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问完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是知道她性子的,虽然腼腆安静,但真不想做的事,她还是能开口拒绝的。

他当然希望看到她吞吞吐吐或者言不由衷啦,毕竟那样他就可以……

可惜啊,魏繁星想了想,认真地摇了摇头,“今天晚了,不了吧,你闹起来……万一明天上班上班迟到,还是两个人一起迟到,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的关系吗?”

纪时抬起胳膊,把手枕在头下面,装模作样地叹口气,“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光明正大跟你一起迟到啊?”

“哪天都不行,上班迟到像什么样子。”魏繁星瞪他一眼,拉了拉被子,又在被子里踢他一脚,“关灯呀!”

纪时认命地应声好,伸手关了床头灯。

魏繁星躺下来的一瞬间,忽然觉得:“迟到这个……怎么这么耳熟?”

纪时闻言眉头一跳,没吱声。

她自己想啊想,倒是想起来了,傍晚下班时师兄纪未柊很是意味深长地叮嘱过一句:“……明天上班可别迟到。”

她顿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瞌睡都瞬间全飞了,我的妈呀,师兄别是已经知道了点什么吧?!

第八十八章 (修) 很欢迎你在不久的将……

魏繁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师兄知道了吗?他是怎么发现的?会不会生气?阿姨呢, 她也知道了吗?

他们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对纪时图谋不轨,故意……

她越是想,问题就越多, 一个接一个问题跑进她脑子里, 都快炸了,她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都在隐隐作痛。

于是忍不住烦躁起来,在枕头上转来转去,又觉得心口闷闷的,忍不住叹了口气。

“星星, 你怎么了?”纪时终于出声问道。

他早就察觉到魏繁星的动作,一开始以为这是她的睡觉习惯,需要酝酿睡意, 后来才发觉她的翻来覆去似乎并不正常。

魏繁星嗯了声,有些想说说自己的想法,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于是又沉默下来。

纪时伸手将她揽过来,拍拍她的背,温声问道:“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想不通?”

“……也没有。”魏繁星应了声, 接着又改口, “不,算、算是吧……”

纪时一愣, “所以……是什么事?”

魏繁星不吭声。

见她似乎不是很想说, 纪时就道:“要是不能告诉我的事,就算了,不过你可得自己往开了想,别钻牛角尖。”

魏繁星闻言在他怀里蹭了蹭, 声音闷闷的,“不是不能告诉你,是……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纪时又愣了愣,嘴巴比脑子快得多,脱口就问:“你不会是想甩了我又不好意思说所以才不知道该不该说吧?!”

魏繁星:“???”

这个人脑子是不是有什么大病,还是有被害妄想症?!

“你就不能想点好的,我是那样的人吗?!”她生气了,伸手推他一把。

但她也没用多少力气,纪时没被推动不说,还将她又搂紧了点。

“你当然不是这样的人,只是我眼下最怕这个。”纪时笑着应道,在黑暗里摸摸她的脸。

然后凑头过来亲了她一口,笑着吁口气,“只要不是这件事,我觉得你没什么不该说的,说说吧,看我能不能给你出出主意?”

魏繁星也是自己实在想不出什么来了,闻言心里一动,“……那我真说了啊?”

纪时拍拍她背,嗯了声,“快说吧,再不说我都要睡过去了,大半夜的,你不想早点睡么?”

“就是……”魏繁星动了动,离他耳朵更近了,几乎就是贴着他耳朵在说悄悄话,“晚上下班的时候,我们说去吃羊汤,师兄……呃,就是你爸爸,为什么要特地说让我们早点回家明天上班不要迟到的话啊?”

“他、他是不是……知道咱们、咱们谈恋爱的事了?”

她话音刚落,纪时就觉得自己睡衣的胸口处被扯了一下,是她因为紧张下意识抓了一把。

他原本打算慢慢告诉魏繁星家里已经知道他们的事了,但她表现得这样紧张,他反倒又不确定起来。

想了想,他试探着问道:“他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不是吗?”

