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成小块的年糕在热气的作用下慢慢鼓起, 用筷子翻过面,贴在锅底的部分显现出微微的焦褐色,没有添加任何作料的时候, 空气中充盈着的是十分纯粹的米香。伏黑朔夹起一块已经烤好的年糕,在黄豆粉中滚了一圈, 然后用牙齿咬开一个小角, 白色的热气登时冒了出来。
“好吃吧?”五条悟嘴里鼓鼓囊囊的,好像一点也不怕烫一样, 含混不清地说道。
伏黑朔笑着点了点头, 伸手从一旁拿来了已经化开的红糖淋在了年糕上,将大部分都推到了五条悟的手边, “辛苦悟了, 慢点吃,别烫到了。”
“朔你少吃一点吧,毕竟不好消化。”夏油杰瞟了五条悟一眼, 看着盘子里快速消失的年糕嘴角抽了抽,端来茶水递给了伏黑朔。
“我有分寸的。”伏黑朔接过茶水喝了一口,朝着夏油杰眨了眨眼, “毕竟是过年, 况且我也没有吃很多, 只是比杰多了几块而已。”
夏油杰盯着伏黑朔的眼睛, 表情微微一顿,抿了抿唇妥协般地说道:“一会儿还有荞麦面,别到时候吃不下了。”
伏黑朔这才想起来,等跨年的钟声响起后,他们还有一碗荞麦面要吃。他看着电视中的节目已经接近尾声了,于是抬头看了眼时间, “这不是就快到时间了吗?接下来就是新的一年了。”
“朔新年有什么愿望吗?”五条悟停下筷子,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不是应该在参拜的时候再许的吗?而且说出来就不灵了。”
“现在说也不要紧嘛,大不了到时候再许一个不一样的愿望。”五条悟毫不在意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歪理?”夏油杰觉得五条悟的想法很是奇怪,“哪有这样许愿的?”
“杰才比较奇怪,谁的愿望会一直只有一个啊。”五条悟双手在身后撑着地,认真地说道,“就像我想要永远都吃不完的喜久福,想要硝子在教[反转术式]的时候能说人话,想要有人能替我写任务报告…”
夏油杰一脸冷漠,他觉得可能日本八百万神明加在一起都满足不了五条悟源源不断的愿望,然后他就听到五条悟说着说着,
嘴里忽然冒出来了一句:“想要朔…”夏油杰吓了一跳,感觉自己的心脏都瞬间提了起来,他的眼睛立即望了过去,眼睛中透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紧张。
“我?”伏黑朔好奇地用手指着自己,“想要我什么?”
“呃…”五条悟的眼神飘忽,反应过来自己的思维一时发散,差点说出来什么现在不该说的话,他的眼珠在眼眶中乱晃,大脑飞速转动着,“想要朔喜欢我…”
悟!你在说什么?!夏油杰瞳孔地震。
“…比喜欢杰更多。”五条悟补充上了后半句话。
夏油杰松了口气,然后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五条悟在这种时候居然还在话里夹带私货,夏油杰觉得自己的牙根有点痒痒,拳头也有想要往五条悟的脸上招呼的冲动。
伏黑朔听到五条悟的话,沉吟片刻,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朔,你怎么回事?这还是需要思考的事情吗?”五条悟看着伏黑朔半晌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好像有点纠结,他不由地睁大了眼睛,伸出手指责道,“难道我不比杰好看,更讨人喜欢吗?你看看杰的小眼睛,离远了都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在梦游。”
“…悟你回头看看杰的表情再说话。”伏黑朔无奈扶额,他觉得有时候五条悟惹的事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他的那张嘴,他起身将电烤炉关上开关拔下插头,连带着桌子挪到了一边去,然后从容地朝着夏油杰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
在短暂的混乱之后…
“所以说我许的愿望也没什么问题嘛,确实都是我想要的。”五条悟顶着凌乱的头发撇了撇嘴说道。
“说到底,新年时候的参拜大多数都是保佑出入平安,身体健康这一类的吧。”夏油杰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子,看起来心情不错地坐在桌子旁边举例道,“悟你的愿望都太‘具体’了。”
“咒术师去神社祈求平安什么的…”五条悟从一旁拽来了一个枕头,懒洋洋地靠在上面说道,“杰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那也没有什么吧?咒术师的工作要面对咒灵,本来就挺危险的,难不成连去神社求个心理安慰都不
行了吗?”夏油杰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曾经听夜蛾老师说过咒术师人数稀少,为了维护社会的和平一直站在对抗咒灵的第一线,自然死亡率也一直居高不下,在这种情况下,希望自己来年能够平安无事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这样强的。”
五条悟小声地“嘁”了一声,看起来对于夏油杰的说法不以为然,他抱着枕头在地板上滚来滚去:“说到底他们遇到危险的时候也不会有神来救他们的,与其这样还不如来拜我呢,我要的也不多,一个喜久福就好。”
“…我是不是还得给你设立一个神像?”夏油杰感觉五条悟的话里满是槽点,已经到了不吐不舒服的地步了。
“我还活着要什么神像?”五条悟惊奇地看着夏油杰,“杰你不如把建神像的钱折成喜久福给我吧。”
“…你想得美。”夏油杰无语凝噎。
“不过说到死的话…”五条悟脑袋上亮起一个灯泡,突发奇想地问道,“你们觉得最后我们会怎么死啊?”
