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一夜无话。

次日,待得天色破晓,父子二人才堪堪停下手中锤具,如此,二人长达半月的锻造,终于结束。

“父亲,这些兵器应当够了。”

林风转头看着屋内,整整挂着四十一把兵器,刀叉剑戟,样样锋锐。

“不错,这些足以装备精兵四十人的队伍。”

林云点头应是,看着周遭堆放的零零散散的铁矿石。

“韩将军差人送来的这七百斤矿石刚好熔炼四十一把兵器,如今当是幸不辱命,只等韩将军来取。·”

林风与林云行走间,不断打着哈欠,很是困倦。

接连半月的敲打锻造,很少休息,便是休息,亦是二人轮换,只为赶着时间将这些兵器及早煅出,如此下来,便是铁人,也要疲惫不堪。

“风儿,你先去歇息,我去做些吃食。”

林云看着林风一脸疲惫的样子,心疼的拍打着林风肩膀,轻声道。

既是父子二人,焉有谦礼之说,林风毕竟是少年身躯,确实气力殆尽,便转身前往内屋歇息。

晌午。

林风被一阵喧嚣声吵醒。

由于疲惫沉睡,待得林风听到声响,那些喧嚣声已然临近了,但林风并未修习武功,便只能听到吵闹喧嚣,却听不清楚说的什么。

林风不待得思虑,急忙起身,险些把自己晃倒在地。

事出从急,原因有二,一来,外面的声响足有数十人,如今与韩将军所约定的武器交付时间尚还有三日,而且在外面大闹争执,显然不是韩将军一派,当是来者不善,二来,父亲此时定然在与外面的人周旋,否则,定会知会自己,父亲显然处于危险之中。

待得林风到得门口,发现不远处果然是一众官兵将自己的父亲与村长围堵,尽管不曾堵上嘴,确是捆绑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犯了什么事,那些吵闹声又听不清,林风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下意识的看向屋内刚刚铸造成的武器,匹夫无罪,怀玉其罪的道理,林风自然懂得。

此时的官兵趁着天下大乱,根本不遵守纲纪,到处欺压百姓,宛如强盗。

官兵不比上场杀敌的将士,且不说身体强度,单是武器便有着天差地别。仔细看这些官兵,少有人配有完整的匕首及刀剑,多是已经钝了的兵器,刀不似刀,剑也不像剑。

如此一想,头脑便清晰许多,不过林风还是不大敢相信,这些官兵竟敢打劫韩将军的兵器。

想过事情原委,便要开始考虑如何应对。

正在苦思对策之时,几个官兵竟然向自己所在的方向围了过来。

林风毕竟是年龄尚小,心中不免忐忑,但想到父亲亦是不愿让自己暴露,之前没有知会自己,可能也是要让自己随机应变。

如此便仔细观察,思索要如何应对当前局面。

林风发现向自己方向而来的官兵共有四人,但这四人并未佩戴武器,甚至连发钝的兵器都不曾佩戴。

想到此处,林风便觉得这些官兵并没有发现自己,转念却又否定了,也可能是这些人觉得自己一年幼少年,空手便可降伏。

待得那些官兵更近了,不到十米,尽管不似更远处那般大声争吵,却也可以大致听到一些只言片语,他们口中谈论的是关于兵器的事情,其中还有铁匠的儿子,自然便是自己。

林风心中紧张,转身想要逃开,走路便有些不稳,一个不慎,便碰到了一旁的刀剑。

“铮!”

刚铸成的兵器锐利不可挡,已然是互相争鸣开来。

这是一个好的铁匠所铸兵器最好的表现,但林风此刻却心如死灰,如此声响,那些官兵定然已经知晓屋内有人。

说来倒也可笑,这些官兵尽管敌不过上场杀敌的将士,但打压百姓却还是不成问题的。

不多久,林风连同一堆兵器被绑了出来。

至此,林风,林云,以及村长三人均被捆绑了起来。

“风儿。”

“父亲,村长。”

三人面面相觑,言语中不无哀伤。他们恨,恨得是这世道,恨得是统治者的乱纪。

不久,那为首的肥胖县令便将村子里的乡亲们全部召来。

林风三人自然知道这肥胖县令没有什么好心思,倒也无可奈何。

“这三人私通敌国,欲要将韩将军的兵器出售给秦国贼人,恰好被本县令手下所发现,当打入地牢。”

“你!”

林风刚要反驳什么,却被村长挥手阻止。

林风的话尚未出口,便听到下面的一众百姓指着被困的三人议论。

“当真是没想到啊,堂堂林家子嗣,竟然还行这投敌之举。”

“这铁匠一家看着忠厚,却做着那最下乘的事!”

“村长平日里宽厚仁慈,待人待物亦是无可挑剔,怎会做此等下作通敌的事呢?”

村长年迈,眼睛却并不浑浊,耳目清明,看着四周的百姓,含笑摇了摇头。

林云看了林风一眼,意思也很明显。

林风眼睛通红,他看着围在四周的村民,每一个都是熟识,寻常打个铁锨,菜刀、铁犁,父亲便都会少收些银两,谁能想到如今,当真是墙倒众人推啊!

如今这人强加罪名,定是蓄谋已久,况且,强加之罪,何患无辞。

“父亲,我们还有符箓。”

林风小声呢喃。

“不忙用,待得韩将军闻讯,定会就我们于水火之中。”

林云思虑过后,缓缓道。

转而看向村长:“吴叔,连累你了。”

村长依旧是那副不急不缓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奇怪的是,他将目光定向了林风:“无碍,只是这些村民实在是夹缝中生存,切不可怪罪于他们。”

林风不解村长的言语,他看着四周言语恶毒的村民,心中暗道:夹缝生存!谁不是呢?

