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7 章 李玄霸不计前嫌

李渊先退位又登基的仪式如期举行。

李渊试图拖到李世民回来,但李玄霸已经把台子架好了请他去,他不得不去。

就算是他身边想要投机的人,都劝他先把这件事干了再夺权。毕竟现在朝中的勋贵也是大隋的勋贵,大隋小皇帝用自焚为大隋刷了一波名声,他们给大隋贴金,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如果是李世民在这里,他们不敢做这件事,因为李世民是真的可以把他们拉一块儿L打了。

但李渊将来就算在他们的支持下当了皇帝,也需要继续依靠他们,李渊自然要做这个丢脸的人。

李玄霸对身旁抱着叼着木头奶嘴婴儿L的少年郎道:“是不是很有趣。”

抱着堂弟的杨侗笑着道:“真的好有趣。”

杨侑扶额:“表叔,你让我们跟着表姊一同回来,就是为了看这个热闹?”

李玄霸笑道:“我是担心二姊离开后,其他人保护不了你们。你们身份特殊,这几年只能稍稍委屈点。”

杨侑忙道:“不,我不是抱怨,我只是……”

杨侗道:“他只是觉得这个闹剧看着他这个旁观者都尴尬了。”

杨侑使劲点头。

李玄霸道:“不喜欢看闹剧的话,就闭门读书吧。你们堂叔也喜欢清静,让他好好教导你们读书,功课不能落下。”

杨侑担忧道:“我们去堂叔家中暂住,不会被发现身份吗?”

李玄霸看着在张掖天天出去骑马玩,变得黝黑干瘦的两个表侄,失笑道:“你们是弘农杨氏子弟,不住在已经被推举成弘农杨氏族长家中,还能住在哪里?你们与他越亲近,其他人就越不会相信你们的身份。何况……唉,你们照照镜子,哪还有一点以前的模样?”

两个已经抽条长高的黑瘦小子对视了一眼,讪笑:“也是啊。”

杨侗笑道:“估计连母亲和娘亲都认不出我。”

杨侑默默点头。

李玄霸道:“那你们还担忧什么?去吧……磬之,他们就交给你了。”

薛德音道:“好。”

杨侑有些愧疚道:“薛老师一直跟着我们真的没关系吗?薛老师才华出众……”

李玄霸打断道:“他就算一直跟着你们,我也会给他派活干。你看我像是能纵容同僚偷懒的人吗?”

薛德音嘴角微抽:“你知道就好。”

杨侑:“……”

他看向杨侗。是这样吗?

杨侗对他耸肩。我哪知道?

这对亲兄弟以前是熟悉的陌生人,自懂事起就只知道有这么个兄弟,几乎没见过面。

杨广狠心将嫡孙杨侑和儿L媳韦太子妃丢到西京,美其名曰坐镇西京;杨侗和其母刘良娣则一直在东都洛阳居住。

若论起来,杨侗在杨广心中的地位恐怕比杨侑还略高一丝,毕竟他总不回西京。

杨侗和杨侑在张掖见面时都有点尴

尬,只是杨侗破罐子破摔后放飞自由的心理状态十分良好,每日拉着尴尬的杨侑一同顽皮,现在兄弟二人已经感情十分融洽。

李玄霸见这对前皇室兄弟不仅感情和睦,还学会了带孩子,好笑之余终于对他们放下心来。

他们二人互相扶持,将来应该能生活得不错。他去两位表兄墓前,也能让表兄安心了。

李渊登基典仪还是十分隆重,李玄霸没有故意克扣,毕竟这是他们李唐的颜面,只要能做到的待遇,他就给李渊拉满了。

李渊登基之后,就将李世民封为太子,李建成封为齐王,李玄霸仍旧是晋王,李智云这个原唐国公则是楚王。

他还特别在李建成的封王诏书中强调李建成谦让太子之位的事,夸赞了李建成对李世民的兄弟之情。

匆匆赶回来的李智云对李玄霸附耳道:“听得我都直犯恶心。而且我才是唐国公,他怎么一直住在我的唐国公府里?”

