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林重新归队,七人齐聚,小队再次出发。
如果说这七人在幻暮之林是打怪升级闯副本,萧林就是开了挂的bug。有这个人形武器在,一路畅通无阻。离幻暮之林的边界越发接近,胜利的希望就在眼前。
这一晚,萧林借机和乌古郎单独谈话的时候,她将捡到的那半只埙交还给他。
乌古郎浑浊的眼珠顿时刷亮,双手颤抖,难以置信:“这是……”
“我在谷底无意中找到,埙的旁边…有一堆白骨。”萧林说的很慢:“我不知道是不是你父亲,但已经全部埋葬好了。”www.九九^九)xs(.co^m
乌古郎虔诚的接过半只埙,将它和自己珍藏的另半埙慢慢拼合。裂缝贴合,合二为一,果然是同一只埙。
乌古郎如同看到心爱玩具失而复得的孩童哭得稀里哗啦,不能自已。
萧林就静静看着乌古郎,没有打扰他的发泄。
萧林在想,也许乌古郎的心里存有一丝希翼,只要没见到父亲的尸身,父亲还有活着的可能。她不知道将埙还给乌古郎是不是正确,可她不后悔,与其抱着虚幻的念想,不如忍痛直面现实。
人啊,总是要往前看。
乌古郎哭得声音嘶哑,双眼红肿,仿佛积压几十年的思念、内疚和难过全哭出来。不知哭了多久,他的哭声渐渐小了,最后红着眼,挂泪的脸庞微微勾起释然的嘴角。
乌古郎径直下跪:“萧姑娘…”
这阵仗令萧林登时手足无措,急忙扶住乌古郎。可是乌古郎执意跪下来,她又不敢使力,唯有半弯着身体,算是只接受半礼。
乌古郎感激涕零:“萧姑娘善心之举一解老朽多年苦沉,更寻回先父遗物。此恩重于山,老朽永世不忘。日后若有使得上老朽,老朽愿效犬马之劳。”
“乌前辈言重了。”萧林没把乌古郎的话当真:“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说到感恩,或许注重礼义廉耻的古人比日渐迷失物质世界的现代人更重视。乌古郎报恩的话不是说说而已,以后萧林真到有需要的时候,他一定义不容辞,两肋插刀。
这时的萧林没有想到以后真的有需要乌古郎帮忙的一天。
幻暮之林奋战十五个日夜后,七人小队终于来到边界。
“只要穿过前方的浮光花海,吾等便不在幻暮之林范围。”乌古郎抬手遥指。
众人顺着望去,浅蓝色的海平线若隐若现。
萧林他们已经从乌古郎口中得知蓝洵是个被海洋环绕,湖泊众多,河流纵横交错的水上国家。
似乎胜利在望,但是……
“这片花海有什么危险?”萧林未雨绸缪的问。
带着同样疑问的其余五人也看向乌古郎,等待他的回答。
幻暮之林这一行给这些人最大的感悟就是别轻易相信眼睛看到的,不是说幻暮之林里的动植物都是危险,只是眼前的花海长得太诡异,令他们很难不这样想。
面前的浮光花海很是诡异,花茎足有成人高,花瓣是黑色,花蕊却发着柔和的白光。它们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曳,美不可言。
明明是如诗如画的风景,偏偏使人不寒而栗。
乌古郎面显犹豫之色,不确定的说:“老朽闯历幻暮之林时年幼,族人并无多说,只知浮光花能迷惑心智。”
“迷惑心智?”段伯庸刚才兴奋的神色犹如潮水般迅速褪去,脸色死白:“即令人失心疯?”
“老朽也不甚了了。”
曲昆杰虽脸上敬意不减,但话里的怀疑隐隐若显:“敢问乌前辈当年是如何安然脱身?”
字里行间的质疑就连情商不高的萧林都听得出来,曲昆杰是在思疑乌古郎藏私。
这下她有些不明白了,之前曲昆杰对乌古郎不是挺尊重的嘛,怎么变了?
