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雀话说到这份上,左今也便知道桑雀是打定主意要跟他争了。
这世上容不下太多鬼神,好多存在受百姓祭拜,诸如鱼妇这样的,被百姓称作鬼神,实际上根本没达到真正的鬼神境。
只是借助神像之类的外物,行鬼神之事,赐予信徒力量。
目前能真正达到鬼神境界的鬼神,只有道君,寿佛和他。
若不是他当年毁了巫娘娘的根基,将其从神位上拉下来,或许今日根本没有他成功的机会。
左今也还记得巫游曾说过,仙乡神明众多。
为何在这里只容得下三位鬼神同时存在?
左今也有种感觉,如果桑雀真的晋升鬼神境,他的状况会比现在更差。
原本想谈和,现在看来,这条路走不通,那他就只能走第二条路。
左今也目光一定,桑雀听到锁链声,伫立在高空下,身形巨大的黑无常双手抓着勾魂索,看她的目光充满杀意。
桑雀头皮一紧,全身力量被鬼域压制,眼睁睁地看着勾魂索朝她杀来却根本动不了。
阴童在旁抓着桑雀的手,试图拖走她,也无济于事。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响传来,勾魂索贯穿桑雀的胸口,猛地收回。
剧痛之下桑雀喷出一口血,但是她没有死,而是瞬间变得虚弱,复苏起效,体内气血加速伤势愈合。
左今也是真的要杀她,杀得毫不犹豫,他肯定是想争取十几年时间,让他能够另想办法。
桑雀没死,左今也稍稍有些意外,眉头微动,吐着长舌的白无常又将哭丧棒朝桑雀砸下来。
见此状况,阴童竟朝前跨出一步,挡在了桑雀面前。
“左今也!”
一声厉喝突然不知道从哪传来,桑雀和左今也两人同时一惊,这是说书人墨砚书的声音。
黑白无常似有所感,齐齐抬头,桑雀躲过一击。
只见整个鬼域的天穹突然崩裂,湖底之水如瀑布般灌下来,水中有无数苍白肿胀的尸体,挤在一起形成巨大的手臂,穿过天穹裂缝,对着左今也所在的位置狠狠拍下。
水鬼!
桑雀瞳孔震动,立刻带着阴童一起退开。
轰!
鬼域震动,雾气激荡,尸体形成的手掌只差三丈就要触及地面,被黑白无常的哭丧棒和勾魂索拦住。
左今也脸色凝重,扛得很辛苦,很有可能他还没有完全从血咒的影响中恢复。
还有他之前说话时,神色和眼神有几次控制不住的变幻,说明他鬼神境界不稳。
身上压制的力量一松,桑雀不知道说书人在外面做了什么,但这绝对是她逃离的最好机会。
桑雀毫不犹豫用最后一个卦象开门,一步跨出去,撞在鱼妇村那条巷子的墙壁上。
顺利脱离左今也的鬼域,桑雀抬头就见脸色苍白的说书人一边咳血,一边用手指蘸血,在墙壁上写字。
【大玄当朝丞相,左无畏,死,死,死……】
除了前面那一行,没有其他内容,说书人嘴角带着癫狂的笑,撑着墙越写越快,将‘死’字写满墙上每一处空地。
桑晚曾经问过桑雀,说书人写故事为何不写真名,都要用特征代称。
因为除了死去之人外,说书人一旦连名带姓的写下活人命帖上的真名,就是以命换命。
无需太多故事内容,无需什么特殊纸张,以己之血,融己之恨,只需一个死字,就能自然而然的引发一场灾难。
左今也将真名藏得很深,墨砚书奔波多年,牺牲良多才获知。
他一直在等这个机会,等着亲眼看到左今也死,如果不能亲眼,也没有意义。
疯子一样的行径,一般人很难理解。
但桑雀还是要感谢墨砚书,帮她拖住左今也,
现在左今也被突然出现的水鬼拖在鬼域里,整个鱼妇村都在震荡,桑雀脚下已经开始凭空出现大量的湖水和湖底之物。
虚实交融,这说明整个鱼妇村正在逐渐脱离隐界,即将出现在现实世界的湖底。
“让那些人保护墨砚书。”
桑雀吩咐阴童,阴童点头,操控那群被蛇蛊控制的人,在墨砚书周围组成人墙。
墨砚书剧烈咳嗽着,朝桑雀所在的方向看了眼,嘴唇无声蠕动。
后会无期,小师妹……
桑雀颔首示意,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左今也的气息覆盖整个鱼妇村,桑雀无法使用瞬移,只能借助双脚用力跑。
溺水的窒息感不时传来,桑雀会突然脚下踏空如沉入湖底,周围冲出苍白尸体,再往前一步,又会踏在实地上,但是苍白的尸体还在,试图撕扯她。
“赤鬼,过来!”
桑雀跳上赤鬼背后,借助飞尸贴地疾驰如飞的能力逃离,阴童左右追随,帮桑雀扫清障碍。
那些尸泥能跟上就跟,跟不上也没办法了。
卦象用完,桑雀现在没办法离开隐界,也没办法隐身,更加没办法回现代。
有左今也这个高级别的在,她也无法打开戏楼,吸收之前关在里面的鬼。
水鬼这些尸奴都不是特别强,能吸收到的力量很有限,凑齐一个卦象遥遥无期。
终于踏出鱼妇村的大门,眼前都是烈火焚烧过后的焦黑。
水流声,鬼哭声,轰鸣声在身后此起彼伏,不管身后什么情况,现在都跟桑雀无关。
她必须快点逃离湖底范围,否则一旦沉入水中,水鬼会对她造成很大压力。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赤鬼背着桑雀总算跨越尸山,来到湖边。
视线远处,隐界和现世正在逐步重叠,平湖村那些小院正在崩塌,白色的雾气沸腾着,让湖岸上那一排翠绿的柳树迅速枯萎,所有的一切都在失去生机。
赤鬼背着桑雀才走一步,面前忽然闪出一道白影,白无常狞笑着用哭丧棒朝她打过来。
“定!”
桑雀和阴童齐声一喝,白无常的手僵了下,仅仅只是一秒,就挣脱束缚。
但是桑雀已经取出签筒,摇出一根下下签,这种情况已经来不及将签筒交给赤鬼使用,只能她自己上。
竹签落地,白无常的哭丧棒诡异地改变方向,擦着桑雀身侧打在湖面上。
湖水凭空消失,留下一道诡异的沟壑。
中了下下签的白无常此刻命中率堪忧,桑雀让赤鬼继续跑,赤鬼身体颤了下没动,桑雀低头一看,赤鬼双脚被许多从水下伸出的手死死抓住。
那一张张泡胀的脸挤在一起,正从湖下看着桑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