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霸回到京城的时候,李世民没来迎接他。
等回到晋王府时,李玄霸发现二哥正在自家庭院里烤羊肉串。见到自己回来,李世民就像是主人一样招呼李玄霸。
李玄霸懒得理睬二哥。他换了一身衣服,稍稍梳洗一番后才回到庭院。
此时羊肉串已经烤好了。
李玄霸坐在篝火旁,咬了一口洒满了香料的嫩羊肉,满意地点点头。
二哥如果在现代,哪怕卖烤羊肉串恐怕都能发家致富。
正好二哥喜欢唱歌跳舞,每次秋交会的羊肉摊子上,烤羊肉串的小哥都会一边扭动一边烤肉,这真是非常适合二哥的工作。
李世民一看弟弟的神情,就知道弟弟没想好事:“你又在腹诽我什么?”
李玄霸嘴不空,切换心音道:【我在想你去烤羊肉串也能养活一家。】
李世民扑哧笑出声,这些时日脸上的阴霾散去了不少。
透过火光,李玄霸看向二哥的脸。二哥才二十多岁,眉间已经有了浅浅的川字纹。
李世民爱笑,李玄霸一直以为自家二哥一定会在嘴角最先出现皱纹。
“当皇帝真折磨人,二哥你眉间都有皱纹了。”李玄霸抹了抹嘴,又拿了一串烤黄瓜。
李世民一边给烤架上的烤串刷调料,一边笑着道:“只有你会这样对我说。”
李玄霸吃烤黄瓜片的时候,继续无缝切换心音:【应该换个说法,当一个负责任的明君很折磨人。】
李世民点头:“没错,隋炀帝每日都很快活。”
李玄霸又擦掉嘴角的油:“你怎么跑我家来烤串?珠娘呢?又进宫陪嫂子了?”
李世民把烤面饼递给李玄霸:“你不应该刚回来就问这件事吗?是啊,长孙老师离京后,观音婢一直神情郁郁。我想安慰她,她却只会笑着对我说长孙老师的选择是忠君爱国,她为父亲骄傲,不肯露出脆弱的一面……”
李世民拿起另一串烤面饼,狠咬了一口:“你说观音婢是不是和我生疏了?”
李玄霸啃着面饼,从心里道:【嫂子一直都很倔强。你还记得嫂子刚进门时,和李氏宗族的妇人们拼酒吗?那时她才多小?她向你求助了吗?】
李世民一愣,扶额失笑:“对哦,她以前就这样,在莫名其妙的事上突然憋着一口气,真让人看不懂。”
李玄霸狂灌水:“饼子盐放多了,二哥你烤串撒调料的时候别手抖,你卖这样的烤饼是会被人掀摊子的。是个人都有情绪化的时候,何况嫂子珍视你,所以越发不乐意在你面前露出怯懦的一面。珠娘也是这样,她宁愿对乌镝和寒钩抱怨,也从不在我面前说承受的压力。”
李世民把李玄霸啃了一半的饼子拿过来一啃,也狂灌水:“啊,真的好咸!你是怎么吃下一半的!你味觉出问题了吗!唉,女人真难懂。还好有弟妹在,观音婢不肯对我说的事,总会与你家珠娘畅谈。”
李玄霸道:“同
性别的朋友确实重要。所以你就跑我这住了?魏玄成不是回来了吗?他没拉着你劝谏?”
李世民笑道:“只要我不声张,魏玄成不敢对此劝谏。他怎么知道我的动静?窥伺帝踪是大罪。”
李玄霸对李世民竖起大拇指。二哥已经会利用规则和谏臣们斗智斗勇了,魏徵上《十渐不克终疏》指日可待。
为了不被心情不好时会走神的二哥咸死,李玄霸加入了烤串的行列。
烤肉的香味太浓,一只李小五翻墙过来。
李智云离宫城最近的楚王府就在晋王府隔壁。走门要绕一大圈,所以他刚搬进来,就在墙上安装了梯子,随时翻墙串门。
李智云惊讶道:“我还以为是二兄在偷吃三兄家的肉,怎么三兄也回来了?”
李玄霸无语道:“你这话是不希望我回来?”
李智云堆着谄笑道:“哪能啊,我是惊喜!”
李玄霸拍了一下弟弟的脸,让他把难看的谄笑收起来。
李世民告状:“我刚架起篝火的时候,小五就翻墙过来。我让他帮忙串肉,他借口公务没做完,居然溜走了。现在肉烤好,他又过来了。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弟弟。”
李智云丝毫不害怕皇帝二哥的抱怨,拿起肉串就吃了起来,边吃边道:“我真的在忙公务。东边的事还在扫尾,如果我不快点做完,魏玄成就要弹劾我了。魏玄成真烦!”
李世民点头赞同:“没错。”
李玄霸难得不唱反调:“赞成。”
皇家兄弟三人一边吃烤串,一边一同骂魏徵。
烤串吃饱,李世民从李玄霸酒窖里翻出葡萄酒。
他擅长酿造葡萄酒,李玄霸也不差。李玄霸平日不喝酒,他酿造的葡萄酒除了少数宴请或者赠送友人,大多便宜了两个贼不走空的兄弟。
但这次李玄霸也拿起了酒杯。
李智云惊讶道:“三兄,你怎么会喝酒?你不是三杯倒吗?”