李玄霸还未回话,在他们身后的国公堆里,某个姓高的国公干咳了一声,李智云立刻站直身体,目不斜视。

李玄霸在心里感慨,高老师的威严越来越重了。

李渊在册封诏书里夸奖李建成这件事,李玄霸早就知道,还参与了诏书的起草,所以并不惊讶。

他只是好奇为什么李渊这么喜欢“齐”这个称号。

诚然除了发家的封号,比如朱元璋时的“吴王”,“秦汉晋齐楚燕赵魏韩”封号高其他春秋国别封号一等,礼制上是同一个档次。但他以为魏、赵在李渊龙兴之地,汉又曾经有过大一统王朝,李渊会给李建成选魏、赵、汉的称号。

说来已经死透了的李元吉原本也该是齐王,真是巧了。

当李渊册封完皇子后,朝中许多担忧夺嫡之争的大臣都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

他们以为大唐建国之初的夺嫡之争在这次册封仪式后就消弭了。

这群忧国忧民的老臣们看向恭敬地站在李建成之后的李玄霸,眼中难掩欣赏。

李渊册封完皇子之后,又册封后妃。除了窦皇后和万贵妃,李渊称帝后,后院里多了几个李玄霸不认识的女人,其中几人还有了身孕,这些女人统统有了份位。

这不是李玄霸和群臣关心的事,他们睁着眼睛打瞌睡,把这冗长的后宫册封熬了过去,终于轮到重头戏,给大隋皇帝定谥号。

杨道玄府中。

杨侗捧着下巴看着堂弟在榻上乱爬:“二弟,你说我会有怎样的谥号?”

他们改变身份后,就把本来就不怎么熟的大哥从兄弟行列暂时剔除,杨侗是老大,杨侑是老二,堂弟杨愍成了老二。

杨侑道:“你才当多少天皇帝?你应该没有谥号。”

杨侗叹气:“我猜也是。表叔说册封的事都是李渊做主,我想要个好谥号,等二表叔登基后再挑。”

杨侑无语道:“你人还没死,想什么谥号?多不吉利?何况一个傀儡皇帝的谥号也没什么好想的。兄长如果想要谥号,

我们努力读书习武,将来赚个更有意义的谥号。”

杨侗道:“我就想要两个谥号不行吗?一般人都只有一个谥号,我如果有两个谥号,那多厉害啊。”

杨侑:“……”兄长的想法他真的不懂。

皇宫中,满朝官吏也翘首以盼,等着李渊把他们共同商定的杨广的谥号念出来。

原本杨侗继位之后,洛阳小朝廷给杨广定的谥号是“明”。

“明”是个美谥。“思虑果远曰明;任贤致远曰明”,东汉第二位皇帝,公认的有能之君刘庄的谥号就是“汉明帝”。

这个时候的人不像后世人把京杭大运河错当隋唐大运河,然后说杨广“思虑果远”没错。封建王朝没那么多舍己为民的想法,所谓“远”,就是家族和事业的延续。

在原本时空中,皇泰主给杨广定的谥号也是“明”,夸杨广任用贤才有远见;窦建德这一方的文人给杨广定的谥号是“闵”,取“慈仁不寿曰闵”之意,夸杨广仁慈。

他们为了拉拢隋朝旧臣,都捏着鼻子给杨广美谥。但有意思的是,“任贤”和“仁慈”恰好是杨广在世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抨击绝对不存在的美德。所以杨广的两个谥号完全是和真实情况反着来,算是明褒实贬的讽刺。

文人的笔真的很有意思。

在原本历史中,李渊在武德四年,大唐根基已经稳固后,才给杨广定谥号。大唐现在已经统一大半天下,立国根基十分稳固,所以李渊现在也不用奉承杨广。

在定杨广的谥号时,李渊和李玄霸有一点冲突。

“逆天虐民曰炀”。李渊要给杨广谥号定为“隋炀帝”。

“杀戮无辜曰厉”。李玄霸虽然认为“隋炀帝”也不错,但他坏心眼,想要给杨广一个不同于原本历史的谥号。

父子二人在这个冲突上倒是气氛比较融洽,召见了群臣商议。

群臣一致认为杨广的谥号应当是“炀”,因为“炀”还有“去礼远众”的含义。

杨广不尊祖宗之法,长时间待在东都洛阳,疏远了西京大兴,又不断削减勋贵的爵位和待遇,又任人唯亲,远贤臣近小人,对群臣而言,当然是“去礼远众”。

“逆天虐民”是百姓对杨广的咒骂,“去礼远众”是群臣对杨广的不满。

而且杨广沉迷建宫殿和与高丽死磕,其他政务都置之不理,连镇压农民起义都不积极,这何尝不是一种“怠政”?不做正事就是“怠政”!

