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枝现在心情复杂，加上闻律和段亭亭在旁边，她依旧将电话挂断了。
闻律喉结晦涩滚动，看她将手机放进包包里，才说：“枝枝，这件事我们后面再谈，好吗？”
黎枝抿了抿唇，终究没有在段亭亭面前让闻律更难堪，只是问：“可是你不觉得，为了你们的利益而去拿一个孩子开刀，太残忍了吗？”
闻律急忙解释：“枝枝，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圆圆想跟着她父亲，并不是她父亲对她好，而是因为她想保护她妈妈。”
黎枝现在对闻律已经没了信任，转头向段亭亭求证。
段亭亭轻声说：“圆圆的爸爸和后妈经常虐待她，但是她拒绝一切救助，三天两头往她爸爸家里钻。因为她说，妈妈太辛苦了，她不能再去麻烦妈妈，让妈妈过得更辛苦。一旦她答应被社区救助，她妈妈就会知道，就会接她回去。”
这么小的孩子，已经懂得牺牲自己、成全别人了吗？
黎枝跟段亭亭确认：“她确实是只有6岁吗？”
段亭亭摇头：“其实你们的资料有误，她是因为一直留级，加上发育不良才显得矮小。她其实已经8岁了。”
几人一时都沉默了。
直到房子里突然传出男人的声音：“亭亭，有人来了？”
“爸，是我……朋友来了。”
一个看起来50岁左右的男人从暗影中走出来，看了闻律和黎枝一眼，突然局促起来，他搓了搓指甲里都是泥浆的手，一边往后退一边快速跟段亭亭说：“赶紧把人请进来坐呀，怎么站在门口说话？”
段亭亭像是这才意识到，忙侧身让开，跟她爸爸如出一辙的局促起来，一边请黎枝和闻律进屋，一边去找凳子。
段爸爸倒退着给黎枝和闻律让路，赔着笑说：“家里条件差，让两位见笑了。你们两位，是亭亭学校的领导吗？”
黎枝抿了抿唇，知道段爸爸误会了，只笑了笑。
段亭亭立刻说：“爸爸你不是腰痛吗？去里面躺着吧。”
“好好好，那你们聊。”段爸爸话是这么说，没过一会儿又用盘子装了水果和饮料出来。
段亭亭有点不好意思地朝黎枝笑笑：“我和我爸相依为命，本来我考上了老师，他特别开心，到处炫耀，结果我现在被开除了。他已经愁的两天没怎么睡了，所以看见你们，还以为是学校来喊我回去上课的。”
她说这些的时候，眼圈控制不住地红了，为了掩饰慌忙站起身：“我去找水果刀，你们稍坐会儿。”
堂屋里就剩下黎枝和闻律两个人。
闻律看了看黎枝：“枝枝，我……”
“要下雨了。”黎枝起身走到门口，风吹起她脸颊边的头发，雷声轰隆，她回头看向闻律，“我们回去吧。”
闻律太阳穴突突一跳：“枝枝，我们这么远过来……”
“那又怎么样？”黎枝突然觉得灰心，“闻律，其实你一开始可以不用找我的。心理咨询师那么多，何况还有程雅懿，你为什么偏偏要找我呢？你明知道，我和梁孟京他……”
“你不是想和他断吗？”闻律突然打断她。
黎枝回头看他。
闻律却低垂着眼皮看着地面，重复了一遍：“你不是想和他划清界限吗？”
黎枝皱眉：“可那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更何况，圆圆这件事连程雅懿都知道，你却只瞒着我？你有什么权利？”
闻律还没说话，黎枝突然轻笑出声：“难道你忘了，你从一开始是打算拿我牵制梁孟京的么？如果圆圆这件事真的成功，算是我背叛了他，你觉得他对我还会有任何留恋吗？我这个筹码，不就失效了？闻律，你真是自相矛盾。”
“是。我自相矛盾。”闻律抬头，对上黎枝的目光，以往的温润谦和被一种另类的偏执取代，他反问黎枝，“所以，枝枝，我为什么自相矛盾？因为我爱……”
黎枝心头一跳，立刻打断他：“你的想法跟我无关，我只需要知道，你骗了我。”
闻律所有的话梗在喉咙里，那一瞬的冲动褪去，他看着黎枝清冷的侧脸，无言。
黎枝默了默，决定把话说得更绝：“我留在兰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梁孟京，而不是伤害他。我爱梁孟京，哪怕牺牲自己。”
“闻律，很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和彻夜守护。但是，我们注定不是同路人。很抱歉，我要退出这个项目，并且现在就跟你提出辞职。”
“枝枝！”闻律霍地站起身。
黎枝却没理他，率先一步跨过门槛，往外走了。
闻律想去追，段亭亭在这时候走出来，轻声说：“抱歉，我不是故意听墙角的，我家太小了……你坐着，我去追她回来吧！”
闻律想了想，按照黎枝的性格，他现在去追她，反而适得其反。
段亭亭随手捞了把伞，从近路疾跑着过去，追上了黎枝。
黎枝勉强跟她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段亭亭不太敢直视黎枝的脸，轻声说：“你来了我家，就是我家的客人嘛，我得保证你的安全。这村子里的人家都很喜欢养狗的，而且并不是每一家的狗都会拴起来。”
“……”黎枝觉得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立刻紧张地朝四周张望。
段亭亭噗嗤一声笑出声。
“……”黎枝有点囧，“你别吓我，我真的怕狗！”
“好啦好啦，不吓你了。”段亭亭安抚她，“放心，村里的狗都认识我，有我在，它们不会咬你的。”
黎枝将信将疑地看着段亭亭，段亭亭红着脸颊举起手：“真的，我保证”。
对视两秒，两人都不由自主笑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莫名陡然拉近，段亭亭才敢盯着黎枝那张美得有攻击性的脸叹道：“你好漂亮啊，身材也超级棒，曲线玲珑不干瘪，好羡慕哦。”
她的声音乖乖软软的，并不让人觉得冒昧，反而是难掩的纯真。
黎枝真心道：“你也很漂亮，超过了绝大多数女孩子。”
段亭亭抿住唇笑，轻声说了句：“谢谢。不过距离你还是差太远了。”
面对如此直白的夸奖，黎枝有点脸红，转移了话题：“你们村里有车子可以去市区吗？”
“你要回去了吗？”段亭亭居然有点舍不得，不过很快又说，“有倒是有，不过不是班车，而是村里人自己运营的面包车，拉满人就走，人数不够就要等第二天了。”
黎枝没其他办法：“还是麻烦你带我过去碰碰运气吧。”
“嗯嗯，好的。”段亭亭在前面带路，大约走了十几分钟，才指着不远处一户庭院很宽的人家说：“就在那边。哎？他家今天有客人么？”
黎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庭院的水泥场地上除了一辆面包车，还停着一辆看起来就很贵的黑色商务车。
商务车旁，一个穿着黑色衬衫和西裤的男人，正背对着黎枝的方向站着。
黎枝转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