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可是以前没看出来啊,哦,也有可能是当时他对同学们并不十分关注而且跟她根本不熟的缘故,不知道也正常。

但魏繁星摇摇头,“高二下学期之前都挺好的。”

高二下学期?

纪时心里一动,那个时候他已经回容城读书了,不知道魏繁星发生过什么事。

他询问的目光看向魏繁星,魏繁星接收到他的疑惑,解释道:“高二下半学年我爷爷走掉了,我心情不太好。”

纪时听了一愣,亲人离世,心情不太好是正常的,可是这样,会对身体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吗?

他刚想问,忽然间脑子里灵光一闪,脱口问道:“……抑郁症?”

说完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都愣了愣。

魏繁星轻轻地点点头,嗯了声,“我跟爷爷……感情特别好,小时候爸妈工作顾不上我,都是他带我的……所以他走了,我就……”

顿了顿,她叹口气,“其实在我读初二的时候,他就查出了前列腺癌,一直好好坏坏吧,进了几次icu都挺过来了……但是我又觉得他挺痛苦的,他就是熬着,说想看到我考大学……”

谁知道连这个最后的心愿都没有实现,生命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魏繁星说:“我以前学习成绩挺好的,我以为我考第一名了,他会开心点,然后活得长些,不是说保持好心情有益身心健康吗?”

“后来我才知道,有时候好心情也没什么用,阎王要你三更死,医生强留你到五更,但也还是见不着明天中午的太阳,人都有自己的命数。”

爷爷走后,她突然间没了目标,长期心情低落食欲不振,很快就消瘦下来,等父母从治丧的琐事中脱身,平复悲痛要开始新生活时,才发现她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带去看医生,医生建议他们带她去看看心理门诊,这一看,就已经是挺严重的抑郁症,需要吃药配合治疗。

“我那个时候老是做梦,梦见爷爷在病床上,浑身都是仪器,呼吸都是弱的,还有他打化疗很痛苦的蜷缩在床上,他变得很瘦很瘦,只剩一把骨头……”

“他一直挣扎,我看着想安慰他,又说不出话,然后……我就醒了。”

抗抑郁的药物会让人困倦想睡,很难像以前那样集中精力去学习,魏繁星的学习成绩就在那段和抑郁症对抗的时间里极速下滑。

纪时恍然大悟,难怪她的高考成绩会只比容中医的分数线高一点,六百分都不到。

谜底揭开,他忽然间觉得有些可惜,但更多的是庆幸,至少她现在看起来,心理状况很好。

这都是因为她的父母很积极地督促她配合治疗,魏繁星说:“他们不会再问我成绩,每天都会跟我说些高兴的事,会夸我,哪怕我只是多吃了半碗饭,周末会带我出去走走,有时候去公园,有时候是在街上散散心。”

谁也不再提考大学的事,周妙甚至打算好了,要是她高中毕业就不想读了,就让她去小超市帮忙,反正家里养得起,大不了像她小姨那样,等哪天想开了,再继续读书呗。

“你的爸妈很好。”纪时听到这里,忍不住说了句,“比我知道的很多抑郁症患者的父母都要好,因为他们有些,拒绝承认自己的孩子病了,拒绝带他们就医,甚至会把孩子的药扔掉。”

狭隘又偏执的父母,有时候会害了孩子一辈子。

魏繁星听了就笑起来,嘴角的小漩涡再度若隐若现,她很自豪地点点头,“是啊,他们是很好的父母,很爱我,也懂得怎么爱我。”

纪时看着她,忽然间脱口问道:“有机会的话……我能认识一下叔叔阿姨吗?”

魏繁星一愣,旋即点点头,朝他笑了一下,“好啊,其实他们也想认识你的。”

“……是么?”纪时怔了怔,放下撑着腮的手,整个人坐直起来,眼睛里有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期待,“为什么?”

魏繁星的眼睑一垂,目光柔和的落在他手腕深蓝色的腕表上,独特的表桥设计让人印象深刻,也透露着它五位数的身价。

她的目光收回来,重新落在他身上,“我有跟他们说,我现在的同事都很好啊。”

纪时顿时就笑起来,连连点了几下头,“谢谢小师姑夸奖。”

魏繁星听见他又叫自己小师姑,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抬手蹭蹭鼻子。

然后听见他又问:“那你后来学医,也跟爷爷有关系吗?”

魏繁星点点头,好奇地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很多人都这样啊,因为亲人生病或者去世,产生了学医的念头。”纪时耸耸肩,学医的两大理由,家学渊源,家人生病。

魏繁星笑了一下,嗯了声,“爷爷最后的日子,是在中医院度过的,医生开了中药,他吃了觉得好,我就是那个时候开始了解中医,产生学习中医的念头的。”

纪时听了,继续点点头,“挺好,所以我们又有机会当同……同事了啊。”

他这话其实有些奇怪,但魏繁星没有听出来。

恰好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她回头一看,是陈竹他们下来了,一边走一边道:“走喽!去吃大餐咯!”

第二十四章 别让老纪总是偏袒他小师姑……

魏繁星入职回春堂后的第二次同事聚餐, 地点在容城郊区一条美食街的烧烤摊。

他们找地方停好车,一边走,一边听徐鸣鹿介绍:“这片街区原本是要拆除的, 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没拆, 喏,你们看那儿,红色的拆字。”

刘媛媛接了句:“哪儿啊,哪儿有拆字啊,我瞧着怎么这么像钱字?”

大家都笑起来, 这年头拆迁致富比上班拿工资爽多了。

徐鸣鹿一边笑一边继续讲:“反正这边的老馆子,吃一天少一天,指不定明天就拆了, 各位,珍惜当下啊!”

