在家时没有学过画吧?可我在那边学过啊,学了足有小二十年呢!”
“娘,奶,你们看好了。”
老太太和杨氏就张大着嘴巴震惊不已的看着她挥墨作画。
她并没有画“家和万事兴”,她画的是一幅花鸟图。
寥寥几笔,就将一只鸟画的栩栩如生,关键是这熟练度,确实不是几日就能会的。
二人还是将信将疑,事实虽在眼前,可她说的那一切太匪夷所思了,让人不敢相信。
“你说的真的?你真是我初七不是什么鬼啊神的?那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的事?”
初七就想起小时候,原主被吓失声那事。
她叹了口气,“奶奶,娘,你们知道我小时候到底是怎么吓到的吗?”
二人摇头,杨氏回忆到:“当时你还小,你大姐带着你出去玩,结果回来时你就痴痴傻傻的也不说话,你大姐说你吓着了,可怎么吓的却不知道,只说她找你回家,在林子边看到你时你就成了那样。还是你奶去找了张道士给你驱了鬼,你才慢慢好了,可是却一直不肯说话。”
这件事也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问小芳,结果她和村里的小伙伴说话根本没注意这个孩子。
问旁人也没有人看到的,这事就一直是个迷。
程初七就点头,“其实我在昏迷过后醒来时,就记起了这件事。不过是我怕你们担心就一直没说。”
“啥事?”
程初七就用比刚才还低的声音:“我看到王村长的那个回乡探亲的弟弟拖着一个人把他埋在河边的林子里。”
小初七刚好跑去那里采花玩,就看到了这一幕。
当时她惊叫的昏死过去,等醒来后不仅失去了这段记忆,还被吓得开不了口说话。
老太太和杨氏吓得捂住嘴,“初七~”杨氏心疼的抱住女儿。
她说的不知道真假,老太太心里怀疑却又不能让人去看,万一被发现还以为是他们杀的,那可就跳下黄河也洗不清了。“是他杀的人?你爷以前就说过,王老二那是个狠的。”
要不然也不会有王海媳妇指证,他们也没有找王老二对质的意思。
那是个狠人!
“你认得被杀的是谁吗?”
初七仔细想了想,记忆中只有惊吓的那么一个瞬间,她惊叫后王老二吓跑了,但后来村里并没有传出有人死的传言,那可能是河边的几个孩子并没有发现他埋到一半的尸体。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王老二并没有杀她灭口。
其实她不知道,王老二确实有这个想法,但一来小芳和好几个半大孩子一起,他当时并没有机会,等到小芳把人弄回家后他更没有机会。
二来他通过他哥王村长,确定了那丫头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于不会说话了。
他还曾偷摸跑到她面前吓她,见她真的是不记得也不会说话,这才放心,没敢再画蛇添足。
“我没看清脸。”
老太太仔细回想了一下,“王老二回来的那段时间,没听说村里有谁没了……难不成是外来人?”
她警告娘俩个:“把嘴闭严,这事再不能跟人说,要是王老二知道你想起这事,那……”
她不由打了个哆嗦,严厉道:“你哥你姐你五叔都不能说。把这事烂在肚子里,知道不?”
程初七忙点头,“奶奶你放心,我指定谁也不说。”
初七证实了自己没被鬼神附体,也让老太太和杨氏相信她曾去某个他们不知道的异世界溜达了一圈,学了好些本事。
就比如眼这个花鸟图。
“我老太太不懂这个,但这鸟还挺像的,这花也好看。”
杨氏看得眼睛都直了,“初七,这个我可以绣吗?”
“可以啊,等我给你好好描一下。”这个没用色彩,绣花要用彩色的描绘出来,才不致于绣错。
她有这样的本事,老太太和杨氏就相信了她能画出那什么“家和万事兴”来。
杨氏还催着她,“你快些画了拿给绣庄看,我也好早些绣。”
等到看到“家和万事兴”几个大字和后面的风景画,她犹豫着,“这好是好,可这就能值三十两?会不会太高了?”
