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说着比划了一下手指,其他人猜测道:“六十万?”

说这件事的人嗤了声,“翻十倍,六百万!”

“我去,真的假的,现在自媒体这么好做?”

“得看内容吧,还有营销?感觉他们也是要有团队,单靠自己不太行,哎,他们怎么挣钱?”

“播放量之类的吧……”

魏繁星原本还想听纪时的八卦呢,结果八卦没听到,恰了一颗柠檬,看看人家看看自己,这就是人比人。

这时候,麦克风的声音响起了,司仪宣布:“各位来宾,我们的仪式马上开始。”

魏繁星这时候再看,会场里已经是人头攒动,基本都已经坐满了。

灯光渐暗,仪式开场。

熟悉的婚礼进行曲,浪漫梦幻的灯光,光影在头顶旋转交错,vcr两端的光点组合成人影,从婴儿到成人,慢慢长大,最终他们在中心相遇……

“哎,那像不像他们穿婚纱和礼服的样子?”魏繁星兴头头地靠过来,低声问道。

一阵清淡的栀子花香传到鼻尖,纪时一愣,放在腿上的手掌微微蜷缩了一下,随即笑道:“应该是吧。”

“好浪漫哦。”魏繁星又忍不住感叹。

纪时扭头看她,觉得她眼睛里闪着光,想了想,残忍地道:“只要钱给到位了,自然就会浪漫。”

魏繁星:“……”这个要你讲???

这里的每一样东西,有不要钱的吗?有便宜的吗?

随着仪式进行,穿着统一的侍应生们也开始进进出出,一道道菜上来了。

婚宴实行的是分餐制,菜却是典型的中餐,先上的是八道冷盘,打头是清酒鹅肝,接着是玫瑰豉油鸡、盐水虾和蜜汁叉烧之类,每人其实就几块,但也足够了。

魏繁星很喜欢这种用餐形式,悄悄跟纪时咬耳朵:“这样好,我手慢也有菜吃。”

纪时忍不住笑起来,“在座的都不缺这顿饭,你再手慢,也还有得吃。”

魏繁星撇撇嘴,继续低声跟他咬耳朵,说起印象最深的一次吃酒席,“是邻居家阿姨嫁女儿,那个时候刚好暑假,我跟着我妈去吃酒,结果人家菜刚上来,都没来得及吃,就有一个大妈拿着袋子开始打包了,搞得我差点一口菜都没吃上!”

纪时吃了块蜜汁叉烧,甜香在舌尖散开,低声问道:“后来怎么解决,饿肚子没有?”

“没有。”魏繁星摇头,也吃了一块蜜汁叉烧,“我妈说她了,问她是不是家里穷到打饥荒了。”

纪时听了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问她:“你的叉烧够不够吃,不够我再分给你几块?”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的,音量又小,还带着笑意,听起来这耳语里平添了几分温柔,显得格外亲昵。

魏繁星突然间就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脖子一缩就坐好起来,仗着灯光暗他也看不见自己脸红,摇头嘟囔道:“每个人也没几块。”

凉菜最后一道是十香如意菜,魏繁星一边吃一边熟里头的食材,豆干、豆芽之类的,仔细数下来还真的有十种。

之后开始上热菜,先是分好的烤乳猪,皮红亮红亮的泛着油光,一口咬下去又香又脆,才吃完,就接着上了佛跳墙。

魏繁星吃了一口,忍不住问纪时:“里头的鱼翅是真的吧?”

“这一桌要是我没猜错,应该是一万一桌的佳偶天成宴,你觉得这个收费标准,人家会给你吃假的么?”纪时低笑了声,反问道。

魏繁星顿时有些紧张,“吃、吃鱼翅……不太好吧?”

不是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么?

纪时笑了一下,回答得漫不经心,“这种鱼翅叫金钩翅,是比较小的一类鲨鱼,比如喵鲨的尾鳍或者背鳍,这种鲨鱼都是人工饲养的,而且也不是保护动物,割掉鱼鳍的鲨鱼,会被切开来卖掉,跟平时吃的鱼是一样的,真正要抵制的是天九翅,那是用比如姥鲨之类大鲨鱼的鱼鳍做的,吃那个可是犯法的,保护动物,牢底坐穿翅。”

魏繁星哦哦两声,放心下来,吃了一口又问:“那些大鲨鱼没办法人工养殖吗?”