群臣对杨广的不满在这次制定谥号的时候爆发出来,一些老臣骂着杨广的时候情绪太过激烈,在朝堂上晕了好几个。

还好虽然是名医但也是文官的孙思邈正在朝臣堆里打盹,从袖口里摸出金针把人救醒。

老臣们转醒后,不肯离开休息,继续跳着脚骂杨广。

哪有人每年大兴徭役?大运河和长城还能说有点用,每年都要建好几座宫殿你是不是有病?

还有那个高丽王怎么你了!你要打仗就好好打,每次对方一

口头投降你就退兵,然后又劳民伤财去远征,你和高丽王在玩游戏是吧!

不是他思想龌龊。这话真的好容易想歪啊。杨广赔上整个大隋和高丽王玩你追我赶欲擒故纵的游戏是吧?我们大隋臣子都是你们游戏乐趣的一部分是吧?

呕。李玄霸感到了反胃。

李渊坐在皇位上有点无助。

既然你们第一时间就定下“炀”的谥号,是不是该进行下一个议题了?怎么全部都骂上了?

这群老臣气势汹汹,骂着骂着袖子都撸了起来,好像要和谁斗殴似的。

哦,他们真的斗殴上了。

这个朝堂有被杨广冷落的人,有差点被杨广冤杀的人,还有杨广身边的狗腿子,所以骂杨广变成骂战,然后变成斗殴,倒也不奇怪。

李建成本来全程苦着脸,一副被迫害的模样。现在他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往旁边躲,然后撞到了李智云。

李智云也被居然在朝堂上斗殴的群臣吓到,不小心和李建成往一个地方躲。

兄弟二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短暂地交汇,然后同时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这场朝堂闹剧最后结束于李玄霸把侍卫领进来,拖开了打成一团的群臣。

当把这些老臣拖开的时候,他们还伸长着脚试图踹人。

宇文弼:“裴世矩你算个屁的大隋忠臣,只知道奉承皇帝,小人尔!大隋灭亡有你一半功劳!你怎么不死在江都!”

裴世矩:“屁!比起你明哲保身,我至少一直在兢兢业业为大隋做事!还因劝谏先帝被贬!你才是小人!”

李玄霸:“宇文老师、裴老师,够了够了,别踹了……哎哟,你们也别踹我啊!”

劝架被误伤的李玄霸被冷眼旁观的长孙晟拉到身后护着,宇文弼和裴世矩继续伸长脚互踹,被侍卫请了下去。

长孙晟是李世民的丈人,身份与他人不同,没人找他吵架斗殴,他也不会主动下场。

薛道衡本就是个暴脾气,早早加入战局。而一向冷静自制的高颎高老师,居然把人按在地上捶。

李玄霸看得心惊胆战,真怕高老师在朝堂上捶出人命。

总之,给杨广定谥号的现场虽然意见一致,但十分混乱,把初次上朝的小年轻们吓得夜不能寐。

匆匆赶回来的房乔和杜如晦对李玄霸拍着胸口道:“隋朝老臣也太可怕了,以后我大唐的臣子可不能这样。”

李玄霸敷衍地“嗯”了一声。

杜如晦死得早,在朝堂上没表现出个人风格。但房玄龄你可是动辄喊打喊杀啊,你比这群人文明礼貌的地方在于只是进言杀人而不是斗殴吗?

李玄霸决定,等他哥当皇帝后,自己一定要争取一个不上朝的特权。

在李玄霸回忆给杨广定谥号的混乱景象时,李渊终于宣布了杨广的谥号。

隋炀帝杨广。

这个时空仍旧如此。

”,他连封个稍大的官,都要李玄霸同意,否则圣旨发了,对方也不敢接,想尽一切办法辞去官职。

李渊知道李玄霸在背后作梗,却看不出李玄霸做了什么。

他已经是皇帝了,李玄霸只是一个小小的晋王。如果是李世民做这等事,他还能理解朝臣惧怕李世民监国太子?”的身份,但李玄霸只是一个亲王,他有何本事震慑群臣?!

