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直到晚上就餐时, 冗伊才发现冗相呈不见了。

邵学达第一次在冗阿姨脸上看到那么阴沉的表情。

“把别墅里的监控全部调出来,还有别墅周围、山脚路边的,逐个排查。安排保安和别墅里的工作人员全部上山去找, 包括我给他们划定的安全区范围以外的地方。”

安排完一切事项, 冗伊再次来到他们三个面前, 目光依次从他们身上看过去,最后落在站在邵学达身边的沈何冬身上。

捏在袖子里的手攥得很紧, 沈何冬眼睛通红, 低声道:“对不起冗阿姨,我应该把呈呈送回来的。”

呈呈虽然已经十岁了, 但个头远没小他几个月的邵学达大, 小不丁一点儿,稍不留神就会丢了。

冗伊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又看向邵学达。

邵学达很明显地吓了一跳,身体抖了抖:“阿,阿姨……”

冗伊耐下性子, 试图用温和一点的语气对他道:“学达, 你刚才说你下午看到呈呈回来了, 是在哪儿看到他的?”

邵学达低着头,眼睛止不住地瞟向地面:“就……就在山脚附近, 有棵桂花树的地方,桂花树上还有道裂口, 地上还有一圈小白花……哦对!桂花树正对着山脚的车站。我就是在那儿,看到他的……”

冗伊静静地看着他。

沈何冬蹙眉,道:“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按照邵学达这个性子,不应该能记得这么细致才对。

邵学达的脸刷的白了。

冗伊又问了唐斌, 还问了几个工作人员,最后又来到邵学达的面前。这次,她的眼里带上了一丝审视,严肃道:“学达,阿姨再问你一次,你最后一次看到呈呈是在哪里?”

“……”

“呈呈,我不小心把他推到坑里去了。”良久,邵学达如是说。

冗伊,邵学达、唐斌、沈何冬以及他们的父母,跟着邵学达一起来到他所说的那个土坑。

邵父厉声道:“你说呈呈在这,他人在哪儿呢!”

邵学达惨白着张脸,嘴唇抖得不像样,他指着坑道:“他就是在这儿,我说要救他,他自己嘴硬叫我不要救他!他明明在这儿的……”

“小红旗,你看,他的小红旗还在

这儿!”邵学达跑到几米开外,指着地上零散的红旗大声道,“他真的在这儿!”

冗伊以手抵额,面色苍白,别墅的管家来了,问她:“冗小姐,需不需要向夫人告知这件事?”

“先别跟她说,她今天还有一台手术,不能分心。”冗伊看向邵学达,一字一句道,“学达,你一字一句告诉阿姨,你确定呈呈被你推在了这里?”

邵学达觑了一眼父亲的脸色,疯狂点头:“真的在这儿!”

然而土坑里只有一摞被压扁的草垛,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冗相呈,失踪了。

冗相呈托腮道:“这些是我妈跟我说的,她说邵学达还想说谎,被他爸一个眼神给吓回去了,什么都招了。因为这件事,他爸跟我们家生意都黄了。据说后来他被他爸罚的不轻,不过嘛,我也没再见过他了。”

尤润斯揽着他肩道:“那你去哪儿了?”

冗相呈一笑:“那个问我为什么一个人在那儿的叔叔其实是个人贩子,他看我身上灰头土脸的全是泥,以为是农家的孩子,就把我拐走带到了一个山坳里,卖给了另外一家生不出孩子的农民。”

尤润斯瞳孔微缩。

他继续道:“那家人对我还算不错,奶奶人很好,经常给我做很多好吃的,阿姨也还可以。但是叔叔人不怎么样,喜欢喝酒,还老打我。”

他枕着尤润斯的手臂,眯缝着眼眺望星空,遥望着许多年前的事。

“我从小没被打过,骂过,我不想被他骂,就只能乖一点,再乖一点。奶奶对我好啊,我说想吃烤番薯,她就下地帮我挖。”

“阿姨说我不想叫妈妈就不要叫了,但是在‘爸爸’面前还是要喊的,不然会被他打。”

两个善良的人,让他守住了最后的一点童真。明明还在盛夏,阿姨就去村里和别人换来了大红色的毛线,说要给他打毛衣,省的冬天来了,山里冷,怕他受不住被冻着。

尤润斯收紧手臂,将他紧紧锢在怀里,心疼道:“后来呢?”