“先不说技术行不行,就是有技术,谁养得起?”纪时失笑,那养的可是鲨鱼,不是什么小猫小狗。

魏繁星吐吐舌头,继续安静吃菜。

台上仪式还在继续,已经到了新人说话的环节,魏繁星听到江愉说:“……希望你多看我几眼,毕竟婚纱很贵。”

她忍不住笑了声,捏着筷子往台上看,入目皆是一片温暖的橙红。

纪时听见她的笑声,也抬头看过去,是真的幸福啊,如果当年魏繁星没有跳出来保护她,让她免受那一场校园霸凌,现在她会不会也是这样的自信又明媚?

这些假设的事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最可爱的,应该是那个一腔赤忱的魏繁星。

“这个樱桃鹅肝很好吃。”他听见她又小声地说了句,扭头看过去,兴许是因为吃到好吃的,她笑得眼都弯了。

他举起酒杯,要和她碰一下,“干一个?”

魏繁星眨眨眼,“……我们都喝,谁开车?”

“……哎,忘了这个。”纪时失笑,摇摇头,拿起一瓶椰汁倒进空杯子里,“现在总可以了吧?”

“可以可以。”魏繁星点点头,笑嘻嘻地抿了一小口甜滋滋的起泡酒。

仪式渐进尾声,新人换过礼服开始四处敬酒,一桌接一桌地敬过来,到处都是恭贺声,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敬到纪时这一桌,伴郎显然也跟他认识,起哄道:“纪时,你得喝啊,多久没见了,咱们可是好兄弟,说好了方泽结婚你来当伴郎的,这没来,是不是得多罚几杯?”

话说到这份上,纪时笑着摇摇头,有些无奈,他都做好破戒的打算了,大不了叫代驾,可酒杯刚举起来,衣摆就被揪了一下。

魏繁星的声音接着传过来,“纪时一会儿还要开车,我替他喝吧?祝你跟江愉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她举着手里的酒杯,“我干了,你们随意。”

江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说谢谢,又忙拦着道:“不用喝太多,喝一口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纪时也适时地开口:“你身体不好,喝一点就行了。”

又对江愉和方泽道:“她去年到今年住了两次院,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过来,日常也要吃药的,你们多多包涵。”

他都这样讲了,人家总不能再劝酒,个个都道:“心意到了就行了,不用喝太多,身体要紧。”

魏繁星闻言就笑眯眯地点点头,“那我就喝两口,其中一口是替纪时喝的。”

待她喝了两口酒,新婚夫妇接着又迎来一个敬酒的友人,她和纪时这里就这么过去了。

重新坐下,新上来一道清麻汁浸大连鲍,魏繁星一边切鲍鱼,一边跟纪时说话,揶揄他:“我身体不好不能喝酒,你也不说替我喝哦?”

纪时笑了声,施施然地吃了口菜,应道:“我这不是为了待会儿更好的履行职责么,喝了酒,怎么送你回去?”

魏繁星哼哼两声。

酒席最后,是布朗尼蛋糕的点心,吃完之后也差不多可以散场了,临走的时候领到一份伴手礼,江愉还邀她以后有空一起吃饭。

魏繁星笑着应了,跟纪时一起走出宴会厅,但是出来之后她又想去洗手间,便对纪时道:“你等我一下,很快的,好不好?”

纪时点点头,“去吧,穿高跟鞋走路小心点,别摔了。”

为了配这身好看的旗袍,魏繁星今天难得穿了一双细高跟,走起路来摇曳生姿,连背影都好看,就是纪时看着,有些担心她会摔倒。

“我又不是第一次穿高跟鞋。”魏繁星嘟囔了一句,转身走了。

从洗手间出来,她迎面跟一位穿伴郎服的男士碰上,刚好是之前劝纪时酒的那位,便冲他礼貌地笑了一下。

对方似乎喝得有点多,脸很红,但认人没问题,看着她道:“哦,你是……你是纪时、纪时的女朋友吧……你们要回去了么?”

