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智将的火花

“开炮!”

陈宇命令的瞬间,东门外三里坡的一个小树林中,立刻响起了‘隆隆’炮声。

不同于十门火炮的孤单,这三十六门简直可以说是首尾衔接。不停顿的炮弹雨,在夜空当中划出了一条条美丽的弧度,朝着对面远处那已经放松的吐蕃军而去。

刹那之间,就在炮弹落入对方营地后,那熟悉的嘈杂和慌张声再次响彻天际。

“出!”

紧接着陈宇的大手一挥,听着那隆隆炮火的掩护,载着一千精锐飞骑的百里军,兵分三路迅速冲出城门。

仅仅只是一个呼吸,他们的速度就已经飙升到了极限。

而那为首的百里延嗣面色冷峻,外面不间断的橙红炮火将他的脸也一同染了颜色。他手中钢刀闪着寒芒,一片肃然的军队在这时显得格外可怕。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即将成为绞肉机的飞骑,绝不是那么好惹的!

接着转头再看那厉兵秣马的章仇军,陈宇忍不住再次走上前来。

摸着章仇胯下座骑,轻声提醒道:“都把布子蒙好,千万莫要让人看出端倪。进入敌方军阵后,一定要快,在他们察觉人数不对之前,就冲出军阵。”

正坐在马背上的章仇莽,不愧是跟了尉迟恭几年的将军。

虽有些紧张,但这种紧张要看对什么人而言的。对于尉迟或者章仇这类战场猛将来说,这就是他们战场上最佳的兴奋剂。

“将军放心,章仇就是死,也一定死过去!”

右手倒提着马鞭,章仇一挺身朝着陈宇狠狠地来了个抱拳。铠甲铿锵间,章仇身后那两千步军也一同,对着陈宇狠狠一拜,口中同时轻喝了一声。

“死不辱使命!”

有些疼惜地最后看了一眼那死志已成的军队,陈宇用力地呼出了胸中的一口浊气,而后抬手猛地拍向章仇莽的坐骑。

“章仇麾下,出!”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这是陈宇对自己护军的准则。

章仇莽显然已经在短短几个时辰的训练之中,将这思想灌输到了这支精锐之师的脑海当中。当他的坐骑一马当先冲出去后,紧跟着的就是有序又极其迅速的士卒。

“陈兄他们......”

到了这个时候,高履行终于从陈宇身后站出来。但陈宇却并未回应他的话语,依旧背着手,从那半开着的东门处凝视着漆黑的大地。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炮火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沉重又带有丝丝惨淡味的声音是那么的空灵,穿越了城池内外,却是回荡在了一片硝烟的战场之上。

百里延嗣一马当先,严肃的脸上忽而闪现出些许狰狞。

“杀我亲友者!”

什么样的将军,带的就是什么样的兵。这是陈宇总说的一句话,而他的这条准则如今看来,是十分明智的。

“杀!”

一百米。

“辱我妻女者!”

“杀!”

马背上飞骑们的眼眶越来越红,伸出体外的唐刀锋锐无比,将迎面而来的寒风切成了道道旋涡,坠于马后。

五十米

“辱我大唐者!”

“虽远必诛!”

士气陡然拔升到了极限!三路大军,犹如雄鹰三抓,狠狠地刺进了混乱着的丹增赤烈那一字长蛇身上。

仿佛快刀黄油一般,百里的第一次冲锋迅速且果断。身后留下了一具具落马尸体的同时,三面已然同时凿穿!

“哈哈哈!痛快!益州都督府麾下!冲锋!!”

百里延嗣拥有着如何晨光一样的儒将气息,平日里看起来也是个白袍将军一样的人物。提拔他的也正是看起来十分文正的左领军大将军张公谨。

但陈宇却知道,百里有着极其可怕的另一面。只要将他真正激怒了,他就将会是那最凶狠残暴的獒犬,不死不休!

其麾下将士感受到了主将心中的暴虐,那本还残存的些许理智,也渐渐随着尸体的增加,迷失在了其中。

“杀杀杀!杀光吐蕃蛮子!”

远处那三里坡的一个小树林中,王贵正状若癫狂地指挥着手下的兵将们延展火力。

与初时不同,在陈宇到来后的火炮群显然已经被注入了鲜活的灵魂。世人皆知,只要自己军阵方面冲向了敌人,那就该藏弓掩旗,待双方分开之后再言其他。

可陈宇不然,王贵也不会!

稠密的炮火一刻不停,在双方短兵相接的一瞬间,逐渐开始向两边散去!不论有人没人,如今的态势就是,东门处丹增大军已经孤立无援。

此时的唐军竟然摆出一副孤注一掷的态势,这样的态度让刚得到情报的大论东赞再次震惊了!