继续往前走,经过的都是砂锅、烤鱼、小龙虾之类的店, 还有就是一家又一家的烧烤店,烟雾缭绕,桌椅都摆在外面,空气里每一个分子都是碳火的味道。

到了徐鸣鹿提前预定好位置的烧烤店, 他进去找老板, 大家七手八脚地将两张桌子拼起来,老板跟着徐鸣鹿过来点菜。

“羊肉串, 牛肉串, 五花肉,鸡翅,掌中宝,鱿鱼和鱿鱼须都要, 还有烤韭菜,茄子……哎,你们素菜要吃蘑菇吗?”

“都行,生蚝和扇贝不要吗?”

“要要要,老板生蚝跟扇贝各一打,还有……”

“一打够吗?就一人两个?”

“吃完了再要,哦对了,老板,还有小龙虾要麻辣的,再来一份大份的炒粉。”

到这里菜基本就点好了,老板刚要走,陈竹问了句:“你们没人点羊腰子吗?”

刘媛媛跟刘想立刻摇头:“我不吃那个。”

魏繁星没说话,但也点点头,表示自己跟她们一样。

陈竹看向纪时:“老纪,你吃不吃?”

纪时也摇摇头,他就劝道:“你真不吃吗,吃哪儿补哪儿,不需要吗?”

“我都没用过,补什么补。”纪时翻个白眼,回了句。

刚说完就见魏繁星震惊地看过来,顿时有些尴尬,立刻就别开眼去。

到底最后还是加了烤腰子,徐鸣鹿说的:“主要是好吃,咱们要科学,没有吃哪儿补哪儿的说法。”

东西上来了,陈竹本来想要啤酒,却被纪时拦住:“别要酒了吧,魏繁星不能喝。”

陈竹一愣,“……繁星怎么了吗?”

“师爷给她开了药,忌饮酒。”纪时解释道,魏繁星连忙摆手,“没关系的,你们喝就行。”

刘想看了她一眼,笑道:“大家都别喝了吧,一会儿还要开车呢。”

于是啤酒就换成了王老吉和加多宝。

吃着聊着,又觉得不够过瘾,说要玩游戏,魏繁星觉得好奇,问道:“还玩方歌接龙吗?”

“换一个吧,玩同样的多没意思。”刘想应道。

纪时想了想,“那就方剂接龙?前一个人说一个药名,后一个人必须要五秒钟之内作答,超时就算失败。”

刘媛媛问:“惩罚是什么?”

“惩罚就是……”纪时还没想好,陈竹抢先道,“惩罚就是说一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可以是糗事、搞笑的事,反正一定要记忆深刻,而且要所有人举手表决,都同意了才算过关。”

纪时听了点点头,“也行,就这个吧。”

魏繁星咬着一根烤五花的签子,有些疑惑:“这个跟上次的方歌接龙有什么区别吗?”

“有啊,这次不用你背书了,只要说出方剂名称就行。”纪时解释着,手一指,“我说一个药名,刘媛媛你第一个回答,从你左手边开始轮,大家轮流坐庄。”

“杏仁。”

“麻杏甘石汤,细辛。”

“麻黄细辛附子汤,芍药。”

转了几个人,先轮到纪时,药味是苁蓉,他飞快地回答道:“济川煎。”

然后给他下首的魏繁星提问:“麻黄。到你了,小师姑。”

居然这么简单?魏繁星忍不住松口气笑起来,“麻黄汤。”

到他们俩已经是最后两个了,这一轮没有人受罚,徐鸣鹿吐槽纪时出的太简单了,存在放水嫌疑,被他反驳道:“别的也没有很难啊,而且这不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吗?”

疑似纪时放水的得益者魏繁星听了,连忙也点点头,就是啊,这个游戏考验的就是即时反应能力嘛,哪里有什么放水了。

可说是这么说,尽管有“说过的不能再说”这条规则,但每次轮到魏繁星,给她出题的纪时都是出什么半夏、甘草这类常用药,但凡学过几天方剂就会知道,很多药方里都会用到它们,闭着眼都能过关。

徐鸣鹿啊呀一声,不干了,“这一轮倒着来,媛媛你给繁星出,别让老纪总是偏袒他小师姑。”

纪时一脸淡定地否认:“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

魏繁星抿着唇笑起来,路灯光下眼睛闪闪发亮。

她决定一会儿也给纪时放水。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想好用哪味药给纪时放水,刘媛媛出的题目就来了,“胆南星。”

胆南星?魏繁星一怔,眨眨眼,顿时卡壳了。

五秒钟转瞬即逝,纪时长叹口气,“《婴童百问》的化风丹,《医学心悟》的生铁落饮,邓铁涛教授的邓氏温胆汤,都有胆南星啊,再不行,你说个《丹溪心法》里的南星膏也行啊,我的小师姑!”

魏繁星:“……”这么多的嘛,我一个都没想起来。

看来还是要多多读书,魏繁星也叹气。

周围响起一片坏笑声,大家催促道:“快,繁星快说一个你发生过的事让大家听听。”

魏繁星笑着说了句:“考了很多年的第一名。”

“吁——”大家嘘声四起,“这算什么,我也考过!”

魏繁星也跟着大家笑,笑了两声,才继续道:“然后高二的时候成绩变差了,差点考倒数,直到高三快过了一半,才慢慢又赶上来,但是再也没有考过第一了。”

刘媛媛嘴快,问了句:“为什么呀?”

纪时心里一动,仿佛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立刻就想阻止,“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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