李玄霸骗了李渊,李渊十分愤怒。

李建成比李渊更愤怒。

李玄霸倒是不来骚扰他,但李智云和只苍蝇似的总来烦他。每次烦他,李智云都带来许多礼物,好像要和他亲近似的,说的话却总是帮他回忆李世民和李玄霸从小到大的辉煌事迹,以及他这个比李世民和李玄霸大了十岁的兄长“肆意潇洒无忧无虑的贵公子人生”。

“大兄一直视权势如粪土,二兄和二兄很小就开始做官,大兄一直懒得任职官,真是羡慕大兄的潇洒啊。”

李智云感慨李建成的淡泊名利,夸赞李建成比二兄二兄大了十岁,却一事无成的洒脱。

“哈哈哈哈,二兄,你不知道李建成那个脸色。”李智云笑得打滚,“他应该忍无可忍了!”

李玄霸无奈道:“我都说了不用你去撩拨他,他也会上钩。”

李智云擦着笑出来的眼泪道:“我去气他可没想那么多,我就是想着他马上要死了,我以后就出不了心中这口气了。二兄,动手的事交给我,我一定要亲自报仇。”

李玄霸道:“他又没真的害了我们,说什么报仇?我们不过是处置一个叛贼而已。”

李智云翻身盘坐,双手搭在腿上,对二兄笑道:“二兄,你会谶纬,谶纬中大唐的未来没有你,也没有我,对不对?”

李玄霸好奇道:“你为何这么说?”

李智云翻了个白眼:“你又没有故意隐瞒……哼,我觉得你不仅没故意隐瞒,还故意透露了蛛丝马迹让二兄去猜,好让你我出事时,他能尽快接受。”

李玄霸道:“我可没有这么坏心眼。”

李智云腹诽,你这么说,你自己信吗?

李智云爬到李玄霸身旁,挤在二兄身边道:“现在二兄不在,二兄能告诉我原本的未来吗?我猜到我的死和李建成有关。阿娘还好吗?阿娘还是比较得宠的,应该有其他儿L子,不会为我太伤心吧?”

李玄霸把黏上来的弟弟推开:“知道这个做什么?”

李智云道:“我就想知道,我好奇!”

李玄霸无奈:“你还是楚王,别想太多。一边去,如果你很闲,就帮我……唉?你跑什么!”

李智云飞速跳下坐榻,鞋子都没穿好,就跑出了书房。

远方传来他的声音:“我去找军营找阿姊了,我很

忙!二兄自己看文书!”

李玄霸:“……”

他摇了摇头,皱着眉头继续案牍劳形。

李智云跑出了院门,然后原地蹲下。

罗士信正在巡逻,见到李智云蹲在这里,好奇地跑了过来:“怎么了?被二郎君训了?”

李智云抬头:“没有。对了,二兄会谶纬的事你知道吧?”

罗士信道:“知道。”

李智云道:“你知道你原本的未来吗?”

罗士信道:“可能是很早就战死吧。”

罗士信抱怨道:“我觉得主公和二郎君对我有点保护过度,老不爱带着我去打仗,说什么我还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等主公回来,我这次一定不能让主公再敷衍我!怎么,二郎君也用谶纬吓唬你了?”

李智云蹲在地上,抬头苦笑:“二兄撒谎的时候表情特别平静,吓唬我的时候就会带着坏笑。”

罗士信沉默了一会儿L,也和小伙伴一起蹲在地上。

他压低声音道:“二郎君骗你?”

李智云点头:“我的结局肯定不好。二兄病迷糊的时候,曾经嘟囔过‘李建成现在不止丢了小五,连我一起丢了,还好我机灵,可以护着小五’。”

罗士信道:“难道你还会为李建成害了你难受?他现在不也是害了你吗?”

李智云垂着脑袋道:“我还猜到,就算李建成害死了我,父亲也说是因为我年幼。他为李建成掩盖,还让李建成继续当太子。而二兄,大概早早就病死了。”

罗士信问道:“你是难过你父亲抛弃你,还是难过二郎君早早病逝?”

