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五分钟后。

二楼化学实验室。

杨不弃坐在椅子上,往徐徒然的方向瞟了一眼,又一眼。

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拍我照片干什么?”

“就……留个证据嘛。”徐徒然理直气壮,“万一到时候又出现幻觉了……”

“再出幻觉了你连我脸都看不到,你拿张照片对个鬼。”杨不弃毫不客气地戳穿了她,顺手扯了扯自己的裙摆。

徐徒然笑了下,点击保存拍好的照片。旁边的副班长目光在他俩中间转来转去,咳了一声,轻轻拍桌子:

“好了,都别再扯了。时间有限,先说正事。”

说完,特意看了看徐徒然。后者这会儿脸色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虽然衣服上仍是糊着一大片血迹,不过看上去,确实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这让副班多少放心了些。

此时距离晚自修结束,尚有一段时间。幻觉消除,两边人马终于相认汇合,当务之急,自然是该抓紧时间交流情报。

至于幻觉是如何消除的……副班长隐隐能猜到,这和她们的脱困一样,都与徐徒然有关。不过对方并没有细说,只说是身上带有可解除幻觉的灵异物件。她那个姓杨的同伴也是如此帮腔——副班看出他们有所隐瞒,便没有多问。

毕竟都不是一个组织的,没必要刨根问底。这一行保有秘密的人很多,只要确定对方此刻和自己是一边的就行。

副班长收回思绪,再度将话题扯了回来。默了片刻,卫生委员斟酌着开口:“所以,思学楼那边,其实一切还好?”

就在不久前,他们已经快速交流过了两边的情况,发现实际状况大同小异——虽然目前都处于伴生物主导的地方,但能力者存活情况良好,且都还在尽力为自己和其他人争取着生存空间。

而大槐花本身,依然受限于过去秩序能力者定下来的规则,行事束手束脚,而非像他们所猜测的那般,在“另一边”作威作福,杀天杀地。

“要说好也没多好。但多少还有反抗挣扎的余地。”副班长无意识地啃咬起指甲,“你们那边也是?可我一直看到志学楼上有怪物的影子。”

“我看你们这边也有。”卫生委员语气微妙,“有时桥头还能看见古怪的树林。”

“就是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它其实什么都没做,就只是单纯趴在那儿呢?”徐徒然冷静指出事实,“实不相瞒,两栋楼上的怪物我其实都看到过。”

至于古怪的树林,她也去踩过。对普通人来说可能确实有些吓人,但里面的小怪平均等级很低,理论上来说,对能力者构不成太大威胁。

“……”

这事就有些尴尬了。

“……也就是说,它很可能是故意诱导我们,让我们互相觉得对方出了事。”副班沉吟道,“它将我们隔绝开,又让我们互相将彼此当做怪物……它图什么?”

“自相残杀?彼此内耗?”杨不弃猜测道。

“问题是,在这里,学生无法杀害学生。”卫生委员摇头。

徐徒然淡淡接口:“这对它而言不是正好吗。学生无法自相残杀,所以在彼此眼里,对方就是杀不掉的怪物。再加上其他一些花里胡哨的幻觉,就是不危险的地方,也会让人觉得危险了。”

再加上原有的能力者不知为何,都将实验楼当成了被占领的高危区。一旦发现危险,就会想要采取“措施”——然后就是躲避召唤一条龙,本来没怪物的地方,反而给刷出怪物了。

“可我还是想不通。它这么折腾到底是为什么。”副班拧眉,“如果是为了进食的话,它有的是更有效率的办法……”

徐徒然侧头看向实验室的前门,若有所思:“或许……并不是为了进食呢?”