不会。
初七就给她说这里面的门道:“这幅面大,虽说不是满绣,却也要绣上大半,三十两都少了,这要是放在府城或京里,怕是百两不在话下。绣庄再给装裱好,再多加百八两的也是能的。”
初七还画了一幅“竹报平安”,她挑的都是当下寓意好,大家都喜欢的题材。
果然掌柜的拿给东家一看,东家当场拍板签下合约。
程初七仔细的看了,她提出的几条都在里面,就放下心来签上名字。
东家特别爽快,临走是让掌柜的给她拿了三倍所需的素面绸缎,初七眨了眨眼,去看其它布料时问伙计:“我看咱们县里的乡绅人家好像更喜欢这种新鲜的缎子。”
伙计没防备这小丫头会套自己的话,他把她当了自己人,“是啊,都嫌这素面的太素了,不如这些鲜亮。东家上的这批货全压下了。”
初七就心里有数了。
她就拿了范氏、初一和春晓的绣品,指着缎子问:“掌柜的,你说我把这上面绣满花,再制成成衣卖,会不会好卖?”
掌柜的就见她拿出纸笔,寥寥几下一件漂亮的衣裙跃于纸上,他屏住呼吸,“这这这肯定好看。”
初七就问:“掌柜的你就说这能一套能卖多少钱吧?”
掌柜的就一脸为难,“好看是好看这本钱也大啊,这素面绸光是进货就二百文一尺……我们要卖二两银,都没什么赚头的。”
初七一听爽快道:“那算了。”
掌柜的才想起当初她也是这样,说走就走的,忙“哎哎哎”的叫了几声,“不过我们绣庄是咱县里最大的绣庄了,再往北去也没有比我们大的了,有许多平阳的太太,还有边境的太太们也都会来我们绣庄……”
其实是他们绣庄在平阳和边境镇上都有分店。
他喋喋不休的絮叨了一会,又去和掌柜的商量一通,最后和初七又签了一份合约。
每尺素面缎还是二百文给她,她做好的成衣,不管绣庄往外卖多少钱,她每套三两银子卖给绣庄且只能卖给绣庄,除非绣庄不要才可以往别处卖。
不算手工,一套刨去料子和线,最少也能赚一两半。
等回到家,老太太和杨氏再也没有任何疑虑了。
要没去上那些年的学,没点见识能有这脑袋瓜?
这做衣服根本不用杨氏出手,这是她给四婶、小姑和姐姐找的活计。
牛氏羡慕不已,但她自家知自家事,她做活这种细致活也就能比二嫂强一点。
初七说:“三婶你不用羡慕,咱卖菜谱,等春天暖和了,咱再做其它的菜让我三叔他们拿到县里卖,没有他们的累,也比他们赚钱。”
牛氏就笑:“你就唬我吧,一件就一两半银子呢!”
“一套不是一件!”
在县里大集时出摊不用交费,但这种大集是一旬才一次的,平日里是要交摊位费的,根据占地大小从两文钱往上,他们因为是做吃食,要放几张小桌椅,占的地方自然大一些,一天十五文。
为了省钱,程四甚至连棚子都没搭,就这么直接在露天地里放了两张小桌,一张小桌挤挤也就能坐四人。
其中一套桌子和长条凳是程二搬家时没要的,当初打这些是为了给孩子们学习的,就是在山上砍的松木,不算好也不孬。但云修不再念书,程二可能觉得自家进了城成了城里人,看不上这些就都留下了,还大气的说“给你们烧火。”
另一套是三房屋里的。
孩子还小,当时做的时候也给预备了,此次牛氏拿了出来,说自家云舟念书时去大房,“正好和云宗做伴,就这么两个小的,还这一个那一个的干啥?”