冗相呈咧嘴一笑:“一个月后我妈就找到我了,除了帮叔叔干活变得稍微黑了点瘦了点,就没别的啦。”

他没说的是那叔叔还经常打他,自己身上落了不少伤。

回家

后,胡蝶放下工作在家陪了他整整大半个月,却只等来了一句“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被拐卖的经历,不记得那一个多月发生过的事,不记得那些伤的来源,不记得“爸爸”、“妈妈”、“奶奶”的容貌。

他经常回想自己讲出那句话的情景,或许当时是真的忘了,也或许其实压根没忘。

时隔多年,那一个月的生活似乎仍历历在目,但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他已经记不大清了。

或许现在才是真的忘了。

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冗相呈的眼里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似乎根本看不出有过不好的经历。

但一个被拐卖的孩子,哪怕那家人再好,又能有多快乐。

尤润斯抱紧他,眼里染上一层戾气,语气保持平稳道:“那个人贩子在哪儿。”

冗相呈摇摇头:“不记得,老妈说抓到了,后来应该去吃牢饭了吧。”

察觉到尤润斯的情绪变化,冗相呈赶紧道:“我在那儿过的还行,真的!”

“过的还行,逃到山上‘夜观天象’?”尤润斯道。

冗相呈一噎,暗道自己前言不搭后语,硬是把自己给暴露了,于是抱住他脖子亲了一口:“行行好吧祖宗,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还能记得这些就不错了。”

可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放下了,能跑能笑还能撩。

尤润斯神色一缓,道:“那天晚上的‘天象’好看么?”

冗相呈点点头,笑眯眯道:“好看,这个我记得可清楚了。”

“怎么清楚了?”

冗相呈两腿一蹬,舒服地挂在尤润斯腿上,伸手比划道:“那天我看到了一整个星空,也有今天这么大,这么亮。那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星星比今晚还要多的多。”

尤润斯静静地听他讲。

“我还记得对面山头的位置上一直有一片云飘在那儿,像是给山戴了顶帽子。我还抓了好几只甲壳虫,本来还有只野兔的,但是跑不过它,就没抓住。”

“奶奶说晚上不穿裤衩睡觉容易着凉,所以我穿着阿姨从街上买来的草绿色花裤衩,颜色都快和草地融为一体了。”

冗相呈一下一下地晃着腿,悠闲道:“我躺在草地上数星星,数啊数,咻~一颗流星划过,我还没来得及

看清就没了。”

尤润斯搭话:“只有一颗流星?”

冗相呈点点头:“是啊,只有一颗,飞的特别快,要不是我一直看着天空,一般人肯定发现不了,我觉得只有我发现了它。”

“然后我猛地坐起来——眨巴眼看了好久,以为就只有它一颗。”

冗相呈笑着道:“我以为这就没了,结果没过多久流星雨就来了,原来那是第一颗搭早班车来的流星。”

他深深地叹息了一会儿,迷茫道:“可我还是觉得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但那天应该还有很多人都在关注这场流星雨,我不应该是第一个的。”

夜风轻轻柔柔地吹过,冗相呈察觉到尤润斯忽然变得安静,问:“怎么了?你也觉得应该大家都看到了吧……”

“不。”尤润斯忽然道。

冗相呈扭过头,却见尤润斯深深地注视着自己,眼里满是错愕。

“地球公历2020年,8月12日。你说的,是这天么。”

冗相呈一惊,喃喃道:“具体的我记不清了,但是确实是2020年八月份的事儿……”

“那颗流星,确实只有你看到了。”尤润斯语气一缓,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柔声道,“因为我只看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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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关记忆回笼。

银河系20200812号宇宙电磁波的记录:

那天,一架不知来历的陌生飞行器穿过时空裂缝,从天王星附近的时空裂缝出现在了太阳系中。但由于银河系人类的文明程度太低,此时此刻并没有任何一位人类科学家发现异族的闯入。

“警报,警报,由于时空裂缝不稳定,羚羊失去部分动力系统,将于七分二十秒后撞击‘天王星’,请做好迫降准备,或准备返航。”

深紫色瞳孔的男人站在硕大的显示器前,听到这则消息后并未出现惊慌的情绪。

他冷静道:“迫降成功率。”

清冷机械少年音中出现了一丝幸灾乐祸:“www.youxs.org,返航成功率为93%”

背后是破碎的时空裂缝,也是他无数次穿越过的裂缝中,最深不可测,也是最凶险的一个。

“查询该时空人类足迹,发送求助信号。”他说。

机械音冰冷道:“抱歉,根据初步判断,该时空人类尚未发展到高等级文明,无法捕捉信号。”

一顿,友善道:“请问是否需要替您向联盟发送遗书?”