其余三人的目光纷纷望了过来。徐徒然指指被破坏的前门,认真开口:“方醒,我的室友,是个被骗进来的普通人。而她在发现自己被困后没多久,就琢磨着自救了。”

为了自救,方醒很早就盯上了化学实验室,甚至还考虑过一硝二磺三木炭……为了找到机会,她每次过来上课都要观察一下。

而据她所说,化学实验室的门并非从一开始就是坏的,而是在她入学的几天后,突然变得关不上的。

“你们看,现在幻觉都解除了。可门上的抓痕还在。”徐徒然走过去,指给其他人看,“副班长也说过吧?每次举行完仪式,都能感觉到楼里有怪物出现,还有门被破坏的声音……”

“……你是说,它就是来砸门的?”杨不弃眸光闪动,逐渐跟上徐徒然的思路,“实验楼本身并非高危区,它也不能随意进入。所以它要诱使其他人进行仪式,好进入这里,撬开某些门……”

砸门只是过程。它真正的目的,应该是进入那些房间。

“我也是这么想的。”徐徒然认同地点头,“实验楼里还有很多上锁的空间。它的目的或许正是那些。至于为什么要进去……可能是为了,找东西?”

又或者是做什么布置——这个徐徒然就无法确定了。

当然,这些只是猜测。为了进一步验证这个想法,徐徒然觉得有必要再去别的房间看看。

“哦对了,还有件事。”她往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这事副班应该也记得——关于那张规则纸。”

她曾当着副班的面问过笔仙之笔,办公室那张规则纸上的内容是否全由人类所写,当时笔仙之笔给出的答案是“是”。

而在她解除束缚住他们的规则后,规则纸上又连着更新出两条内容,试图置她于死地。

这两件事堆在一起,都很明显地指向同一个真相。

“这个大槐花,它有帮手。”徐徒然站在门边,冷静地看向屋内众人,“而且是个秩序倾向的人类,等级不低……”

似是明白了她的暗示,副班与卫生委员对视一眼,脸上皆笼上一层严峻。

徐徒然观察着他们的神色,不紧不慢地将后半句话说完:

“你们之前的队伍里,有这样一个家伙在吗?”

高阶的秩序能力者,过去还真有一个。

正是以前队伍的首领,那个率领着第一批能力者对抗大槐花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是大槐花中学的第一任校长。

辉级能力者,且当时已经在冲击辰级的阶段。也正是她,制定出了这个“学校”的底层规则,以及初版校规。

之后,校规及其它种种条例,在其他秩序能力者与道具的帮助下不住完善,其基底,却始终沿用着她留下的那一套,从未改变。

可就像其他的高阶能力者一样,这位校长在五年前就被卷入了慈济院预知者搅起的那场风波,至今不知所踪。

“当时外部有人递进讯息,说请她出去商量大事。上官校长就去了。”提起这位校长,副班长眉眼间仍是掩不住的怀念,“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消沉。在场的两个慈济院成员面面相觑,均感到一股说不出来的心虚与局促。

然而副班长的情绪只低落了一会儿,下一秒就抬起了头:

“等一下,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能猜到‘它’要找的东西是什么了!”

“……初版校规手册。”卫生委员也明白了过来,呼吸变得急促,“那是上官校长最初所定规则的手稿,也是她力量的残存所在……”

所有的后续规则,都是以初版校规为基础的。只要它能找到办法销毁那份手稿,这个域里的所有人造秩序,都将不攻自破。

“我之前一直以为它已经找到并破坏掉其中的一部分了。现在看来,事情或许还没有那么糟。”副班长的语气喜忧参半,“可问题是……”

“问题是,你们也不知道那份初版校规在哪儿?”徐徒然微微挑眉。

副班长看她一眼,一言难尽地点了点头。

“初版校规、教职工聘用书、学生仿制工坊。这三个东西是制衡它的关键所在。”副班长自顾自细数起来,语气不觉加快,并没有注意到一旁徐徒然逐渐迷茫的眼神。

“其中教职工聘用书是肯定绑定在校长室的,目前确认失守。而其余两样,痕迹都被抹得很干净,只有第一任校长知道在哪儿……”

等级不够的成员,都有被“它”攻破心防窥见秘密的可能。所以那两样东西的存在,除了辉级的校长外,根本无人知晓。

而随着上官校长的失踪,初版校规和学生仿制工坊这两样存在的下落,就彻底成了秘密。

这几年间,倒是也有人起过寻找的心思,但都被其他人劝了回去。

如果不确定自己能守住秘密,那就不要去窥探秘密。只要能确认它们尚在运行中就好——起码在大槐花内部,大部分能力者都是这么想的。

事实证明,他们的做法也确实有效。两个月前,变故发生,除了人人都知道所在的“教职工聘用书”外,另外两件东西都暂时没出什么差错,依然在稳定地自运转中。

“可这么说的话,它要找的,也有可能是‘学生仿制工坊’啊?”