魏繁星听了他这话,顿时就着急起来,这人到底有没有脑子啊?!

“怎么不能怎么样?”她声音大了点,语速也变快很多,“你爸爸知道了,你妈妈就会知道,接着师父也会知道,那他们会不会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要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那我们要不要分手?我要不要辞职?辞职了我是不是还得找工作?要是不辞,留在回春堂,同事们怎么看我?”

还有很多事呢,她沮丧地想着,语气也变得低落下来,“大家说不定会以为是我故意勾引你想上位,可是明明就不是……”

纪时听着她连珠炮似的发问,猛地一惊,他这时才发现,原来她的心里藏着这么多的忐忑和焦虑,在她的世界里,和他在一起,其实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

如果不能得到大家的认可和接纳,她不但得不到想要的祝福,还会失去这份工作。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叹气,“星星……”

魏繁星嗯了声,微微上扬的声调,显示出她的疑惑。

“你之所以担心这些,其实并不是因为你是小师姑我是你师侄这种狗屁师门辈分,对不对。”

他的声音清醒而平缓,明明是个问句,可是魏繁星却听不出一丁点的疑问。

他是在陈述一个自己刚刚发现的事实。

魏繁星顿时沉默下来,没说是,但也没有否认,只是沉默。

于是纪时就知道,自己说中了,哪怕她没有直接承认,但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仔细想想,她的顾虑不无道理,现代社会谁还这么注重师门辈分啊,年纪相仿的小年轻,经常待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工作一起讨论问题,很容易就滋生出感情,本来就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再说了,这一没犯法,二又不是什么出轨之类道德败坏的事,自然也就犯不着阻拦,说不定说出去了还是一桩美谈。

可是他们毕竟不是只有师姑与师侄这一层身份,纪时还是回春堂的少东家,是要继承家业的,而魏繁星则是回春堂的员工,说白了,就是上级跟下级的关系。

原本她只是一个略微有些特殊的员工,这跟少东家谈恋爱……

你就想吧,在职场上为什么有些公司不提倡办公室恋情,跟上司发生关系的,最后有多少得以善终?

又有多少能不被议论?尤其是相对弱势那一方,王子与灰姑娘,女总裁与小奶狗,听起来多动人的搭配,可是谁知道灰姑娘和小奶狗承受了什么样的流言蜚语?

魏繁星本来胆子就不大,一顾虑这些,就更加焦虑和裹足不前了。

纪时叹了口气,干脆直接告诉她:“我爸妈就是知道了,前几天你答应跟我在一起之后,我回去就跟他们说了,顺便拜托他们跟师爷通通气。”

魏繁星一听,顿时愣住:“……什、什么?”

“我说……”纪时以为她没听清,打算再说一遍。

可是刚起了个头,就被她一口打断,“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你怎么敢、不怕……”

她声音断断续续的,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似乎极其艰难和震惊。

纪时又叹了口气,轻轻拍了几下她的背,安抚道:“星星,你先别紧张,先听我说完,好不好?”

魏繁星没什么好或者不好的,她眼下心里烦躁,但也没有什么办法,就只能嗯一声,想听听他说什么。

纪时听见她应了,就松口气,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其实很早,那次咱们去参加小潘的婚礼……第二天我回家,我妈跟我说起邻居家儿子相亲的事,话赶话就说到我这里。”

“我试探着问我妈,你想要什么样的儿媳妇啊,我妈说女的、活的就成,我说那到时候要是我找了你不合心意你可别后悔,她就问我是不是在外头谈朋友了,我又不好意思说跟你……那什么是吧,就没应,但我又想知道她怎么想的,就拿你当例子,问她,魏繁星这样的行不行,你猜她怎么回答的?”