“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伏黑朔表情困惑,明明刚才不是在讨论神社参拜的事情吗?他只不过是走了个神,怎么突然跑到这么严肃的话题上了?不过看悟的样子…好像只是单纯的好奇?
“不是说咒术师很少有活到寿终正寝的吗?”五条悟眼睛闪亮亮地说道,“我看京都校的那个老头就活得挺长的…还有那些烂橘子…”说到最后,五条悟的表情一变,眼睛里流露出几分不屑与厌恶。
“…如果是悟的话,一定会活到寿终正寝吧。”伏黑朔若有所思地说道,“说不定到时候会有很多很多人来参加悟的葬礼?然后在悟的墓碑前放上无数的喜久福。”
“你太高看他了,朔。”夏油杰的表情有点难以言喻,“我觉得到时候会去参加葬礼的只有我和你,不,说不定我早早的就会被悟给气死。”
“喂,杰,你什么意思?”五条悟不满地说道,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不怀好意地说道,“要是杰先死了,我就在杰的墓碑上刻上‘虽然我已经死了,但
是我的小眼睛和怪刘海永垂不朽’。”
夏油杰呵呵一笑,表示谁怕谁啊,“那要是你先死了,我就每天去给你送苦瓜黄连,正好死了换换口味。”
“杰你好恶毒啊。”五条悟指责道。
“说的像你是什么好人一样!”
眼见着两人又要打上一架,伏黑朔突然出声说道:“所以果然还是三个人一起走比较好吧。”
“哈?”夏油杰和五条悟同时转过头来。
“如果能寿终正寝的话,果然还是三个人一起吧。”伏黑朔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微笑着说道,“无论是谁先走,被留下的人都不会好受…所以一起走吧。”
夏油杰快速眨了眨眼,感受到了没由来的心动。好像青少年更容易被一些轰轰烈烈,听起来荒诞却又美丽的东西所吸引,他们谈论死亡却并不感受到恐惧,而是像提到好像人生必须要完成的目标一样,像是在讲一个遥远的故事一样,一直在想着这种东西距离自己还很远很远,即使是自诩为大人的他们也不例外,只是一时兴起在茶余饭后轻慢地勾勒着“死亡”的字眼。
“所以朔有什么好想法吗?”五条悟兴致勃勃地说道,“我想要一个盛大的场面,最好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的名字的那种。”
这不是公开处刑吗?夏油杰捂住心口,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在东京最大的广告牌上,主持人一脸悲痛和肃穆地说着:今天,我要宣布一个不幸的消息…然后将他们从小到大干的事全都美化后讲出来的场景。
夏油杰瞳孔地震。
夏油杰觉得自己宁可死的默默无闻也不想要陪着五条悟一起上新闻头条。
“…朔,你觉得呢?”夏油杰果断清空了自己的大脑,将五条悟的话揉吧揉吧丢进了回收站,准备找个时间一键粉碎,转头向伏黑朔询问道。
“我的话…”伏黑朔想了想,很自然地说道,“比较想坐船。”
“坐…船?”夏油杰愣愣地重复道。
“我觉得好像一直有这样一个场景。”伏黑朔微微低着头,好似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天上的月亮很大,星星很多,倒映在河水湖泊中,在水流中被打碎,
像是流淌的星屑。”
五条悟仿佛屏蔽了周围的一切,只有伏黑朔的声音一点一点地钻进他的耳朵,牢牢地铭刻在他的脑海中,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只是静静地听着伏黑朔形容着他的幻梦,明明是在诉说着死亡,可在五条悟听来却好像是轻柔地告白。
我喜欢他,五条悟的睫毛轻颤,眼神专注而又明亮,一片又一片的花朵热烈地绽放,不顾一切地告诉自己,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去抓住他吧,让他的眼睛里照进你的影子吧。
“然后有一只木制的小船,上面不需要有更多的装饰,只要有一盏微微发亮的小灯…是不是这里用灯笼来形容会更好?然后载着我们一起顺着河流飘远,直至无论怎样踮着脚尖去瞧,都再也看不见小船的影子。”伏黑朔轻缓地眨眼,眼睛里小船的幻影逐渐破碎,他微微偏头,温柔地笑着,“听起来很美,不是吗?”