李智云一屁股坐在地上,将脸埋在双臂和膝盖间:“我不知道。”

罗士信本想说“现在的陛下不仍旧护着李建成”,但他于心不忍,只安慰道:“这些事都没发生,二郎君还活得好好的。主公和二郎君一直把你护得好好的,不会有人丢掉你。”

李智云闷声道:“我知道。”

他所经历的事,虽然李建成因为胆怯逃走,没有带他离开,但李建成可以说这件事本来就与自己无关,大隋不会抓自己,所以自己差点出事是意外,不算害了自己。所以父亲站在李建成那边,并不算太偏袒李建成。

可二兄所预见的未来呢?

李智云大约已经猜到真相。

大概是父亲起兵的时候,自己跟随着李建成,没有在父亲身边。

父亲来信通知李建成逃走,李建成却丢下了“年幼”的自己,害自己被杀。

“年幼”。

虽然他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起兵,但大隋的局势不会因为年轻的二兄能预见未来而有太大改变,因为大隋是杨广的天下。

所以父亲起兵,不是去年就是今年。

十四五岁的自己,又自幼骑射娴熟,哪里年幼?只要自己知道需要逃命,哪怕和李建成分开逃跑,自己也有信心活下去。

罗士信和自己同岁,在隋朝灭亡

之前,就是张须陀麾下勇猛小将了!

原来父亲不仅会因为“你不是还活着吗”偏袒李建成,哪怕自己被害死了,父亲还是偏袒李建成。

自己真的在父亲心中完完全全一点分量都没有。

“还好我有二兄二兄护着。”李智云哽咽,“怪不得二兄去张掖的时候,就算和母亲闹了不愉快,也要带着年幼的我一同离开。二兄二兄自己都还是个孩童,母亲和阿娘都很担忧他们怎么照顾我。”

罗士信和自家好兄弟并肩坐在地上,用眼神示意巡逻的兵卒离开:“主公和二郎君可宠你了,你哪是弟弟,明明是儿L子。”

李智云破涕为笑,抬头抹脸道:“罗士信,你是不是想挨揍?”

罗士信道:“要比一比吗?我正好手痒。”

李智云道:“等会儿L,我还没缓过来。”

罗士信道:“好,你再缓……啊!不要用我的衣服擦鼻涕!”

李智云擤鼻涕的声音超级响亮。

院墙内,李玄霸拢了拢大氅上的毛领,无声地叹了口气。

时近深秋,李玄霸早就披上了毛皮大衣,哪像李智云和罗士信这样火气旺盛的小伙子,现在还穿着一层单衣。

李玄霸先没看出李智云情绪不对。

但李世民为了保护李玄霸,把乌镝和寒钩都留了下来。两只雕现在每天无所事事地在天空中盘旋,以免吃得过胖,首领回来后会加训。

今日轮到寒钩监视李建成和李渊,乌镝在家里休息。

乌镝看到了李智云在门口抱膝痛哭,就冲进窗户,一个屁股蹲书桌滑行,差点让李玄霸一上午的工作白干。

李玄霸低头对乌镝道:“看来用不着我俩了。”

乌镝歪头。

李玄霸笑了笑,转身回书房。

乌镝又歪了歪头,没有听李玄霸的话,先飞起来,然后一个俯冲。

李玄霸快回到书房的时候,听到院门外一声惨叫。

“乌镝!你抓我头发做什么!”

“你这只坏鸟!看我怎么收拾你!”

“士信你别笑啊,你究竟帮谁!”

“乌镝,站住!不准飞!你有翅膀了不起啊!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罗士信!我要和你割席断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罗、士、信!”

李玄霸摇摇头,忍俊不禁,推门进屋,继续工作。

……

“军师,突厥人真的集结了,估计有好几万大军呢。”薛举狂灌了几口水,才道,“他们行军挺隐秘,把部落都事先迁走。如果不是军师神机妙算,提前派我去草原上蹲着,还真发现不了。”

李玄霸道:“辛苦了,好好休息几日,之后还有事要你劳累。”

薛举笑道:“好!我先睡个几日,养精蓄锐。”

薛举离开后,宗罗睺道:“不知道李建成会用什么方式让突厥人进城。”

李玄霸道:“大概是混入勋贵的护卫中吧。今日混几十个人,明日混几十个人,很快就能凑齐几千人了。最近肯定会有很多人出城打猎,你盯紧了。”

宗罗睺道:“主公已经从运河上岸,快到了。我们不提前动手?”