魏繁星没想到那么早之前纪时就跟陈女士讨论过自己,顿时心里一提,既忐忑害怕,又好奇得紧。

于是揪着他睡衣的衣角,巴巴地催促道:“怎么回答的?你快说呀!”

纪时捏了捏她的手,笑了声,慢悠悠地应道:“她当然是说好啊,说你家在临水有生意有收入,叔叔阿姨养老就不成问题,不会拖你后腿,说你个人条件也好,工作收入稳定,职称也有了,还自己能能存钱买得上房子,还说你以后不知道要便宜哪家的臭小子。”

说完又道:“星星,你别觉得我妈现实,家长看孩子找对象,谈感情只是一部分,家里头要是事情多压力大,她恐怕也要多想,但不管怎么说,她喜欢你,是因为你本人很优秀。”

他很坦诚地将陈女士说过的话悉数告诉她,“爸妈知道我们在一起,都很高兴,星星,我们家每一个人都喜欢你,很欢迎你在不久的将来,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

魏繁星听着他的絮语,忽然间心就安定下来,先前的那些烦躁一瞬间就悉数消失,无影无踪,随之而来的,是密密麻麻的欣喜和羞涩。

“我知道的,就是我爸妈……”她声音低下来,喃喃自语似的说完整句话,“……也肯定要打听你的身家背景。”

年轻人或许还相信有情饮水饱,但做父母的,总归更愿意考虑经济实力,毕竟过日子总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纪时嗯了声,手臂一收,将她抱着翻了个身,让她趴在自己胸口上,在黑夜里搂着她的背,上下摩挲了几下。

“所以星星,你不用担心这些,跟你交往的,是纪时,而不是回春堂的少东家,没有人会说你闲话,你配得上任何人。”

他的声音低微,有着缱绻的暖意,从她的耳边拂过,钻进她的心里,在心底长久地盘桓不去。

魏繁星的心忽然一酥,随即如擂鼓一般狂跳起来,一股热流从心底升起,蔓延到了她的脑海里。

她突然脱口问道:“纪时,你要吗?”

纪时似乎愣了一下,连呼吸都顿了半拍,然后他回过神来,呵地笑了声,那笑声里有点别的什么东西,但魏繁星听不出来。

她只觉得脸红。

纪时抱着她的背,她整个上身都和他贴着,虽然隔着睡衣,但纪时能感觉到她的柔软,她也能感受到他的坚实。

“哦,小师姑不是为了上位才勾引我的,是上位之后才勾引我的,我懂了。”

他故意引逗她,一面说,一面手也不老实地钻进她的衣摆。

魏繁星觉得自己脸烫得很,又羞又囧,当即就要反悔,挣扎着从他身上下来,“我没有……你当我没问过……”

“这是能当没问过的?”纪时被她气乐了,摸黑戳了戳她的脸,问道,“有人要给你好东西,结果你还没说要不要,那人又不给你了,你气不气?”

那得气死,得骂那人有大病,魏繁星心里嘀咕,又不好意思起来,抿着嘴不说话。

她不说话也不要紧,纪时原本也不用她说许多话。

他又翻了个身,魏繁星觉得自己再度陷入熟悉的气息里,他低头亲在她的耳朵上,张口咬住,用牙齿忽轻忽重地磨着她的耳垂。

魏繁星发出轻呼来,声音低低地叫他名字,双臂像蛇一样缠在他脖颈上,仰着颈项,不自觉地弓起腰身。

“纪时……”

他的身体早就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蓄势待发,并且发出急促的嗡鸣声。

魏繁星从前不知道他会有这样的一面。

他仿佛永远情绪稳定,一贯以温和淡然的脸孔示人,总是那样从容不迫,没想到也会有情绪这么激烈的时刻。

平日里在外头,他提起她,都是正儿八经地叫她魏医生,又或者有些玩笑地叫她小师姑,就算当着同事,也是叫她魏繁星,一板一眼,正正经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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