“…那…”夏油杰的声音干涩的惊人,他已经顾不得五条悟在旁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只是感觉自己的心跳在一声一声地作响,逐渐变得震耳欲聋,“…要是…不是寿终正寝呢?”
夏油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或许他也被所谓的咒术师无法活到寿终正寝这样的话影响到了,也或许是因为死亡还太过遥远,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寻求一个遵循着自己的心的答案。
“那一定是遇到无法想象的强敌了吧。”伏黑朔的表情略微有些遗憾,然后抬起头释然地说道,“河流最开始一定是湍急的,但是到了宽阔的地方就慢慢地会变得轻缓,先行的人…不会走的那么快的。”所以,我们终将会重逢。
“而且…”伏黑朔闭上眼睛似乎是在感受着什么,随后嘴角一点一点翘起,“如果是和悟和杰在一起的话,死亡这种东西,意外地感受不到一点恐惧。”
夏油杰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是狼狈的,他几乎控制不好自己的表情了,他低下头看着茶杯里倒映出的自己的面容,抿着嘴唇却完全抑制不住肌肉的颤动,眼睛里泛着莹润的光,浅淡的红色完全爬
上了他的脸。
真是糟糕,夏油杰苦笑道,一起坐船走吗?听起来很不错…夏油杰这样慢慢地想着,虽然最后不知道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转世重生抑或者是魂飞魄散,如果一直在一起的话…
…如果一直在一起的话…
蝴蝶振翅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夏油杰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落入了温暖的水中,随着水波飘飘荡荡,慢慢融化。他看向了五条悟,发现他早已将脸埋在了抱枕之后,将自己的表情挡得严严实实,一丝一毫都不肯露出来,但是从他雪白发丝下红的像是要滴血一样的耳朵来看,这也是被完完全全地击倒毫无还手之力。
夏油杰想要露出嘲笑的表情,但是却完全说不出口,他注视着五条悟,嘴角忽然勾起,露出了一个清浅的微笑。他看到伏黑朔的睫毛微颤,于是迅速地转过身去,不知道是在躲避着什么,像是想要在伏黑朔的面前维护自己最后的一点倔强…虽然他们都知道伏黑朔不会明白这些都具体意味着什么。
于是伏黑朔睁开眼后看到的就是两个背对着他的人,他的头上不禁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正当他想说什么的时候,他听到电视机中传来了敲钟的声音。
伏黑朔转过头去,意识到还有几秒钟就要到零点了,他无奈地看了一眼死也不肯露脸的两人,心里数着钟声,然后在最后一声响起的时候,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一句“新年快乐”。
伏黑朔轻笑了一声,微微启唇,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很轻的,如果不仔细听就会被轻易忽略而过的声音。
[生日快乐]。
伏黑朔向后转身,下意识地就想要张嘴接上一句什么,可是临到嘴边却又停了下来,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身后的空无一物,为什么感觉这时候,我的身后会有一个人在…他停滞了一会儿,手指缓缓地抚上了自己的耳朵。
…幻听吗?
作者有话要说:夏油杰:击沉。
五条悟:击沉。
呵,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和风细雨,完全不刀(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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