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天空中飘飞的雪花以及院落里堆积的雪层，裹着厚厚衣服的莫杉，搓了搓双手哈了口热气。
冬季就这样来了。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莫杉修为突破了淬体，到了百脉之境。然而到了百脉境，他的修为却止步不前，没有丝毫进步，按照《周天轮衍诀》的修法，百脉境才算是真正的开始。
在百脉境，入定所吸纳的元气聚于丹田内，真元再从丹田涌出到各大经脉，扩大经脉的容量，然后在上丹田、中丹田和下丹田（上丹田为督脉印堂之处，又称“泥丸宫“中丹田为胸中膻中穴处，为宗气之所聚;下丹田为任脉关元穴，脐下三寸之处，为藏精之所。）三处来回循环三十六个小周天，最后再统一汇聚于下丹田内直接冲击下一个境界。
现在莫杉体内的真元都涌出扩大自己的经脉，剩余的元气便停滞在上、中、下三个丹田处，只是那点微薄的元气连一个小周天都无法循环。
元气在循环却无法聚于丹田内，使得莫杉看上去有些虚弱，虽然扩张经脉使得自己的筋骨越加强大，但是莫杉明白，一旦体内元气足够循环三十六个小周天的时候，就是自己身死之日。
《周天轮衍诀》上记述，能够在上、中、下丹田循环三十六个周天的元气势必是一股巨大能量，而丹田长时间内未聚存元气，极大可能被这股元气被撑爆，从而身死道消。
别人修行都是从经脉处吸纳元气容入丹田，如同无数条小河汇聚成大海，莫杉却是用自己这不大的海去壮大无数条小河。
顾百舍忘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莫杉，苍老的脸颊抽动了几下，心中隐约生出几分不忍，他知道莫杉再修行下去可谓是九死无生，但是却无法开口劝阻，也没有逆转此种法诀的办法。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顾百舍心中对于这个孩子还是有几分喜欢的，他不争不卑不亢，对着自己认定是对的东西，就会不顾一切去做好。
没有争名夺利之心，却满怀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就算老一辈的一些修行之人也没有眼前这个小孩的这种心态。
只是可惜，他快要死了！
莫杉对着空中呼了一口热气，袅白色的雾瞬间就从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走到院里打算堆一个雪人。
往年入冬，村子里许多玩伴会聚在一起打雪仗，一起滚雪球去堆个大雪人，冷了就会跑到父亲的铁匠旁的炉火前，而那火红色的炭火会将暖传遍全身。
如今，他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滚着雪球，看着自己手中的雪越来越大，突然间很多人浮现在脑海里，有父亲和母亲，有大虎哥和村长爷爷，有很多很多小伙伴……
莫名地又想起在大殿前，大虎哥对自己说得话，“好好活下去。”
“我好像做不到了。”莫杉在心头说了一句。
“或许，这样也挺好的。”他又对自己补了一句。因为这样就可以与已经故去的父母相聚了，都已经记不清在梦里有多少次与他们相会，可是醒来，眼前有的，只有这间空荡的竹屋。
今年的冬，似乎有些冷。
纷飞的雪突然间不再飘，全部停在了空中，周围再也感觉不到吹的风，竹屋里的顾百舍竟然也呆滞住了。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莫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这样，茫然地看着四周。
一个人朝着莫杉的方向走了过来，一袭白衫如同漫天的雪一样，这个人的出现让莫杉惊讶了一会，恭敬地道了声：“前辈。”
来的人正是苏清源，而这次相见是莫杉来到空竹山后第一次，他脸上的神情如同玉石那样，温和好看却没有任何变化，双眸深邃得似乎未将一切放进去，但让人忍不住不去看。
“有段时间不见了。”
莫杉点了点头道：“是的，前辈。”
“你修了不该修的东西。”淡漠的口气，没有责骂的味道。
莫杉微微施礼，“前辈放我一人在这，也是希望我修的不是吗？”
“你快死了。”
莫杉平静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望着这个比自己低了几个头，脸庞被冻得涨红的孩子，苏清源轻叹道：“怨我吗？”
“前辈你也会叹气啊？”莫杉似乎发现特别惊奇的东西，有点小兴奋。
望着露出笑容的莫杉，苏清源面有奇色，“那你便是不怨，只是为何？”