李玄霸笑道:“二哥不回来,李建成怎么弑君?我终于等到二哥这个饵了。”

宗罗睺:“……”连主公都是军师的饵,可怕。

李玄霸活动了一下脖颈:“估计是虞老师提醒二哥,我会在长安搞事。不然以二哥对我的信任,还会过一段时间才意识到不对劲。不过就算虞老师不提醒,长孙四郎也会让二哥早点回来。他可不信二哥说我从不惹事的胡话。”

大唐重新立国后,大兴就改名长安,以复强汉之风。李玄霸终于不会说错了。

宗罗睺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家军师这边:“其实二郎君也不算惹事吧?不是李建成惹我们吗?”

李玄霸道:“说得对,是他惹我们。对了,父亲现在可做了什么?”

宗罗睺道:“他知道了李建成要做的事,但没有主动帮忙,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稍稍提供了一点方便,让李建成能摸清宫廷的防卫而已。”

李玄霸笑道:“是父亲会做的事。他总是认为自己是稳坐钓鱼台的人。”

他叹了口气,又笑道:“他人总说父亲偏袒李建成,其实父亲对李建成的爱估计也不怎么样。如果他真的爱李建成,怎么会把李建成往死路上逼?或许以前他真的对李建成最重视,但现在他不过是把李建成当做制衡和夺权的工具罢了。”

“不知道李建成自己是否清楚啊,哈哈。”

……

“阿玄没有搞事吧!”李世民抓着出门迎接他的李智云道。

李智云把自己的衣领从二兄的手中扯回来:“二兄,你说的搞事是指什么?”

李世民道:“只要阿玄还没有杀兄就不算搞事!”

李智云:“……”杀兄在二兄那里就只是搞事?

他摇头:“二兄对李建成可好了,怎么会这么做?他从小到大一直忍让李建成,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世民大怒:“什么!李建成又欺负阿玄了!众将士!随我踏平……哎哟!”

虞世南狠狠给了李世民脑袋一下,阻止了李世民的话。

即使路途颠簸,虞世南也跟着李世民赶了回来。

“大德呢?”虞世南问道,“他可是又生病了?”

李智云道:“感染了风寒,母亲不准二兄出宫……唉?二兄,你慢点!”

李智云无语地看着二兄策马飞奔,一骑绝尘,丢下身后将士和他的老师,也丢下了他这个前来迎接的弟弟,瞬间没了踪影。

李智云慢吞吞补充:“其实二兄的风寒差不多好了,只是母亲过分担心……罢了,就算二兄听到了也不信。”

他扬起坏笑:“二兄气二兄饿着肚子打仗,二兄气二兄独自迎接父亲和兄长入京。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打起来,嘿嘿,我也要快……哎哟。”

虞世南收回手:“楚王殿下,请谨言慎行。”

李智云认出了虞世南。他自幼热爱书法,虞世南教导他的时间比二兄二兄还多。

哦豁,又来了一个会骂我的老师。

……

“阿玄!你怎么又病了!”

李世民人未至,声先至。

李玄霸对窦慧明道:“娘亲,你一定要好好教训二兄!他不带粮草到处浪,魏玄成把粮草运到庐江的时候,他人都往西京跑了。据说他攻打窦建德之前饿了整整一日,还亲自为先锋!他不要命啦!”

李玄霸递荆条。

窦慧明给了李玄霸一个无奈的眼神,握住了荆条。

万贵妃在窦慧明身后捏着帕子捂嘴笑。

李玄霸生病后,皇后就搬到了李玄霸所居住的宫殿中亲自照顾。

万贵妃听说今日李世民会回来,特意来这里等着李世民。

她知道李世民知道李玄霸生病,肯定第一时间先来探望李玄霸,然后才会去拜见李渊。

但没想到……扑哧。

“阿玄!”李世民冲进了殿门,“啊?娘娘和阿姨也在?”

李玄霸超大声道:“娘亲!揍他!”

李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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