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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华宫,居祯殿内。
香炉生烟,时间在缓缓流逝。
姚玄祯与戴贯初的争论尚未结束,他们互不相让——两人都言之有理,令三生天子犹豫不决。
“官家,既然戴相公执意不让老臣兼领枢密院,不若效唐明皇故事,以太子殿下为枢密使,足以告慰天下。”姚玄祯拱手沉声道。
戴贯初闻言瞥了贵妃楚尚柳一眼,忙阻止道:“官家,此举万万不可!唐明皇时正值安史之乱,以皇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不过是权宜之计,难为万世效法。依老臣之见,还是点乔洪吉为枢密使为上上之策。”
三生天子冥思半晌,忽而眼前一亮,朗声道:“朕预以吴王为枢密使,入主中枢。”
吴王名为卫休临,为三生天子二弟。
戴贯初闻言一怔,姚玄祯却已出言道:“官家,二大王长居临安,恐难堪大任。”
戴贯初冷笑道:“姚相公大言不惭,如今你我谁也无法说服谁,不如遵从官家及贵妃娘娘的意愿行事。”
姚玄祯望向三生天子,恳言道:“官家,前线局势瞬息间千变万化,二大王自临安入金陵需半月时间,到时战局天翻地覆,二大王又如何能指挥北伐?还请官家三思!”
三生天子摆手道:“朕意已决,卿勿多言。”
戴贯初躬身道:“老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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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楚尚柳捏紧了手中的扇柄,她轻轻拽了拽三生天子的衣袖。三生天子不解地看向楚尚柳,楚尚柳道:“吴王自幼锦衣玉食,恐怕难以肩负一国枢密之职。”
三生天子喟然道:“朕的兄弟有多不成器,朕很清楚。二大王少才寡智,又极为自负,用他理政是要出乱子的。但如今姚玄祯、戴贯初势如水火,乔洪吉工于词赋,裴咨人微言轻,只有命吴王进京,才能使中枢复归于平衡。”
楚尚柳叹道:“那你也不能把枢密院许给吴王,枢密院执掌军旅,正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若吴王……总之,你还是应谨慎抉择此事。”
三生天子抚摸着楚尚柳的素手,口中说道:“爱妃言之有理,不过朕已想好对策了。”
翌日,三生天子颁诏,将枢密院的职责改为呈递群臣奏章,指挥作战之权复归兵部;另遥拜庞文刚为兵部尚书,姚玄祯加衔兵部左侍郎、摄兵部事,乔洪吉兼任兵部右侍郎。
随着暮春的临近,春闱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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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背盟,不宣而战。我朝谨守庚子和议,近四十年不曾南下。朕自继位,勒令边境部将不可寻衅,以保南北安宁。今,南朝伪帝妄言恢复,实乱天下,朕誓代天讨之!”乌勒莫缓步走上祭坛,大淇太祖乌勒丹的石像屹立在祭坛之上。
乌勒丹面容刚毅,左手握住胯下骏马的缰绳,右手持有长剑,威风凛凛。硕大的文金冠此刻竟显得格外渺小,皇帝恭敬地站立在石像之前,躬身三拜。
满朝文武皆头戴雪色三斋帽,身着纯白色官服,手持笏板,立于祭坛之下。皇帝转过身来,站在乌勒丹石像的阴影之中,厉声喝道:“朕自起大军往讨南朝!镇南王钟瑾颐任齐鲁总兵官,抵御庞文刚部;长安留守赵士光任关陕总兵官,抵御徐执光部;洛阳兵马使万千秋任河洛总兵官,抵御贾德霖部。朕当亲提大军,屯于邯郸,东危则援东,西危则援西,以为后援。”
群臣齐呼道:“陛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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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琼华宫外。
春雨绵绵,一众士子皆举各色雨伞缓慢通过居祯门。裴咨与乔洪吉并肩立于居祯门上,透过重重雨幕向下望来。乔洪吉紧皱着眉头,不满地感受着属于金陵春日的浓重湿意。
潮湿的水汽伴随着微风轻轻飘到裴咨面上,他摸了摸湿润的胡须,眯眼望着成群结队的士子。或有一二士子仰头与裴咨对视,裴咨颔首致意而已。
“延泰,考题如何了?”乔洪吉忽而问道。
裴咨回道:“我已打发人去官家处取了,想来片刻即到。”
乔洪吉颔首道:“此番考题为官家与贵妃娘娘合出,或许刁钻,或许灵活,一切都尚未可知。”
裴咨笑道:“贵妃娘娘秀外慧中,对朝政能有正确的见解,殊为不凡。”
乔洪吉瞥了裴咨一眼,喟叹道:“后宫频繁涉政,不知对国朝究竟是福是祸。”
“官家心中默许,同僚又未有议论——况且我朝惠仁太后、惠宣太后还曾临朝称制,乔监,你我便不必忧心此事了罢。”裴咨毫不在意地笑着说道。
乔洪吉轻叹一声,默默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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