其实早就遭遇炎豹袭击,乌古郎不顾他人,率先爬树的时候曲昆杰就种下隔阂的种子,然后一路下来乌古郎皆以自己为先,因此曲昆杰认为乌古郎是个关键时刻只顾自己的自私之徒。
身为军·人出身的曲昆杰义气当头,心里自然不屑乌古郎的自私行为,只不过面上不显。如今就差最后一步,乌古郎却不肯说出当年保命的秘技,心底的鄙夷终究藏不住。
人精的乌古郎怎能想不到曲昆杰转变的原因,只是他一笑置之,丝毫没放在心上。
之前乌古郎就坦诚过,答应穆王爷担任这次寻药的指路人,一是偿还人情,二是为了亡父。他从不觉得危险时刻只顾自己有什么不妥,先不说自己没有救人的能力,这些人和自己的交情还没深到值得以命相救,而恰恰是这份有些冷漠的谨慎才让自己活到现在。
走神的瞳孔不经意撞上萧林坚.挺的背影,乌古郎微勾的嘴角闪过一抹佩服。
能舍己救人,本身就是勇气可嘉。更何况是危难关头没有迟疑的挺身而出,怎能不心生敬佩。
乌古郎收起跑偏的思绪:“当年老朽之所以侥幸逃脱全依仗族内秘药,虽此行出发前也备有,但已在日前投湖时浸泡融化。”
众人闻言,皆是一脸惋惜。而曲昆杰摸摸鼻子,没敢再凛然的直视乌古郎。
正当其余六人面面相觑,举步维艰的时候,萧林抽刀一挥,前方挡路的十几株浮光花尽数砍断。
她义无反顾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有没有药,我们必须闯过去。”
一句只是陈述事实的话却莫名的安抚了曲昆杰他们彷徨的心,仿佛只要她在,任何难关都不在话下。
众人跟随萧林坚定的步伐,缓缓走进暗藏杀机的浮光花海。
随风摇曳的浮光花无声也无息,宛如亭亭玉立的少女,腼腆可爱。
等到萧林众人完全淹没在花海中,原本花蕊散发暖人的白光渐渐变了,莹白的光芒慢慢变得浑浊,连带周围也朦朦胧胧,像是腾起一股淡淡的薄雾。
偏偏这薄雾彻底遮掩萧林他们的身影,片刻过后,竟连沙沙的脚步声也听不见了,好像他们人间蒸发。
千里之外的启丘,寒风萧索,钟离暮云凝脂的脸庞被吹得红彤彤,却不像往日讲究仪容。
他站在城楼远眺,定定锁定幻暮之林的方向,神色凝重:“南琛,萧姑娘,你们定要平安归来。”
幻暮之林。
身在浮光花海中的萧林等人慢慢地感受到周遭的变化,而且越走近花海深处,雾气越重。如此往之,必定走散。
曲昆杰下意识的挥了挥无处不在的白雾,皱眉提议:“不若以绳串联彼此,以防迷失。”
这个想法得到众人的认可,只是还没拿出绳子,附近的雾霾突然加重,弹指间竟瞧不见眼前的人。
惊慌只是刹那,曲昆杰很快恢复冷静。他以为遮天蔽日的浓雾只会遮挡视线,于是大声呼喊。
“萧姑娘、乌前辈、薛公子、段公子、郜公子、安姑娘。”
名字大喊了好几遍,可惜未闻丁点回应。
这下曲昆杰不免心慌,他连迈带跨地向前几步,一边继续叫喊,一边伸手乱扫:“谁若是听闻,请应答在下。”
不知跑了多远,也不知喊了多久,可除了越发急促的呼吸声,曲昆杰什么也没听见,视野内全是白茫茫一片。
终于曲昆杰累了,气喘吁吁的跪坐在地,无力垂头。目之所及,尽是永无尽头的雾霭,别说同行的伙伴,连风声也消弭,好像徒留他一人。
那一瞬间,前所未有的恐惧与孤独向曲昆杰袭来。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他无惧刀剑,不怕箭矛,但无孔不入的孤寂轻易打败他。
无望、孤单,徒劳几乎压垮曲昆杰向来笔直的脊梁。
设身处地想一想,任谁一人待在什么都没有的白色荒原,时间久了都受不了。
幸好曲昆杰的心理素质还算过硬,只是颓废一会马上振作起来。他重新站起,虽然明白起效甚微,可心里仍琢磨一下方位,然后朝着乌古郎曾经提到的方向走去。
曲昆杰大步向前,目光坚定。他想既然自己怎么也找不到其他人,那么其他人的情况很可能一样。那么不如按照原计划,直接到终点,兴许就能见到他们。
抱着执着而天真的想法,曲昆杰一直朝着既定的方向走着。
只是想法很好,现实很残酷。苍白寂寥的荒原上感受不到斗转星移,分辨不出东南西北,只有无边无际、笼罩全身的雾。
起初曲昆杰还很较真的依照自以为正确的方向前进,可是走着走着,他也迷茫、浑噩,分不清自己究竟走了多远,还是原地踏步。
最后曲昆杰实在太累了,瘫倒在地,昏迷前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最终停留在妻儿老小牵挂的面容。
“若是身死于此,他们该如何是好?”
这是曲昆杰晕过去前说的最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