李玄霸瞥了李智云一眼。
李世民拍了拍李智云的肩膀:“这次让你三兄喝,喝醉了你我把他拖回去。来,我给你斟满。”
李智云恍然察觉了什么,不再劝酒量极浅的三兄,乖乖给两位兄长倒酒。
李世民喝一杯,李玄霸喝一口。
兄弟二人什么都没说,就是一会儿碰一下杯,和喝闷酒似的。
李智云酒量很好,但他此次滴酒未沾,只帮兄长们倒酒。
他知道,这次大概只有他把两位兄长扛回去。
按照李玄霸平日里的酒量,此刻早就该醉倒了。
但李玄霸这次居然还清醒着,看不出醉意。
李世民却有些微醺了:“阿玄,我好害怕再见不到高老师和长孙老师。我几位老师中,只有高老师和长孙老师仿佛亲父……哦,宇文老师对你来说仿若亲父,对吧?”
李玄霸道:“宇文老师是我妻子的祖父,你别平白给人降辈分。”
李世
民笑道:”不知道宇文老师有没有在友人面前自诩辈分高,让友人叫他叔父。“
李玄霸翻了个白眼;“只有你会这样做。”
他们又把酒杯斟满。
李智云看着两位兄长喝酒和喝水似的,好几次差点忍不住劝阻。
最终他只能去把晋王府的供奉医师叫起床,提前熬好醒酒药和养胃药,继续任由两位兄长海饮。
打开了话匣子,李世民和李玄霸便以闲谈当下酒菜,颠三倒四的聊了起来。
李世民说高老师很严厉。
李玄霸说长孙老师总是自持聪明欺负人。
李世民说老丈人教他弓箭太过严厉,他这么善射的人,只在老丈人那里挨骂。
李玄霸说高老师教书本事很高,杨勇和杨广学不会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李世民叹息宇文老师和薛老师也不在京城,虽然他和薛老师并不是很熟。
李玄霸很得意,他和薛老师的交流很多,二哥和薛老师不是很熟是因为李世民沉迷狩猎,不爱读书。
李世民:“屁!我打猎的时候也手不释卷!”
李玄霸:“反正没我读得多,不信我们比一比。”
李世民:“你怎么不和我比射箭呢?”
李玄霸:“只比准头,不比力量,我不一定会输你。”
李世民:“没有力量算什么弓箭?长孙老师能一箭双雕,寒钩和乌镝就算站在你面前,你的箭都穿不过去。”
李玄霸:“我要把寒钩和乌镝从父亲母亲那里接回来,告诉他们二哥你要一箭射穿它们。”
李世民和李玄霸本来在说往事,聊着聊着就互骂了起来,从对方三四岁事开始翻黑历史。
李智云吩咐人熬药后回来,听到两位兄长聊的事,转身就走。
知道的太多,等两位兄长酒醒后自己肯定会遭殃。
李世民和李玄霸骂着骂着,就和以前一样,扭打起来。
等他们站起来时,才发现自己真的醉了,身体软得像一团泥。
两人同时跌倒,便向小时候一样,躺在地上你踢我一脚,我踹你一脚,直到累得动不了。
李世民大字摊在地上,嘴一瘪,“哇哇”大哭起来。
“阿玄,老师们究竟是什么毛病,一个个都不肯安享晚年,非要找死!我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们,我就好难受。看到朝上那群人天天吵架,萧瑀和陈叔达甚至在朝堂扭打,我都没有这么难受。”
“你看到萧瑀和陈叔达在朝堂上扭打,不应该拍手叫好,顺便来一片五香瓜子吗?你难受什么?”李玄霸道,“别哭了,你再哭,我也想哭了。”
李世民哭得眼泪和鼻涕糊的满脸都是,就像是一个醉酒的邋遢鬼:“你也哭了?真难得。老师们真过分!他们就丝毫不考虑我们的心情吗!我真想下诏逼他们回来!我可是皇帝!我想下诏就下诏!”
李玄霸道:“是啊,你为什么不下诏?”
李世民哭道:“我好歹劝了几句,你却一直站在老师那边,支持他们离开长安去偏远之地!”
李玄霸:“不然呢?”
李世民抹了一把眼泪,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醉成一摊泥的他手一撑,坐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平躺在地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连醉了都很安静的弟弟。
李世民:“你还真的哭了。”
李玄霸:“不然呢。”
李世民再次大字躺下,并蹬了弟弟一脚,让弟弟让开,别挡着自己大字躺。
李玄霸变成侧身躺着,背对着兄长。
今天是满月。
李世民就像是后世西方传说里的狼人似的,对着月亮继续嗷嗷嚎哭,一声比一声大。
侧躺着的李玄霸捂着耳朵,闭上了眼睛。
在院门外探头的李智云叹了口气,摇头离开,去问药熬好了没有。
明日不知道两位兄长,谁的眼睛会肿得更厉害。!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