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就是孟安拖过来的那个缺了魂魄的人吗?
沈挚微微一笑。
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真是比他还无恶不作。没想到这样一个人曾经竟是兰家的家仆。
该说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人吗?
见老金抱着朱嫣走进来,兰于汤立即止了声,看向老金,挑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家主,老奴一时大意,让嫣小姐发现了密室。”老金跪在地上,沉声道。
兰于汤脸色一变,“嫣儿发现了密室?”说到这里,他蓦然一顿,对着身旁的年轻人道,“张绝,这里暂时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
那年轻家仆低着头,看起来老实巴交,一双眼珠子却滴溜溜转个不停,“是。”他临走时,路过老金身边,却又悄悄瞥了一眼朱嫣,眸里神色晦暗不明。
待他走后,兰于汤沉默一阵,才面色凝重地对老金道,“嫣儿发现了密室里的东西?”
老金点点头。
兰于汤面露纠结之色,“那你说,我该把她怎么办?”
老金道,“老奴服侍家主多年,也算看着家主长大,若识破这秘密的是其他人,老奴定会建议家主斩草除根。可这是和家主青梅竹马的嫣小姐,老奴想,家主定会不忍心。”听他说到这里,兰于汤也不由叹了口气。
“因此,老奴提议,不如在嫣小姐醒来前,喂嫣小姐服下离魂丹,然后趁嫣小姐神志不清娶了她,这样就算后来嫣小姐想起这事,也是生米煮成熟饭。她与家主便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到那时……”老金笑了笑,不再说下去了。
兰于汤未等他说完,就已什么都明白了,他点了头,便让下人去取了离魂丹。
朱嫣醒来后,果真浑浑噩噩,除了记得自己的名字和兰于汤与自己的关系,再记不清其他。兰于汤也的确听了老金的话要娶她,可偏偏在这时,这成日游戏花丛的世家家主,蓦然又有了新欢,这位新欢,是个世家小姐,爱他爱的死去活来。
兰于汤登时便想,那要娶便干脆两个都娶。新欢做了妻,朱嫣自然是做妾。
娶妻娶妾的区别大了去了,朱嫣作为妾,只由几个人抬着花轿子,也没有送亲队伍,只有一个张绝护着轿子从侧门进兰府。
可是张绝没有将轿子送到兰府,而是送到一处荒郊野外,打发走了抬轿子的人。
然后,沈挚便见这人模狗样的玩意儿打算解了腰带进轿子。
他眯了眯眼,手中灵力一聚,直接化为一道无形剑刃,便向张绝砍去。一阵血雨过后,那剑刃直接削下了张绝的半个头颅。
他自然知道,这只是朱嫣的记忆,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不可能再改变。可是如果让他继续旁观着看完,他怕是也要化作厉鬼,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心性坚定的人。
“谁?”轿子里忽然探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朱嫣半掀起了自己的红盖头,在仰头望着他,眸子里有些茫然。紧接着,她便看到了只剩半个头颅连着身体的张绝,立即尖叫了起来。
“安静。”沈挚抱着胳膊走近,颇不耐烦地道。
“你……你……你杀了他?”朱嫣颤抖着手指了指张绝。
“对,”沈挚邪笑着颔首,“我杀了他,若你再吵,这也是你的下场。”
朱嫣顿时不说话了,身体却还是在瑟瑟发抖。
沈挚收了剑刃,淡淡道,“所以,这便是你杀了他的原因?”
朱嫣小心翼翼地道:“他,是你……”她想说,他是你杀的。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一阵焦急的脚步声往这边过来了,朱嫣一惊,下意识将头缩回了轿子里。
沈挚转过头,便见一个穿着布衣的彪形大汉正往这边走来。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就是朱嫣后来的丈夫,也是第一个死在她手上的人。至于那第二个,自然是张绝。此刻,这汉子正边走边向他喊道,“张兄弟,我来了,你说的媳妇儿呢?”
沈挚听到这话,便知他将自己认成张绝了,微微皱了皱眉,躲开他即将勾到自己肩膀的手,语气冷淡地道,“媳妇儿?”
“是啊,”汉子急迫道,“你不是说了,今天要卖给我一个媳妇儿?美不美?人呢?”