程三在家找些木棍钉了两个一层层的收纳架,一个架子上一层层的放着盖帘,盖帘上是包好冻好的混沌和擀好的面条,蒙块白布免得落灰尘。
另一个架子则摆着需要用的碗筷、小碟子、木盆等。
大铁锅是买的,程家有好几个铁锅,哪栋都有锅灶,但冬天要烧火取暖,这锅灶不能拔,拔了呼呼冒烟屋子里就不能住人了。
而程二再显摆,大铁锅也是要搬走的,这可不是旧木桌,一个大铁锅要不少钱的。
不用垒什么像样的灶,每天早上出摊时,现用砖石一摆一撂,上面座上大铁锅就行了。旁边还有个小炉子,上面壶里烧得是开水。
旁边还摆着一溜四五个水桶,大多是清水,是每天早上,程三程四收拾摊子时,程五就和程六现去井里打的水。还有一桶是备用的,里头是开水兑上半桶的骨头汤。
有程四程五两兄弟,根本不怕卖不出去,这二人的嘴也都算是能说会道了……其实据初七的观察,这里的人们大多朴实,有些事因为眼界窄看得就没那么远,要是有人一点拔,大家还是心里挺会算这笔经济帐的。
今年丰调雨顺,家家户户要说多么富裕日子是不敢说的,但大多还是能吃饱饭的。
冬日里冷,去街上卖个自家养的小鸡啊,杂粮啊,编的筐筐蒌蒌啥的,做点小本生意的,大老远去县上买东西的,上药铺的,办个买卖契书啥的,本来不舍得下馆子,但被程五这么一吆喝,就觉得守在大锅旁边,吃上一碗热汤面,花个二文钱还是挺划算的。
再有那连两文都不舍得的,一文钱买碗稀释后的热大骨汤,把自己揣来的干硬饼子或馒头掰碎了泡在里面,热乎乎的连吃带喝来上一碗,心里都透着舒服。
所以在程五的带领下,程六、云辉和听说后赶紧来帮忙的云修的一致忽悠……噢不,劝说下,每天都能卖个百八十文钱。逢着大集卖到的钱丁丁当当的拿回家一数,足有一千多文。
这是小本生意,一家人都恨不得跟着忙乎,赚这些并不多,但程家人很知足,这可是天天能进钱。
只不过云辉跟了几天后,就被老太太给喝止了。
“你娘说,你这几天天天跟着往外跑,这心都跑野了,回来书也不好好读?从今天起不准去了。”
云辉一听急了,“奶奶,大家都在为这个家忙里忙外,我怎么能安心坐下读书?我以后忙完回来,肯定好好看书还不成吗?”
老太太就板了脸:“你也知道大家为了这个家忙里忙外?那你就该知道这个家,还是要有读书人的!没有读书人撑着,哪怕赚再多的钱财,也会如那无根的浮萍,说被人捞走就被人捞走!”
程初七连连点头,“哥,你放心,有娘赚的绣花钱,还有姐姐们赚的做衣服钱,谁要再说咱们一房吃白饭,我让奶奶先骂他们一顿狗血喷头。”
杨氏也劝说:“你好好念书,早日里考了功名,可以免了咱自家的徭役,就是为了你几个叔叔好为了家里好。”
程初七又又补了一句:“你是读书人,更比我们明白‘各司其职’这句话。你可以帮忙,但只能是念书累了的闲暇,而不是像现在用闲暇时间来念书。”
程云辉就沉默了一会,“我知道了,是我想岔了。”
县里摊子上四个人撑着并不累,到了年前开始每天都有大集,不管多远的乡下,都会有村民们来赶集。
或买或卖,准备过年。
程家的摊子味道好,价格便宜,给得又多非常实惠。
甚至有人在家不吃饭也会花几文钱到集上吃一碗热面。
老太太带着牛氏和付氏,还有初七,每天擀面、切面,包馄饨,辛勤劳作并快乐着。
程初七累得常常思索:“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找这么多活干呢?”
直到程三几人有一天激动的带回来了三两多银子,她宣布:“从今天开始,我要思考赚钱大计了。谁也别打搅我!”
至于做杂活,她说老太太:“奶奶你放着咱家三个长工不用把我们使唤的像头骡子似的,这合理吗?”
反正就是:谁爱干谁干,反正她是撂挑子了。
老太太也心疼,被她这么一提醒,才想起自家还有三个长工呢。
这是冬日,长工除了偶尔去砍柴,并没有其余话,住的地方又在离程家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因此老太太常常忽略了他们。
也是程家这些人都是厚道人,要换了其他地主,真就把长工当驴做马的使唤才觉够本。
老太太就让长工们帮着和面,做得多了这和面就成了力气活。
有长工们帮忙,果然省劲许多。
初七就没事画几笔衣裳样子,临近年关,绣庄隔三岔五就催他们出新衣裳。
三个人一人绣一件,也赚了有十几两了。
让出摊挣辛苦钱的这些人直呼还是她们能耐。
程家人从来不小瞧女人,这下女人赚得比他们还多,他们更是不敢小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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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