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枝默了一秒，嘟囔着说了一句：“并没有对你改观好吗？”
话音落下，黎枝想到什么，自己牵了下嘴角笑了：她不算说谎，她一直深爱着梁孟京，现在依然是。所以根本不存在改观。
可她刚才的话和她唇角一闪而过的笑意落在梁孟京眼里，却反而成了一种印证：自从那天黎枝说漏嘴以后，黎枝对他的态度真的在明显好转。
若是没有意外从苏馨依的嘴里撬出黎正卿去世的真相，那么他此刻可能已经因为黎枝的态度转变而欣喜若狂……
梁孟京从车内后视镜里收回视线，偏头盯了眼窗外，压下心底的情绪，却默默红了眼眶。
车内一时静默下来，黎枝朝车内后视镜看了眼，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到梁孟京目视着前方，似乎正在全心开车。
她也没再说话。
从黎枝家到餐厅的路程不远，下车的时候，黎枝还是暗暗松了口气。
梁孟京将钥匙递给餐厅的服务员，习惯性地把手递给了黎枝。
黎枝也一派淡然地搭上他的手，好像这只是一个寻常的社交动作。
可是当自己的手被男人宽大的掌心包裹着时，黎枝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加快了速度。
梁孟京同样喉结微滚。
明明彼此都那样悸动，可这悸动明显不合时宜。
黎枝扬起的嘴角又垮落下去，就这样反复了几次，直到梁孟京为了替她拉开餐椅而松开了她的手。
黎枝四处望了眼，没看到其他的顾客，狐疑地望向梁孟京。
梁孟京挑挑眉：“将近四年了，黎大小姐难得肯赏脸，我自然要极尽一切创造无人打扰的环境。要是一会儿冒出个闻先生，一会儿又冒出个萧先生，我岂不是又要坐空板凳？”
“……”黎枝轻咳了声，干脆不理他，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后点评道，“梁先生真是财大气粗，这一晚上的花销够咱们这些普通人买一套房子了。”
梁孟京听她怼自己，一直压抑着的情绪似乎轻松了起来。
他轻笑一声：“为了黎大小姐，不值得？”
“……”黎枝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她太久没和梁孟京好好说话、正常相处了，现在突然这样彼此盛装打扮相对而坐、只为了吃一顿饭，让她很不习惯，也觉得很心酸。
她端起水杯，接着喝水的动作掩饰自己的情绪。
原本轻松起来的氛围，不知怎么，突然又压抑低沉起来。
餐厅里没有其他客人、餐厅的服务员几乎没有发出声音，显得更加安静，也衬托得她和梁孟京之间的安静更为突兀。
好在，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了。
梁孟京示意服务员先把菜单给黎枝。黎枝也没推脱，接过了菜单。
这是冀城新开的一家顶级餐厅，餐厅在高楼的顶层，看着窗外的城市街景，恍若身在云端，菜品的价格自然不菲。
黎枝已经过了好几年的“穷苦日子”，早已不是当年在这种餐厅吃饭而毫无心理负担的黎大小姐了，于是将菜单翻了又翻，迟迟下不了手。
梁孟京手上拿着另一份菜单，但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黎枝的动静，于是适时出声说：“先上两份你们餐厅的招牌菜，另外，把我那瓶酒拿上来。”
服务员恭敬应声，带着菜单离开。
黎枝很怕气氛冷凝下去，于是赶紧说：“你不是要开车吗？怎么还喝酒？”
“你这是在唠叨我？”梁孟京半揶揄的语气，眸眼间却是情绪灼灼。
黎枝像是被烫了下，不由的眼神一闪，嘟囔：“什么唠叨？我只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全，害怕你喝了酒以后还要开车，那我坐在车上岂不是……”
“我有说过要送你回去吗？”
“……”黎枝的脸腾地一下热了，她咬了咬牙，正准备呛回去，梁孟京突然轻笑出声，连双肩都在颤动。
“……”黎枝咬了咬唇，恨恨地盯了他一眼，但嘴周，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梁孟京这才正色下来：“对我有信心一点，违反法律法规的事情我不会做。”
黎枝挑挑眉：“关我什么事？”
两人正你来我往地互相递话，服务员很快就端着托盘过来了。
两人都有些意犹未尽地沉默下去。
梁孟京将自己的那一盘切好后，递到了黎枝面前。
黎枝看着盘子里切得堪称规整漂亮的牛肉，失笑，脱口而出：“你怎么吃个西餐也这么严谨？”
梁孟京倾身端走了她面前的餐盘，闻言也只是笑笑。
黎枝叉起一块牛肉喂进嘴里，一边看梁孟京优雅地切牛肉，一边慢慢咀嚼着。
很快，服务员又端来了已经醒好的红酒，那紫红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荡漾着，一如黎枝此刻的心。
这间餐厅，此情此景，让黎枝有一种恍若在梦中的不真实感：好像黎正卿还在，黎家还没垮，而她终于鼓起勇气跟黎正卿和唐音曼说了实话，然后她顺隧地和梁孟京走入到人生的下一程，而今天，不过是他们之间很寻常的一次夫妻约会。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黎枝垂下眼睛，一瞬间如鲠在喉，也不管什么用餐礼仪了，端起红酒就直接灌进了喉咙，想把喉咙里的东西给浇下去。
可她很少喝酒，哪怕是红酒，一下喝得这么猛，也有些受不了，于是用纸巾隔着嘴，咳嗽了几声。
梁孟京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放下了刀叉，但最终不知为什么，他没有冲到黎枝身边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平复下来。
倒是黎枝自己，笑着说了声：“抱歉，太久没过这种高级生活了，一时间不习惯。”
得知了黎正卿去世的真相，原本黎家大小姐落魄这样的惨痛好像都不值一提了，黎枝坦然地自己开自己的玩笑。
梁孟京跟着扯了扯唇，完全是为了配合她。
有了这个小插曲，原本就是刻意营造的轻松氛围顿时消弭得干干净净。
一顿饭，除了沉默，好像也只有沉默。
但这顿饭吃完，梁孟京坐在椅子上把玩手里的打火机，没有要起身离开的迹象。
黎枝拿着手机逛社交软件。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要离开的意思，似乎准备就这样坐到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