“来人,将这三个叛贼吊到村口。”

肥胖县令挥手。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突兀响起。

“你们诬陷人,铁匠叔叔一家不可能是叛贼!”

循着声音而去,这是一个与林风一般大小的少女,衣着朴素,再观容颜,当真清秀,正是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话还未说完,便被家中大人拉了回去,如此姣好容颜,藏还来不及,怎能被这如强盗般的县令看到。

县令闻言皱眉,盯着将少女藏到身后的几个大人,显然是要一个答复。

“大人饶命啊,小女无知!”

“大人饶命!”

书生模样的男子闻声颤抖,手足无措,同一妇人赶忙跪地,拉着身后的少女一同跪地。

“啊,无碍无碍!”

县令随意的摆了摆手,但豆大的眼睛却是在盯着那一同跪地的少女,显然是色心以起。

林风自然识得那少女,名唤清婉,其父亲是村中少有的读书人,林风年幼时便一同跟着其父亲读书识字,便与这清婉多有接触。

既然做戏,便就要做足,那县令将三人在村口足足被吊在村口的巨石上晒了一晌午。

到得下午,几个官兵从村子里出来,时不时摸着肚子,不问可知,此是已经酒足饭饱。

“哎!别睡了!”

将行兵随,这些官兵的身材也多是臃肿之态,行走间左右摇晃。

林风三人被太阳暴晒,眼睛难以睁开,再加上口干舌燥,便昏睡了过去。

不多时,更多官兵出来,围在三辆马车周边,以护周全

前面马车由一匹马拉载,其中坐着的自然是那肥胖县令,而后面的两辆都是三匹马拉载,自然是那沉重些的兵器。

看到这,林风更加笃定这肥胖县令当不是见财起意,定是早有规划,来的时候已然早已备好了拉载兵器的马车。

看着走来的队伍,林风眼睛猛然瞪起,他看到那村中的教书先生跟在最后,与那官兵交谈着,虽然距离尚远,却不难看出一脸的阿谀奉承。

到得那肥胖县令所坐的车轿近了,拉开帘子,果然。

林风不敢想,那坐在车轿中的不止那肥胖县令一人,清婉亦在其中,眼睛红肿,脸上多有泪痕,眼中已无甚光彩。

“将这三人押走。”

那肥胖县令说的什么,林风没有听到,他只觉得世道真是黑暗,自己的女儿被强行带走,作为父亲还能在后面奉承,亏得是读过儒家经典的学士。

不过也巧了,三人被安排在最后面,那教书先生也是在一旁。

那些官兵多半也是瞧他不起,言语之间也多是戏谑。

“柳师爷,这以后还要你多多提携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闻言,林风彻底明了,这教书先生自然是在县令威逼利诱之下,将女儿献给了肥胖县令,自己则得了个县令师爷的官职。

古语有之,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听得那教书先生一味讨好,林风想到一路都要听他阿谀奉承,便觉的恶心。

此时,县令掌管十乡,林风所在的村子是叫做后丘,后丘在清风县最南,距离那县衙,足有百十里。

出了后丘,便向北而去,此时已是申时,天色尚还明亮。

一番跋涉,林风几人身上还捆着铁索,自然是疲惫不堪。

戌时,天色缓缓变暗,队伍还在缓缓前进。

跟着官兵前行,林峰感觉脚下变得不再平坦,前行之时,颇有些吃力。

这上党地势简单,自万延山一处便是分界线,以南是平坦的平原地区,以北则多是丘陵地形。

感觉地势的变化,当是进入了万延山的地界。

前面的官兵缓缓地停了下来。

“万延山内多有虎豹成精之属,白日尚可从山内官道通过,晚间却是风险太大,当是要扎营休整过后,明日再行。”

村长看着远处的山林,见林风不解,便轻声道。

果不其然,前面的官兵大声喊道。

“扎营,停驻,升火!”

那柳师爷见诸多官兵忙着扎营,便意欲上前同村长解释。

“村长,我。”

村长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无需解释。

林云静静的看着脸上多有惶恐的柳师爷,没有多说。

林风见那师爷想要上前,便早早的将头扭了过去,当真不屑。

不多时,营地扎成,那柳师爷自然有一席之地。

几个官兵倒也“大方”,随手丢了两床脱了絮的褥子。

看向那肥胖县令,对手下交代了几句,便急不可耐的将心灰意冷的清婉揽入怀中,向所扎帐篷而去。

林风看向那亦是刚刚进入帐篷的柳师爷,气的咬牙切齿,但却无可奈何。

虽然自己与清婉无有男女烂漫爱情,却是自小一同长大,而且今日也是为自己一家鸣不平才到得如今地步。

如此一想,那肥胖县令次之,却更恨那人模狗样的柳师爷,当真是满腔经论全都喂了狗。

官兵头目留下几人值守,便回营帐内了。

此时正值寒冷冬季,特别是夜晚,便是屋内升火,尚需裹被才能得以温暖。

三人冻得牙齿发颤,那被子根本无法御寒,不多时,眉梢便挂上了白霜。

就在三人快要冻得昏厥时。

一阵冷风吹过,直侵骨骼。

一旁职守的官兵突然张牙舞爪,眼睛上翻,行动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响,口中诞水不自觉滑落,手中的刀具也是掉落一旁,如同行尸走肉。

三人闻声见状瞬时清醒许多。

万延山自古便有鬼魂勾人、恶灵食人的恐怖传闻。

“嘿嘿嘿!”

“嘿嘿嘿!”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怪异声响传来,像是在耳边一样。让人如入冰窖,与此同时伴着阵阵狼嚎。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