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重进进行布置的时候,贾诩也没有闲着。
贾诩命高顺率领本部人马并韩继勋一部约四万人进攻邠州,意在拿下静难军。
放着长安不去打,反而分出大军打邠州,看似是一步臭棋,但贾诩也有自己的战略目标。
这一步,可以在某种程度上隔断西北彰义军(治领泾、原、渭等州)、环州(后置通远军)、朔方军(现领灵州、盐州)等三大节镇与后周的联系。
在这个乱世,这个联系一旦被切断,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这个时代,终究是一个忠义缺失,野心家泛滥的时代。
一旦被隔绝了联系,这些人明目张胆的自立也是有可能的;当然,也有很大的概率看大虞展现出更强的实力,而向大虞投降。
对于兵头而言,谁当皇帝无所谓,保住自己的地位才是最重要的;而对于牙兵们而言,谁当节度使无所谓,保证自己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李重进或者说后周能够眼睁睁看着这种情况发生吗?
李重进会不会分兵?
如果分兵,他还能守住京兆府吗?
贾诩这一手,不仅仅是避实击虚,更是战略压迫。
对于贾诩而言,他并不喜欢在军阵之上决胜,更喜欢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他喜欢用一些阴谋或者阳谋,让敌人自乱阵脚,露出破绽,最终轻而易举将敌人击败。
所以贾诩这次不仅是派兵进攻,而且是明目张胆招摇过市的派出大军进军邠州。
他更是让人散布留言,说大虞的主要目的就是先拿下西北军镇。
我这把明牌,你跟不跟?
李重进的选择是,向贾诩邀战。
有本事我们堂堂正正决战啊。
李重进觉得,贾诩已经派出了这么多主力了,他已经有了战胜贾诩所部的希望。
毕竟,战争又不是全看人数。
五万对七万,怕个毛。
然而这个时候,李重进又发现了一件尴尬的事,那就是因为他之前退守咸阳的策略,导致武功等地被大虞军占领,现在贾诩就以武功城为依托,沿漠水布防。
这个时代的武功城,位置在今武功镇附近,位于台地之上,背靠稷山,东面邻水。漠水、武亭河、雍水在其附近交汇,最终流入渭水。
其中,漠水差不多就是后世的宝鸡峡总干渠,武亭河成了漆水河,雍水成了后河。
(古武功城位置图)
当然了,这个季节,河流对行军的压力已经很小了,但问题是,武功城最借助的地理也不是河流,它本身就处在一片台地之上,地形比五丈原平坦,但也是台地啊。
从西侧进攻,也就是从凤翔府方向进攻,受台地影响较小,但从东面进攻,也就是从京兆府方向进攻,那可就是妥妥的仰角了。
很难受。
偏偏贾诩不是一般的沉得住气,有本事你就来打我呀!不来打我就继续加固防御了啊!
刚好我麾下很大一部分士兵不耐苦寒,我们就这么靠着吧!
面对贾诩的甲鱼流赖皮打法,李重进几欲抓狂。
李重进尝试进攻了几次,损兵折将。
偏偏他又不敢分兵去救援邠州,只能够再向开封求援。
就在李重进损兵折将的时候,邠州州治新平(今SX省XY市彬州市)也被包围了。
年老体衰的静难军节度使折从阮自忖命不久矣,不想背上失地而逃的名声,决心与新平共存亡。
他的决定可羞坏了凤翔节度使王景和宣徽南院使镇安节度使向训,倒是客省使昝居润无所谓。
看出了众人面色不自然,折从阮也不想让他们难堪,于是劝解道:“我已垂垂老矣,走不动了,自当留下来殿后;诸位还请以大事为重,速速赶回荆州府,协助防御为上!”
“节帅保重!”
王景苦着脸抱拳行礼而走。
向训、昝居润也同样抱拳行礼而走。
反正已经逃了不止一次了,他们已经习惯了。
如果这次不逃了,之前逃了那么多次,那不就白跑了吗?之前丢了那么多次脸,那不就白丢了吗?
还是留待有用之身,等着击败虞军一雪前耻吧。我们就是大周的孟明视,一定可以一雪前耻!
王景等人走了,折从阮身边就剩下了次子折德愿以及外甥杨义了,至于麾下大将李处耘,则因为惨败被杨义纠集一群丢了丈夫、儿子的家眷围起来打,如今还在病床上呢。
“父亲,不如儿子护送您走吧,我们直接回府州,难不成谁还能怪罪您不成!”
折德愿继续劝道。
他可不想自己的父亲真的死掉。
“我的年纪也该死了,你们就留下来向大虞投降吧。”
折从阮却说出了石破天惊的话。
“父亲?”
折德愿先是不明所以,随即悚然一惊。
“舅舅!”
杨义是真的不太明白了。
折从阮却不想跟他们多作解释了。
如果连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这种小事都看不透,解释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折德愿的心情却有些沉重。
他已经明白了,折从阮是想用自己的一死,来为折家铺路。
折从阮已经不再那么看好大周了。
所以折从阮才会让折德愿投降大虞那边,至于折德愿投降之后,后周会不会迁怒在府州的折德扆,答案是不会的,因为你大周皇帝的心腹向训、昝居润等人可都没有死国,王景也没有死国,但是折从阮却是真的死国了啊!
哪怕折从阮已经病入膏肓,那也是死国矣!
就问你柴荣需不需要这样“忠心耿耿”的榜样吧?
更何况,府州本来就是属于折家的地盘儿,你后周都管不到!
所以,后周不仅不能够迁怒折德扆,还要重赏他;同时,日后就算是后周灭了大虞,凭着折从阮今天的表现,后周也得留下折德愿一条性命。
人老成精,老谋深算,不外乎是。
只是,折德愿不明白的是,以大虞和大周的体量对比,现在的大虞连关中都没有拿下,有必要就这么急着下注吗?
折德愿想不明白的事,杨义更想不明白。
他只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折从阮竟然想要鼓动他投降大虞!
他现在在犹豫究竟是该偷偷出城,逃到开封,向柴荣告发,还是真的按照折从阮给他规划的路线走。
【如果去开封的话,因为折从阮这个老东西之前为了李处耘而拆我的台,柴荣恐怕未必相信我啊!况且,人死为大,只要折从阮死了,那么我去举报,恐怕只会被柴荣以儆效尤,当作收买人心的牺牲品啊!】
杨义倒也不是真的傻,他也在仔细考量利弊得失:可如果投降大虞的话,为了折家,大虞肯定会重用折德愿,可没点投名状,大虞凭什么会重用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