魏繁星愣了一下,连忙摆摆手,“呃……不是不是,我跟纪医生只是同事而已……”

“哦哦哦,不是啊,不是……”对方连连点了几下头,又说了几句有机会再见的话,就跟她擦肩而过进了洗手间。

魏繁星没放在心上,只是见到纪时以后随口说了句:“我刚才在洗手间那边看到你同学了。”

纪时哦了声,问她是哪个同学,她应道:“就是劝你酒被我拦了的那个啊,他还以为我是你女朋友,你说好笑不好笑。”

说完她就跑过去摁了电梯。

纪时看着她的身影,一阵哑然失笑,“他叫赵谦,以前跟方泽是同桌,坐我后面,玩得还可以。”

魏繁星哦哦了两声,还是没怎么在意。

下了楼去拿车,走到一半又回头看,看见夜幕下的酒店外墙,一片银光,好似银河倾落在上头一样,耀眼夺目,她忍不住拿手机出来拍了个照。

回去的路上,她没忍住拆了伴手礼,发现里头竟然有一瓶大牌香水,忍不住咋舌:“他们这次婚礼,伴手礼这块也要花不少吧?”

纪时看了眼,笑笑,“你的那份果然比我们多了东西,估计跟伴娘的一样。”

魏繁星愣了一下,随即又笑着叹口气。

她低头将东西装回袋子里,摸着面上那个穿婚纱的小人图案,忽然说了句:“其实……我有时候也会想起以前的自己……”

纪时嗯了声,“回忆过去嘛,谁都会。”

“觉得以前的自己跟现在完全不一样。”她说着扭头去看车窗外的灯,“我都不知道以前怎么会有勇气做这种替别人出头的事。”

永远元气满满,永远心怀善意,而不是像走进社会以后,诸多考量,小心翼翼地活着。

纪时沉默了一阵,车厢里安静下来,直到魏繁星已经有点昏昏欲睡的时候,才听到他忽然说了句:“善良和勇气分很多种,从前你帮助江愉是善良和勇敢,现在你当医生,肩负起更多人的健康,也是一种勇气。”

“魏繁星,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入学的时候都要宣誓?健康所系,性命相托,救死扶伤,不辞艰辛。《大医精诚》你背过的,里面说‘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我们应该是这样的人,有多少人称赞过你对病人态度好,你有没有收到表扬信和锦旗?”

“长大了,不再凭一腔孤勇去帮助他人,但你还是很勇敢,至少,你也会帮病人仔细计算医药费,看看用那个药既能有效又不用花那么多钱,对不对?”

魏繁星窝在座椅里,扭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侧脸,光线明暗交错,她却意外地捕捉到他脸上温柔的神色。

那是一种蕴含着包容和笑意的极致的温柔,水一样,缓缓淌进她心里。

她愣了很久,久到他早就说完一大通话,久到街道两旁的景物逐渐变得熟悉。

“嗯,你说得对。”她抿着唇,轻声应道。

车速慢了下来,渐渐在路边停靠。

“那就不要感慨太多,早点睡,明天还要上班。”纪时笑着嘱咐道。

魏繁星望着他笑,点点头,“你也是。”

关于这场婚礼,以及回程路上的这场讨论,随着挂进衣柜里的旗袍一起,被魏繁星收了起来。

只有见到纪时,才会想起那天晚上昏暗的车厢里,他脸上也有过那样极致温柔的时刻。

参加完江愉的婚礼过后,马上就要到中秋节了,这天纪时正在跟月饼商家通电话,看看准备订哪种月饼发给大家过节,魏繁星突然进来了。

她欲言又止地看着他,脸上神情相当纠结,纪时一边看她,一边讲电话,“好,你那边看一下……我们这边统计一下数据,待会儿发给你……好的好的,再见。”

挂了电话,他转了一下笔,挑着眉问她:“有话直接说,这样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你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了吧?”

魏繁星一愣,“……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呀!”

纪时闻言笑起来,问道:“那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么为难?”

“也没什么大事……”魏繁星犹豫了一下,把手机递给他看,“有个叫赵谦的人加我微信,你看看,是你那个在江愉婚礼遇到的同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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