“呵。”沈挚微微一笑,“美。当然美。不过很可惜。”
汉子听到“美”顿时两眼放光,紧接着又不解道,“可惜什么?”
沈挚眸中寒凉一片。“可惜,你要死了。”
剑刃再次聚形,将汉子腰斩成了两段。鲜血喷涌而出,这次沈挚没能及时躲开,一点血迹沾上了他的侧脸。他用手背轻轻擦了擦,却越擦越脏。不由开始恼火,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做这种无用之功。就算在朱嫣的回忆里将这两人千刀万剐,也没有半点意义。
但沈挚又想了想,觉得可能是不愿让他们再恶心到自己。
下一刻,他忽然转过身,道,“你要去哪儿?”
正打算偷偷离开的朱嫣浑身一颤。
“呵。”沈挚又发出一声轻笑。却同方才对着那汉子的笑完全不一样了,朱嫣能感觉到他的这声笑里不夹杂半点恶意。仿佛只是想逗逗她。
“你走吧,”过了一会儿,沈挚道,“永远别回墨州了。”
朱嫣慢慢转过头,神色忽然激动起来,双眸中渐渐涌上一圈红色,道,“可是……兰……兰……”
“兰于汤?”沈挚道。
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朱嫣蓦然镇静下来,眸里原先的茫然与畏惧也都一扫而空。她转过身,看着沈挚,点了点头。
沈挚默然一阵,道,“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帮你杀了他。”
朱嫣一愣,“什么问题?”
“你认不认识秦子敬?”说这话时,沈挚的声音不由冷了下去。
朱嫣眉心一动,却低着头,默然不答。
“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沈挚冷笑道,“厉鬼煞是他给你种下的是不是?你是不是给了他什么东西,我猜猜,莫非是割魂铃?”
他当初真是脑子不好才信了秦子敬所说的“重伤的蠡妖”!
见他已然猜对了大半,朱嫣忽然抬起头,眸中含泪道,“秦公子是为了帮我!若不是他,我根本报不了仇!”
沈挚道,“他要是真想帮你,他怎么不帮你报仇?非要你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不怪秦公子!是我自己选择了厉鬼煞。”朱嫣泪眼婆娑地反驳道,“我……我本就不想活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可惜沈挚从来缺乏同情心,更不会怜香惜玉,闻言冷然道,“谁管你想不想活。我只问你,割魂铃从哪儿来的?”
朱嫣愣了。回忆中她还未成厉鬼,好说话得多,闻言下意识道,“我出门远行,路过一座山时,有个人给我的。可是后来,我回到墨州就听说,他是个大魔头,与整个修真界为敌,就再不敢把这东西随便拿出来。只是那天睹物伤怀,想把它丢了,碰巧被秦公子看到了。”
沈挚越听越觉得头疼,他思索了一瞬,道,“谁给你的?”
朱嫣本不想说,见他追问不休,只好苦笑道,“罢了,反正如今我死了,他也死了,告诉你也无妨,他姓沈,叫沈道衡。”
“……”
“你说什么?”沈挚的神色渐渐复杂起来。
朱嫣顿时有些胆战心惊,这人明明是正道弟子,怎么比邪魔外道还吓人。她战战兢兢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当初给我割魂铃的人,叫沈道衡。”
“不可能!”沈挚眉头一蹙,道。
朱嫣吓了一跳,立时不敢说话了。
她觉得眼前的人或许脑子有病,明明是他让自己说的,说出来他又不信。
沈挚却似乎有些癫狂了,他猛然抓住朱嫣的肩膀,厉声问道,“你……他……他什么时候给你的?”
“大概十年前吧……都很久很久了……”
她只能模糊记得,十年前的那个夏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雨,她那时候正好要爬一座荒山到对面的村落去,却被这雨淋得猝不及防。所幸,刚上山,便在荒山上看到了一处亮着灯的茅草屋。于是她匆匆忙忙地背着行囊走了过去,抱着忐忑的心敲了敲茅草屋的门。
开门的是个一身白衣,长身玉立的男子。
朱嫣还记得那个时候,他的面色很是苍白,似乎精神不大好,可是一见到她,一双桃花眼里忽而扬起一丝笑意,道,“雨中见美人儿,我这是要时来运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