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又先给钟夫人行了礼,又去给钟欣然行礼,钟欣然忙着起身扶起他,表示自己不敢受他的礼。
又又嗅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想起自己这几天做的那些梦,忍不住抬眼看向钟欣然。
正好对上钟欣然暗沉沉的眼睛,于是脑袋一懵,脱口而出:“阿娘!你是我的阿娘!”
声音又高又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满座俱静。
重华惊讶得下巴都差点掉了。
钟欣然脸红如血,结结巴巴地道:“殿,殿下在说什么?我,我怎么听不懂?”
又又突然回过神来,紧张害怕地回头看向钟唯唯,瘪着嘴要哭。
钟唯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钟欣然,钟欣然窘迫地道:“阿唯,你别误会,我,我也不知道皇长子是怎么回事……”
又又大哭起来:“唯姨,唯姨……”
钟唯唯叹口气,朝他伸手,他便扑过去,躲在她怀里使劲地哭。
重华面沉如水,追问:“谁让你乱叫的?”
又又往钟唯唯怀里缩了缩,哭得打嗝:“我……我……”
“行了!”韦太后厉声喝道,伸手叫又又到她那里去:“好孩子你过来,说说你刚才为什么要叫你师姑阿娘?”
又又敏感,已经从大人的反应,看出来自己犯了大错。
他无所适从,又害怕又委屈,紧紧抱着钟唯唯不放,抽泣着哭个不停。
无论韦太后怎么哄他,也不肯过去,更不肯说出自己是因为总做梦,梦见钟欣然就是他的亲娘。
吕纯不怀好意地道:“兴许是有人想做便宜现成的娘,故意教唆哄骗不懂事的小孩子呗。”
钟欣然垂着眼假装没听见,钟夫人却是气得发抖,起身跪在韦太后和重华面前,大声说道:
“请陛下和娘娘为小女做主,她一个冰清玉洁的黄花姑娘,本就因为替父守孝,耽误了年华,如今又被人这样恶意中伤陷害,叫人怎么活啊!”
钟夫人大哭着使劲给韦太后和重华磕头,哭声凄厉,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呯呯”作响,很快就磕起了鸡蛋大小的肿块。
钟欣然也跟着跪到钟夫人身后,将额头抵着地面,沉默地流泪,一言不发。
韦太后心情大好,大声道:“彻查此事!宫中不许人如此兴风作浪!”说完了才看向重华,“陛下以为呢?”
“小孩子口误糊涂,也值得大惊小怪么?到此为止,别吓着孩子。”
重华一直在看钟唯唯的神色,见她垂着眼抱着又又哄,从始至终都没有往他这里看,心里发急,却又不能抛下面前的一切,去和她解释。
韦太后皱了眉头:“怎么能这样就算了?明摆着有人因为眼红嫉妒,想要害人。
人家好好的姑娘,怎能随随便便被人坏了名声?陛下,就算是看在钟先生的面上,也要给个明白的说法才是。”
重华冷冷地注视着韦太后:“以太后所见,怎样才算是明白的说法?
行,朕这就昭告天下,皇长子的生母不是钟欣然,钟欣然冰清玉洁是个好姑娘,这样行了吧?”
这样昭告天下,还得了吗?
钟欣然的名声彻底坏掉,所有人都会把她和生母不明的皇长子联系在一起.
特意说明她冰清玉洁是个好姑娘,那是什么意思?
还不知会传出什么难听话来呢。
吕纯和吕太贵妃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陈留侯夫人等既尴尬又觉得好笑,全都低着头忍笑不敢动。
韦桑得意地捏了一颗葡萄喂进嘴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配!就让你们好好见识见识陛下的手段!
“咚”的一声,钟夫人彻底晕死过去。
钟欣然咬紧牙关,皇帝陛下果然冷血无情!
讨厌的钟唯唯!该死的钟唯唯!她顾不上晕死过去的母亲,颤抖着说道:“谢主隆恩。”
她匍匐在地上,哽咽出声,全身颤抖,看上去可怜极了,任何人见了都会心生不忍,觉得她无辜可怜,皇帝陛下太过分。
韦太后皱眉看向钟唯唯:“小钟,皇帝混账,你也要跟着混账?好歹也是养大你的义母义姐,你不劝两句?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义姐身败名裂,你才满意?想想你义父对你的恩情,好意思么?”
钟欣然大声道:“求太后娘娘不要为难阿唯!这事儿和她没关系!她心里已经够难受的了。”
钟唯唯面无表情:“陛下,请您收回成命。不然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了。”
重华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烧烤,整个人前所未有的焦躁。
从前不管遇到什么事,因为知道钟唯唯在他身后,所以他都能冷静处理。
现在,就连钟唯唯也这样逼他,而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定定地看着钟唯唯,道:“不,千错万错,是朕的错。”
韦太后得意地笑:“陛下,既然遇上了,不如把皇长子生母的身份说出来,大家就都安心了,省得总为了这事儿扯皮生气做文章。您说呢?”
重华冷笑一声,注视着钟唯唯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皇长子生母已死,他和在座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没有直接关系。这样,大家可满意了?”
阿唯,你可满意了?
钟唯唯并没有看他,抱起又又,扬长而去。
她其实早已不再纠结又又的生母到底是谁,以及当年的往事真相如何,因为她知道,重华是真的爱她。
今天之所以会这样,不过是因为她需要一个发作的契机和借口。
韦太后冷笑:“还有没有规矩?还有没有规矩?一个小小的彤史,就敢恃宠生骄,不告而别,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她眼里还有本宫吗?还有陛下吗?”
重华目呲欲裂,凶狠地瞪视着韦太后,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憎恨。
韦太后情不自禁闭紧了嘴,重华一脚踢翻桌子,大步离去。
“真是反了!”韦太后心满意足地靠倒在凭几上,挥手让陈留侯夫人等离开,让人把钟欣然母女扶起来。
“回去好好休息吧,想要什么,只管开口。放心吧,陛下不懂事,脾气不好,我这个做娘的总要为他周全。”
钟欣然掩着脸,哭得不能自已,钟夫人醒过来又哭,被宫人送去天玑阁,哭了整整一路,凄惨得不行。
韦太后看向妙琳,妙琳朝她点点头,表示已经按照她的要求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