卫生委员琢磨了一会儿,觉出不对,“又或者,它是同时在找这两样?”

“在此之前,能不能麻烦谁给我解释一下……”徐徒然默了片刻,终于忍不住举起了手,“那个什么仿制工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教职工聘用书,又是怎么回事?”

“……”

副班长微微一怔,与卫生委员交换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徐徒然察言观色,立刻又道:“嗯,没关系。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只要你们能确定,对后续的事没影响就行……”

“这个还真不确定。”副班长抿了抿唇,“算了,也没什么好瞒的。一个一个解释吧,先说学生仿制工坊……”

“提前说一下,这个东西的存在一直比较有争议,我们内部也为它吵过好几轮。但不管怎样,都希望你们能先尽量心平气和地听我把话说完,行吗?”

副班诚恳地看向杨不弃与徐徒然。二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于是副班下定决心般,深深吐出一口气。

“先揭露一个事实。你们从入学以来,肯定已经看到过了很多学生。而这些学生,大致可以分为三类——怪物。人类。”

“以及,介于二者之间的,非人非怪。”

而这第三种“非人非怪”的学生,被能力者内部称为“幻影”。而在广义上,她们更接近于人们常说的“幽灵”。

“那些学生本质是一种低等的能量体。没有等级,也无法在域之外的空间存在。”

副班长认真地对二人介绍道:“但这种能量体,并非是有大槐花本身创造的,而是由最初的能力者设计,通过可憎物道具生产的——因为我们无法完全制止大槐花的对外招生,所以只能设法干扰它,减少它对入学人类下手的概率……”

那些被称为“幻影”的学生,就是她们给大槐花制造的干扰项。

他们均从仿制工坊中产生,一诞生就拥有错误的自我认知和记忆,会将自己当做死亡学生化作的鬼魂。

他们会本能地隐藏身份。而最初的秩序能力者,又用规则去给这些幻影打掩护,以至于不管是大槐花,还是常驻在域中的能力者,都无法轻易辨别这些幻影与真正学生的区别。

“仿制工坊内,有稳定的流水线,能够自行运转,不定期‘生产’出学生入学。”副班道,“而这部分学生,哪怕被‘它’当做食物吃掉,能提供的能量也微乎其微。”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就像是徐徒然的见鬼拍立得生产出的女鬼,只是要更有脑子。

“那仪式呢?”徐徒然追问道,“他们能进行仪式吗?”

“这个应该是可以的。”副班点头,“在这个域里,他们几乎可以被视作人类。”

我不能被人看出我是鬼。所以我要尽可能装得像人——这是能力者为幻影设定的行为逻辑。又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不是人类,所以有时会表现得比活人更大胆、更引人注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就是给大槐花增加难度用的。

这些能量体知道自己不能离开学校,所以不会争抢离开的机会。又因为他们被设定不会对人类产生恶意,所以徐徒然的“扑朔迷离”从未对他们生效过。

但毕竟是利用可憎物道具生产出的东西,所以能力者内部,一直对“幻影”这东西充满争议。

不过没人知道仿制工坊的真正所在,所以再怎么吵,也只能不了了之。又因为能力者也难以辨别“幻影”和真正的学生,所以实际工作中,他们只能尽可能地对所有学生都加以庇护。

当然,他们内部实际还是有一些辨别方法的,不过实践起来都需要时间。而且为了避免引起“它”的注意,有时哪怕认出来了,也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而一旦‘它’找到了仿制工坊并加以破坏,消除所有幻影,它就可以直接针对活人进行打击。”

