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夫人被端仁这一扶,脸上的阴霾顿时少了许多,威风凛凛地在座位上坐下来,豪爽地给了阿彩丰厚的见面礼,目光如刀,睥睨着众人,权臣夫人的派头摆得足足的。
端仁长公主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照旧与她言笑晏晏。
钟欣然忍不住猜测,这是重华要与韦氏缓和关系的意思?
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韦氏根深叶茂,并不是随便就能拔掉的,否则定然伤筋动骨。
忽而,又听宫人报道:“景侯夫人来了。”
吕太师的夫人带着几个有诰命的儿媳妇,笑吟吟地进来,倒是不像梁侯夫人那样一板一眼的,更多了几分随意:“殿下知道臣妾心意,总算给了咱们机会亲近您。”
韦夫人与吕夫人目光一触,各自冷了脸,不屑地避开。
胡紫芝、陈栖云等宫妃鱼贯而入,吕夫人惊讶地道:“怎么不见我们家两位娘娘?”
端仁长公主笑道:“太贵妃说过要缓些时候才来,贵妃娘娘却是病了。”
吕夫人就道:“哎呀,我得去看看贵妃娘娘,殿下帮臣妾向陛下求个情。”
韦夫人冷冰冰地道:“我也想去看看太后娘娘呢。”
座中顿时一片安静。
端仁长公主垂下眼,笑了一声:“今日是本宫宴客,也是小阿彩的好日子,诸位是有什么不满吗?”
这一问,语气温柔客气,话里话外却是绝对不好惹。
吕夫人最先服软,笑吟吟地道:“臣妾开个玩笑而已,怎么不见大司茶呢?”
有关钟唯唯的事情这段日子里传得到处都是,众人对她和重华之间的事情都是好奇得不得了,见吕夫人问起,不禁全都竖起耳朵去听。
端仁笑一笑:“她不喜欢热闹……”
钟欣然突然站起来,对着端仁跪拜下去:“殿下,臣女有个不情之请。”
端仁和气地道:“说吧。”
钟欣然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些日子,臣女听说了一些有关阿唯的事情,她的确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是血恨家仇,父母亲族满门被灭,她和阿袤为此吃够了苦头,心里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行事难免冲动了些……”
说到这里,钟欣然停下来,有些忐忑地道:“殿下不会怪臣女多话多事吧?”
端仁不动声色,微笑着勾起唇角:“没事,你继续说。”
钟欣然接着道:“但这怨气,是冲着仇人来的,并不是冲着陛下来的。臣女敢以项上人头担保,阿唯是个再好不过的姑娘了,她对陛下更是情真意切,生死相许……”
端仁连连点头:“说得不错,本宫也是这样以为的。”
钟欣然的笑容有些僵硬,幸亏面纱挡着,也不怕别人看见,她给端仁行大礼:“所以,臣女斗胆,恳请殿下向陛下求情,原谅阿唯吧,她此刻一定非常后悔害怕。”
阿彩上前抓住钟欣然的手,有些不满她为何要给钟唯唯求情,只是不敢直说,便道:“钟姨姨,你真是个大好人。”
端仁若有所思:“看来你们师姐妹感情很好。”
钟欣然安抚地拍拍阿彩的手,情真意切地道:“我是阿唯的师姐,她和阿袤是我在世上最亲近的人了,我不帮她谁帮她?何况,阿唯是真的很好。求殿下向陛下求情,放阿唯出来吧,这样的盛会少了她,也会失去不少光彩的……”
端仁正要开口,就听殿外有人笑道:“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夸我……”
水晶帘外,站着钟唯唯。
她穿了一身华美到了极致的宫装,宫装用最顶级的天水碧纱制成,深深浅浅的绿色层叠在一起,如同春天里最美最嫩的新芽,配着她一身奶白色的肌肤,干净的气质,黑亮丰润的头发,是耀眼的夺目。
众人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都忍不住暗自惊叹,好像钟唯唯又和从前不一样了,越来越夺目,越来越美丽。
钟唯唯有一双绝美的眼睛,黑白分明,灵动晶亮,眼波在众人身上扫过,一步一步往里走,笑道:“方才是谁在念我呢?”
她行动之时,发髻上垂落下来的白玉串珠纹丝不动,宽大的裙裾像波浪一样在华美的丝毯上铺陈开来,上有亮晶晶的珠子像露珠一样的滚动,散发出来宁静独特的茶香盖过了室内所有的脂粉香。
这也太美了!阿彩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这是平时总穿着一身官服的钟唯唯。
小孩子天性热爱一切美好的事物,阿彩松开钟欣然的手,快步跑上去,仰头看着钟唯唯:“大司茶,真的是你吗?真好看!”
钟唯唯勾唇一笑,眼波流转,魅惑众生:“是我。谢谢阿彩夸我啊。”
阿彩好奇地盯着她裙裾上亮晶晶的珠子看:“这是什么啊,露珠一样的,我可以摸摸吗?”
“当然可以啦,听说是用金刚石琢成的。”钟唯唯大方得很。
阿彩心生赞叹:“太美啦,好好看!”她回头看向端仁长公主:“姑母,大司茶今天真美!”
“真是个傻孩子。”端仁长公主笑起来,亲热地去拉钟唯唯的手,要她在自己身边落座:“都在念你,快来我这里坐。”
钟唯唯含着笑,矜持地向胡紫芝、韦夫人、吕夫人等颔首示意,毫不推辞地在端仁长公主身边坐下来。
阿彩好奇地围着她看,一会儿摸摸她的裙子,一会儿看看她头上的白玉串珠,全然把钟欣然忘在了脑后。
钟欣然的指甲深陷掌中,恨得血肉模糊,恨不得冲上去,当场把钟唯唯杀掉才能解气。
凭什么她过得这样凄惨,钟唯唯却可以过得如此风光?
端仁长公主突然想起了钟欣然,笑着让女官扶她起来:“你说的没错,这样的盛宴,少了阿唯,的确会失去不少光彩。因此,本宫和陛下说,无论如何,也要有阿唯在场。”
钟唯唯好像才发现钟欣然一样,回头看着她笑:“大师姐也来了,快坐,我是许久不曾见到你了。”
钟欣然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挤出一句:“我很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