莫杉低头沉思了会，抬头望着苏清源道：“以前我从来没想过生和死的事，总觉得可以每天吃上爹娘的饭菜，和小伙伴一起玩耍便好了。”
“但那场大火让我时不时会去想生死，忍不住不去想，原来生和死都是瞬间的事。爹娘走后，我才明了死亡随处可在，因为再也不会有守护我的人了。”
眼眶中泛起了红光，莫杉抬首望天，想克制住不想让人看到眼里的东西落下，过了一会，莫杉又再次笑着道：“虽然前辈希望我修的，但最终决定修的人是自己不是吗？”
“这段时间里我学到了很多东西，这里的书籍让我明白这个世界很大很精彩，是我以前完全想不到也不敢想的。”莫杉道完这些话，退后两步躬身郑重地对苏清源施礼。
口中没有任何话语，苏清源却明白这孩子在对自己道谢。
“难得。”苏清源对着莫杉道：“世界之大唯人心难测，许多人在利益面前渐渐迷失自我，不顾父子、不顾君臣、不顾妻女，倘若有一天你很强大你会做些什么？”
“很强吗？我会去找到那天村子里的白衣人。”
“杀了他吗？”苏清源再问。
“应该会。”莫杉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答道，没有丝毫闪躲。
“还算诚实，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吗？”
“很想很想。”莫杉迫不及待地道，书里描绘的精彩世界早就让自己心神向往，前辈是要在自己临死前带自己去看看吗？
“大道一途何其艰辛，要走得更远，你便不要迷失自我，找到属于自己的道。”
莫杉皱着眉头思索了会，但好像还是不不太懂，不过依然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苏清源微微一叹，便迈步径直走到了莫杉身旁，“闭眼。”
简单的两个字让莫杉一怔，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照着做。
“睁开吧。”
又是简单的寥寥数字，但莫杉睁开的时候却很是惊讶，虽然漫天的雪花继续飘扬起来，寒风在不断呼啸，但此刻自己却是不在院落之中，而是在一座高山的山脚之下，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山洞。
洞口的顶上刻着三个大字——囚天洞。
莫杉使劲地摇了摇头，有些头晕，一直有些声音从洞内传出来，让自己体内气血莫名地翻涌起来，更加有些心烦气躁。
“将这片叶子含在口中。”
接过苏清源递来的青翠叶子，含在口中，顿时一股清流涌遍全身，头晕和心烦气躁瞬间消散，体内气血也平复下来，莫杉甚至可以感受自己的元识也因为口中的这片叶子强大了几分。
好受些的莫杉看着前方那个山洞，洞前是一大块的空地，更让他好奇的是整个世界都披上了厚厚的雪白外衣，可是洞前的空地上竟然一点雪都不存在。
还未等莫杉问出想问的问题，身旁的苏清源却蹲下，将一块白如凝脂的玉佩系在他的腰间，然后起身低首看着莫杉道：“不用问为什么，走到那个洞的尽头，去见一个人。无论发生什么，腰间的玉佩不要取下，保管好。”
简短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满脸疑惑的莫杉只得径直地朝洞口内走去，当他离得洞口越来越近时，腰间的玉佩开始闪烁着光芒，洞口四周也同时闪起同样的光芒。
周围的异状让莫杉心生慌乱，越加清晰的哀怨之声不断地从洞内传出，但当他转身望去想要求助时，四周已然被法阵隔绝，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也看不见苏清源。
犹豫了一会，莫杉还是迈出了步子，向洞口内走去。当他走进洞口后，里面景象却是让他一愣。
本以为洞内应当是潮湿阴冷没有任何光的样子，但事实却截然相反，洞顶上闪烁着无数的光芒，如同漫天星辰那般，一闪一闪将整个洞照亮，而且洞内也没有潮湿阴冷，四处都洋溢着温暖之气，唯一让莫杉感到不舒服是哀嚎之声在这里此起彼伏。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万象宗，万象宗……”
“倘若有一天让我脱困，我一定杀光你们，杀光你们！”
无数咒骂的话语从洞内传到洞口，还好口中含着苏清源给的绿叶，不然莫杉此刻肯定被这些蕴含元识的话语击碎自己弱小的识海，命陨于此。
深吸了一口气，莫杉再次迈出步子，朝洞的深处走出，他想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最深处的那个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