副班长说着,叹了口气。她本身也是属于不赞成使用幻影的一批,提起这事,总显得有几分消沉。

“至于‘教职工聘用书’……这个就很好理解了,就是字面意思。”

所有的教师岗、校工岗,都是有专门的“聘用书”的。这是他们能在规则下行使特定权力的凭依。

过去,大槐花也曾试过混乱他人神智,制造出足以以假乱真的“老师”,强行上岗,所以学校的老师和校工时不时就会多出几个——但只要拿出聘用书,真真假假就一目了然,所有谎言也不攻自破。

“所有的聘用书,都存放在校长室内。因为时不时就会用到,所以这事大家都知道。校长室仅限能力者进入,算是学校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卫生委员接口解释:“变故之后,我们都失去了老师的身份。所以第一反应就是‘它’变强了,强行攻破了校长室,并销毁了聘用书。但那些伴生物是怎么上位的,实际我们也一直没想透。”

直到徐徒然点出,大槐花有个能力者帮手。

——能力者可以进入校长室。而秩序倾向的人类,只要等级足够,也可直接修改聘用书。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事其实也有办法解决啊。”徐徒然思索片刻,抬眸道,“那你们可以再去校长室,把聘用书改回来么。”

谁还不是个能力者咋滴了。

“……这倒也不是不行。”副班长沉吟片刻,认真点了点头,“可这又牵扯出一个问题。”

徐徒然:“?”

副班长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我刚刚才发现,我想不起来校长室在哪儿了。”

徐徒然:“……”

那这事就很尴尬了。

事实上,不止副班长想不起来。卫生委员在一番苦思后,同样摇了摇头。

用他的话说,感觉就像记忆中被生生抹掉一块一样。

双方都决定,回去后再各自问问自己这边的同伴。徐徒然不知道杨不弃那边是怎样,反正副班一圈问下来,头都快被摇成拨浪鼓。

“不行,确实没人想得起来。”

她趁着晚上上厕所,与徐徒然隔着隔间门私聊:“它肯定就防着我们去改聘用书。”

“想不起来,那排除法呢?”徐徒然道,“一共就那么多建筑……”

她们这边,思学楼本楼、宿舍楼、实验楼都可以排除。总不至于在体育馆。最大可能是在志学楼那边——那里有勤学楼,还有图书馆。重点就在这两栋。

“也是。”副班长点头,“还有,你说的那个人类帮手。我心里有几个怀疑对象。具体还是得等下次和对面见面,再对一下。”

“明天去的话再带上我呗。”徐徒然顺口道,“我有道具,或许能帮助沟通。”

她给实验楼定下的规则,她也不知道能生效多久。下次去搞不好看到的又是两具焦黑人影——在幻觉中,他们又无法听见对面说的话。这个时候,笔仙之笔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明天去值日的是一班。我们蹭不上车。”副班长无奈道。

徐徒然:“?我违纪违规也不行吗?”

“……你快别违了,数学老师都盯上你了。”副班长一时无语,“班委能给你加的学分都有限的,别又扣成负的。”

“这样,你明天消停一点。后天再派值日生,我和卫生委员说一声,还是我俩去,怎么样?”

“……”

徐徒然坐在马桶上,偏着脑袋想了想,认真点头:“行吧,成交。”

徐徒然说到做到,第二天的表现堪称乖巧。

除了语文课上,没忍住又暗中作梗,让班长和其他人打了一架——好歹三个学分呢,不蹭可惜了。

除此之外,她是真的很守规矩。就连数学课都认真听了。

不过数学老师看她的目光依旧很恼火就是了。上课一看到她就给送了五十作死值,足见她对徐徒然活着坐在教室里这事的不满。

只可惜,不满也没用。她昨天没有及时判定徐徒然违反校规,到了今天,徐徒然的学分已经被喂成正的了,她想罚都没理由,最多扣掉一点学分泄愤。只是,不知是不是徐徒然的错觉。今天上午过来上课的老师,似乎看上去都比昨天要精神了那么一些。