“我没有那种东西。”男人冷冷地说,“寻找人类文明坐标,发送求助信号。”

机械音:“是。已向‘银河系’,‘地球’,发送量子求助信号。期待您的好运,首长。”

几十秒钟过后,悬浮在半空的显示屏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着条花裤衩的小男孩。小男孩嘴里叼着草,百无聊赖地盯着虚空,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的视线,他忽然坐了起来。

少年机械音:“首长,您似乎非常不幸,建议您即刻返航,目前返航成功率为90%。”

“等等。”男人紧紧盯着屏幕上的男孩,嘴唇紧抿。

“你是流星吗?”小男孩如是问道,可他并没有办法回应。

时空裂缝使飞行器剧烈抖动,空间扭曲使得飞行器四周开始产生时空乱流。这个时空,这个星系的过往种种出现在眼前,并不美好。

凛冽,冷漠。

这里的人类,诞生、成长的时间太过于短暂。

屏幕上的小男孩自说自话,屏幕后是虚晃的天王星。要么被搅碎在这时空乱流里,要么被迫冲向天王星,这是两种毁灭的方式。

要么即刻返航,重新再来;要么寄希望于这地球男孩,祈祷奇迹发生。这是两种生存的方式。

小孩自顾自地说了几句话,最后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时空乱流终于影响到了飞行器的内部,站在中央的男人只能看清他缓慢变化的嘴型,已然听不见他的声音。

张张合合,好在最后终于是看清了他的问题。

男人将男孩的脸刻进了记忆里,他轻轻一笑,柔声道:“好。”

羚羊面无表情:“www.youxs.org,超过50%,成功与‘银河系,地球,人类’建立联系!预计成功率将提升至——”

“95%。”少年音冷漠道。

“准备迫降。”

视频上的男孩已然被时空乱流冲散,男人只能紧紧盯住前方的路。

一阵加速,飞行器俯冲向扭曲的天王星!

周遭时间发生了改变,变得缓慢而悠长;空间变幻莫测,时而在天王星的这头,时而在那头。

数分钟过后。

“迫降失败。预计返航成功几率为85%,是否启动返航。”

机械少年轻快一

笑:“首长,您的运气果真不错。”

95%的成功率都能失败,实在是宇宙之子。

男人深深地看了那男孩一眼,低低地叹息:“你闭嘴,返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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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2020年8月12日,某山顶

草地上的男孩猛地坐了起来,眼含期待地望着天空。流星划过的地方,附近的星子闪了闪,流星随即消失不见。

他问:“你是流星吗?”

小呈呈兀自点了点头,叼着狗尾巴草自言自语:“对的,你是流星,那你是从太阳那儿飞来的吗?”

附近的星星又闪了闪,似乎在回答他的问题。

小呈呈又自我回答道:“是的,你是太阳伯伯的好朋友,我也是。”

他吐掉草根,落寞地说:“可是我在这里没有好朋友,我想回家。”

他又重新躺回草地上,不抱期待地喃喃自语:“那你能带我回去么?我想回去找妈妈,他们对我不好,叔叔那个人呀……”

星星又闪了闪,只是那颗流星,似乎再也不会出现了。

他双手枕在脑后,眯缝着眼仰望星空,眼底噙着一滴亮晶晶的眼泪。

同样是山上,同样是漫天繁星的夜空。

同样是荒草丛生的草地,同样是皎洁明亮的月光。

尤润斯将冗相呈转了个身面对自己,托着腰,抱在怀里。

他深深地注视着他,道:“我来赴约了。”

冗相呈懵逼道:“你说什么?”

尤润斯浅浅一笑,覆了上他的嘴唇。

“唔……”

你就是我来到银河系的,特殊条件。

作者有话要说:担心有的bb看不懂,就稍作解释吧。

量子求助信号,即攻试图发送求助信息,以期建立我们之前提到过的“特殊条件”下的双边联系,也就是尝试着碰碰运气(反正失败了还能回去,干嘛不试呢~)

显然他的运气非常好,也……有够烂的(笑)

遇事不决,量子力学!全部扯淡,请勿当真。

最近毕业论文+练车考驾照+实习面试有够忙的,更新不稳定,请见谅~等我拿到本本应该就能恢复正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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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蛐蛐”灌溉的20瓶营养液;

“临渊”灌溉的1瓶营养液。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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