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少女步步逼近……
李二娘大约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变故,往后退了几步,老脸吓得惨白,执起沐轻楚的手道:“女儿啊,老娘我今天有点糊涂……”边走边退着,眼看黑衣少女越逼越近,却在看向她脚后的东西时神情震惊,似乎不敢再动了。
李二娘何等的老奸巨猾,低头看了看,是一包用明黄绸缎包裹起来的东西,似乎对他们很重要!沐轻楚也模糊地记起了,当时她不小心压到了这包东西时,那个白衣男子面瘫似的脸上有了些微的波动。
于是,李二娘弯腰拾起了那包东西塞进了沐轻楚的怀里,道:“女儿,拿着!哼,敢跟老娘斗!你们还差远了呢!放我们出去!”
及至看到了黑衣女子完全不敢动弹地看着白衣男子时,李二娘的气焰就更加嚣张了,一把扯过了黑衣女子手中的双刀,拉过沐轻楚就向舱外走去。
“公子,莲合粉……”黑衣女子内疚地看了一眼白衣男子,深深的自责和不安。
“跟着她们,把东西拿回来就好。”白衣男子轻声道,看向那抹渐渐消失的浅绿色衣角,大步走出了舱外。
船的速度很快,行了许久,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沐轻楚被强盗婆子硬拉着出了舱门,便看到船头之上衣衫褴褛的强盗们被一群着装整齐的黑衣卫士死死压制住,连半分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个个埋头不敢说话。
李二娘看着眼前的阵势,又惊又怒,对着先前舱内站在白衣男子身边的黑衣男子夜鸣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安平国富商齐云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乌衣卫士了?”
“哼,有眼不识泰山的东西!”夜鸣冷笑道:“什么安平国富商齐云?强盗打劫之前不先查清楚了过路的到底是何人,居然敢把行盗的主意打到了我们公子湛的头上,简直是不知死活!”
“公子湛!!!”
不只是李二娘,几乎所有的强盗都张大了嘴巴,惊叫出声。
公子湛是谁?
很有名吗?
沐轻楚看了看他们的神色,有些奇怪地想,难道就像现代的什么天王巨星一样让人欢迎和追捧?
可是,他们的神色分明是恐惧多一点啊!
“大胆强盗,还不把手中的东西放下!”黑衣少女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身边的李二娘一惊,急急迈开步子要逃,慌不择路间被一箱货物绊住,身子朝前踉跄地跌了一大步,连带着沐轻楚也向前栽去,手中的包裹因为惯性而飞了出去……
她恍惚间觉得这东西似乎很重要,身体猛地向前抓住了包裹的一角,却不受控制地向着深不可测的陵江栽去。
沐轻楚心里暗暗叫苦,这下好了,成了落汤鸡事小,她不会游泳倒是真的……难道就要这样不明不白地在这个鬼地方丧命吗?
这时一个白色的影子从一边飞了过来,淡淡的茶香扑鼻,那人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不过是几秒钟的停顿,随即一个力道圈上了她的腰身,身子稳稳地落在了船板上,而她的手中只抓着一条明黄的布料,上面还染着血迹。
空中纷纷扬扬的碎末状东西飘飘洒洒地全都落进了陵江滚滚的江水中。很快,消失不见。
空气里,只有淡淡的药香味残留着。
沐轻楚回神,见李二娘已经被黑衣卫压制住了,却仍旧不忘记用她高分贝的嗓门喊道:“女儿啊,你快点向湛公子求求情啊,老娘我还不想死啊!老娘我上有老下有小啊!湛公子,求求您看在我们有眼无珠的份上,放过我们这回吧!我们一定在南安山上给你设牌位供奉着……”
她怎么就笃定这个公子湛会对她手下留情呢?
虽然,他刚刚救了她。
“住口!”黑衣少女英气逼人的脸上杀气尽现,“再说话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果然,恶人还须恶人磨,李夜叉立刻闭上了嘴。
黑衣少女转而对着站在船头沉默不语的白衣男子道:“公子,这些人怎么处理?胆敢对公子不敬,是不是……?”
“送官。”白衣男子语气淡淡,平静地看着江面,似乎不想多说什么。
“那么她呢?”黑衣女子看了沐轻楚一眼,刚刚公子居然舍弃了与性命息息相关的莲合粉不管,反而救了这个女人,是不是她更重要?所以,她特别地问了一句。
白衣男子转头看了沐轻楚一眼,黑衣女子以为他会说出什么特别的话来时,他又转过头去,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徐徐缓缓地脱口而出:
“送官。”
“是。带走!”黑衣女子松了一口气,果然公子还是公子,什么也没有变,对着乌衣卫士命令道。
“喂喂喂……”沐轻楚本来还期待着他会手下留情的,所以,她看向他的眼神才带着些许恳求。可是,事实证明了,这个男人根本就是铁石心肠,要不这些强盗怎么会听见他的名字吓得就好像见了鬼似的?那为什么还要假装好人救她?干脆让她掉下陵江算了!
“商湛!”沐轻楚看着他丝毫不为所动的挺拔背影,气不过,大喊了一声。
刚刚靠岸的船上原本在卸货和押送强盗们的乌衣卫士们全都停了下来,眼中带着惊恐地看着沐轻楚,似乎她做了一件多么错误的事情似的。
商湛回头,神色如常地看着眼前的绿衣女子,她叫他,商湛?
第一次有除了义父之外的人直呼他的名字。
可这个人,她居然是强盗的女儿。
而且……她骗了他。
平生最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欺骗。
沐轻楚也不知道自己那样喊他是为了什么,刚刚人家叫他公子湛,然后他自称商某,是不是就叫商湛?她不过就是叫了他的名字,这些人需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吗?名字取来不叫,留着做什么?国家主席都能直呼其名,他又不是什么天大的官。
商湛仍旧看着她,就好像雕像般一动也不动,只是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像要把她看穿似的,让她心里一阵发慌,结结巴巴道:“那个,我……我不是南安山的人,你放我走吧。”
商湛还没开口,李二娘的声音倒先响起来了:“哎呦,我的女儿啊,我的小雪啊,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良心啊!老娘养了你这么久,你就这么报答我的啊!告诉你,你生是南安山的人,死是南安山的鬼!这辈子你就是我李二娘的女儿!他爹啊,你看看,这是什么女儿啊!”
赵钱来被绑缚着手脚,终于鼓起勇气反抗了她一回:“这不是你要的好女儿吗?她一来我们南安山就灾祸不断的!你看看,现在好了吧,强盗见了官,有什么好果子吃?!”
“好你个赵钱来!你居然敢质疑老娘的话了!不想活了是不是?!你……”李夜叉张开血盆大口就大骂起来,顺带着用没有被绑住的双脚狠命地去踢赵钱来……
沐轻楚皱眉看了看他们,又转向商湛,见他已经下船往岸上走去,又唤了他一声:“商湛,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南安山的人……”
不知道怎么了,她就是想要让他相信她,可是,显然,他是不信的,不仅不信,还把她当成骗人还忘恩负义的女强盗!
商湛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脚步未停,不徐不缓地走了……迎着朝阳的,只有他冷硬的背影,腰上,是那只墨玉的千寻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