数学老师嘴角,还带有明显的血色。上课时她从随身携带的保温杯里倒水喝,半截手指顺着杯口掉落下来,正好砸在讲台上。

“……”

副班对此见怪不怪,说她多半是趁着晚上在外面猎了些小怪吃,徐徒然也就没有多管了。

就这么安然地待到中午。忽然接到通知,说要她去趟行政处办公室。徐徒然人都有点懵。

现在就找?我什么都还没得及做呢。

离开教室时,朱棠等人都投来担忧的目光。徐徒然本人倒是镇定,依着指示走到行政处,进去一看,才发现里面只坐着一个熟人。

正是当时负责报到的男老师。

老师依旧是那副青白的僵尸面孔,只是不知为何,少了一只胳膊,另一边的肩膀上则缺了一大块肉,看上去像是被手撕的。后脑勺也完全瘪了进去。

他似是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异样,只安静地坐在那儿,见徐徒然进来,冷冰冰地招呼她坐下。

只见桌上正摆着两个东西。

一张空白的学生证件。一张空白的入学表格。

徐徒然:“……?”

“是这样的。有不止一个老师,对你的名字表达了不满。”男老师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综合过所有老师意见后,我们决定给你重填一次资料的机会。”

徐徒然:“……”

“凭什么?”她抱起胳膊,“校规里没有对学生的名字做出要求。”

“确实没有。”老师语气凝重,“但我们希望你重填。”

“我不。”徐徒然斩钉截铁,“你们这是在侵犯我的合法权益。是在违反师德。我有权保留我的名字。”

老师:“……”

“你确定?”他深深吸了口气。

徐徒然坚定点头:“嗯!”

“……那就没办法了。”老师闭了闭眼,拿出一本册子,放在桌上,“看到这个了吗?这个是用来记录学生学分的册子。”

徐徒然:“……”

“老师,您吓唬谁呢。”她默了片刻,轻笑一下,“我现在一没违反课堂纪律,二没违反校纪校规。您没资格扣我的分。”

“确实没资格。”行政老师冷冷说着,一巴掌拍在册子上——徐徒然这才注意到,他的手指都缺掉了两根。

“但我可以给你加!”

他艰难地伸出自己仅剩三根手指的手:“这个数。”

徐徒然挑眉:“才三分啊?”

“五分!”老师怒吼。可我不改的话,一天稳定入账几大百啊。虽然是作死值。

徐徒然眸光微转,心中忽然一动,身体往前一凑:“话说老师,我请问一下。既然我能改名字,那是不是别的人,也能改?”

老师:“……???”

“这样。咱俩打个商量。学分,我不要。这改名字的名额,你多给我几个。我就照你说的做,怎么样?”

老师:“……”

他盯着徐徒然看了片刻,默默坐直了身体:“你先改。改完再说。”

“我把名单给你。你让她们过来改。”徐徒然也跟着坐直身体,“她们全改完了,我再改。”

老师一拍桌:“爸——”

“诶。”徐徒然习惯性地应了一声,“当然,您也可以不同意。”

她目光掠过对面老师伤痕累累的身体,面不改色:“反正会被其他老师迁怒撕掉的人,又不是我。”

行政处老师:“……!!”

于是,当天下午,包括副班长和方醒在内的另外五个女生,同样被叫去了行政处。

同样的空白证件。同样的重命名机会。为了保证这些女生不要再起出什么奇奇怪怪会激怒人的名字,行政老师除了改名之外,还不得不又各自送了点学分。

她们拿学分的同时,徐徒然又蹭了些作死值。由此可见,那位行政处老师应该是手撕了她的心都有了。

新名字规矩很多。不许取有侮辱性质的名字。不许占人便宜。不许将名字取得太过拗口。不许取长度超过六个字的名字。

最后一条,还是徐徒然联合副班一起讨价还价讨来的,本来限定的字数更少。

这无疑地限制了几人的发挥。不过毕竟这机会来之不易,其他几人还是各自认认真真想了个新名——就算不能避开点名,能稍微减弱些点名带来的负面影响也是好的。

徐徒然就一直理直气壮地坐在行政处,直到确认所有人都填完了,才上前,拿过了属于自己的那份表格。

副班长与她擦身而过,没忍住,偷偷冲她比了个拇指。

徐徒然笑了下,深藏功与名。她拿起笔试着往姓名栏里填,下笔的瞬间一个恍惚,等到反应过来时,“徐”字的第一撇,已经写好了。

“老规矩。”老师看了她一眼,眼神冰冷中透出几分恼恨,“不能涂改。”

徐徒然无所谓地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一挥而就。填好做完确认,拿了证件就走,那叫一个潇洒。

剩下老师一个人坐在桌子后面,望着她留下的表格,面色苍白,神情复杂。

只见姓名一栏,赫然是五个大字:

【我祝你平安】

老师:“……”

这个名字……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值得生气的点吧?

他不太确定地想着,用仅剩的三根手指,沉默地收好了表格。

另一边。

徐徒然才走出没多远,就遇到了等在走廊口的方醒。

她上去打了声招呼:“有事?”

“……没,就想谢谢你。”方醒抿了抿唇,不知为何,脸上透着些异常的红晕,“我知道,改名这事是好事。我以前被叫名字,总会有些不舒服,刚才那老师叫我,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是吗,那就好。”徐徒然点了点头,“话说你取了个啥名啊?我刚才没仔细听,只听出来好像是个复姓……”

她说着,目光无意识往对方胸牌上一看,表情瞬间僵住。

只见那牌子上,赫然六个字。

【方垚头号娇妻】

徐徒然:“……”

“那个,这个方土土……”她默了一下,艰难开口,“谁啊?”

“念‘摇’。方垚。一个游戏角色。我高一就喜欢他了。”方醒脸色更红了些,“我想开了。在这种地方,越是不安,就越要给自己找点乐子。就像你和你那两个朋友一样。”

要不是这次取名限制了长度。何止一个方垚,她后面还能再加一串。

徐徒然:“……我以为你不玩游戏的。”

“休息的时候也玩啊。纸片人嘛,谁还没几个二次元男神呢。”方醒倒是很坦然。

徐徒然:“……”

这就是你把自己官配拆了的理由?

同一时间。

志学楼,教室外走廊内。

杨不弃靠着走廊墙壁,有些烦躁地揉着眉心。

“不是,今天要去实验楼的是隔壁班的人,这我理解。可明天的位置怎么就让小张给预订了呢?”

杨不弃真的要疯了。

“这没办法嘛。昨天就该小张去的。他病假翘了,自然而然就顺延到下次了嘛。”陈大壮也是无奈,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大不了你再给他下次药嘛。”

“啊?别了吧。”小张无辜抬头,“我错过了一下午的课,作业都来不及补啊。”

“作业不是问题,我能帮你写。关键是我的药你也不能经常吃……”杨不弃揉额头,“话说小张是为啥被派过去的来着?”

“仪容仪表有问题。”卫生委员铁柱同学淡定回应。

“那我现在也去搞个仪容问题?”杨不弃不确定道,“可我没带生发药啊,现搓也来不及。”

“诶,你傻啊。”在旁边听了半天的屈托尼同学终于忍不住插嘴,“谁说你非要留长发?听我的,你只要让老师知道,你有贼心,再加大力度挑衅,他肯定就会罚你了。”

杨不弃:“……”

他皱眉看向屈眠:“比如?”

“比如,你可以在下次检查的时候,当面示威。”曾经当过叛逆少年的屈托尼同学积极传授经验。

“实在不会,你可以学电视剧里的叛逆台词啊。”他说着,双手指向自己的头发,“比方说什么——老师啊,我想把这玩意儿,染成绿的!”

杨不弃:“……”

不,我拒绝,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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