“大相,我们要不,去接应以下大将军吧。唐人这态度,看起来好像是要跑啊!”火拔归人满脸的硝烟,想来应该已经尝试着冲向东面一次了。

大论东赞听到消息后,先是一愣。慌忙之间他的下意识也是认为唐人要逃,毕竟东面的方向是程怀默炮团所在。一旦大军汇合野战炮团,以这个唐人将领运用火炮的灵活程度而言,他们吐蕃人可就麻烦了。

但大论东赞刚刚一起身,却又感觉到了些许不太对劲。他用力地捏了捏坠下的胡须,凝神眯眼看向了对面那漆黑一片的城池。

“不对,他们逃不掉的。蜀县虽然确实有唐人炮团,但那里城池低矮,无法全面展开军队。憋在里面与我们打的话,他们伤亡定不比咱们的小。唐人将领不会那么傻的,再说了,他们唐人规矩多,亦不会舍弃一城之百姓而溃退。”

冷静的一分析,大论东赞已经快要接近答案了。

但火拔归仁显然还没有意会到这一点,他有些焦急地进言道:“大相,他们都丢了整个剑南道万万百姓了,哪儿还能在乎这么些人呢?!咱们还是赶紧尝试打通与大将军之间的联系吧!”

一片混乱之中,鹰鹫无法传信,令兵根本过不去火炮封锁。这也正是吐蕃一方胆寒焦躁的原因所在。

可就在这一片紧张和哗然的气氛下,一声不该有的轻声哼笑,打破了原本混乱的节奏。

“哼哼,听听这声音,如此隆隆的火炮之声,恐怕唐人已经用掉了整个城池的所有火炮在进攻。不过即使是他们再加数万兵马,丹增将军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败北呢?!他可是拥有五万大军的,更何况还有那丹增家的黑牦卫在。”

话说到这里,当听到黑牦卫的时候,火拔归仁突然一顿。本焦急的面色也瞬间急剧变化,由最初的焦躁,化为了对大将军的信心。

内心暗赞了一声大论东赞的智慧,火拔归仁再次低下了透露,问向对方。

“大相说的是,那我们现在就静等大将军得胜的消息么?”

大论东赞好像并没有在意这个问题,而是亦步亦趋地走出军帐,看着周围厉兵秣马的大军,一股指点江山的气势就此散发了出来。

“哈哈哈哈!我若说静等,你等真能等下去吗?!罢了,距离天亮也就只有一个多时辰,不论唐人究竟如何狡猾,他们却永远脱离不了一点。”

见刚出来的火拔归仁还是一脸懵逼,无奈的大论东赞也只能将话题点透了。

“中原春秋战国时期,齐国有一位军阵大家,他曾经打过两场很有意思的战事,名字就叫,围魏救赵,围魏救韩!我等今日就用他唐人的计谋,对阵这些骄傲的唐人吧!”

火拔归仁眼眸顿时一亮,仿若感觉到什么一般,抬头看向对面寂静的城池。

与此同时,一阵尖锐的声音也刺入了周围所有人的耳膜。

“传我命令,令西南北三面大军迅速拔营攻城!不求拿下城池,只求射杀唐人!呵呵我倒要看看,没有了火炮的掩护,你唐人究竟还能怎么守!”

谁说文人带兵不果敢?

如今吐蕃大军就如同找到了,原有那独属于高原狼群的嗜血一般,嗷嗷叫着举起了手中弯刀。

“咯咯咯咯!哦啊哦啊哦!”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是中原百姓的话都能听懂,这是专属于游牧民族驱赶战马牛羊的呼和声音,也是即将发起攻击前的号角!

声音跟着那战马急速的踢踏声三面而来,吓得高履行脸都白了几分,他慌忙拽了拽已经来到东门城墙上的陈宇,大声提醒道:“不好了!吐蕃人识破了咱们的计谋,他们围攻来了!”

陈宇听后稍稍耸动了一下眉头,他是真没想到吐蕃人居然如此聪明。

依照陈宇原先的想法,对面军队已经给是惊弓之鸟,应该不敢擅自发起袭击的。至少这样的攻击应该压后一两个时辰,这样自己的计划也就完美结束了。

“呵!看来对面有点急智啊,这都能看得出来。居然没有按常理先联系东边的部队,有意思。不过......罢了,相信百里应该能应付的来。”

喃喃了两句的陈宇看起来不慌不忙,倒是正好与高履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反差。

拍了拍高履行有些紧张的双肩,陈宇朗声下令。

“传我命令!东门关闭!不必理会炮阵如何,所有执守将士均数上城防御,不管谁来说什么话,一轮洗地射倒了再说!”

紧接着,陈宇放低声音对高履行解释道:“高兄,你所恐惧的不过只是吐蕃人的火炮和空中单位罢了。再这样的夜色弥漫之下,除了我唐人之外,他们是不敢也不能起飞的。现在大家又拉回到了原本一样的条件下,同样没有火炮,同样没有热气球。我们城坚,他们兵多。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呵呵。”

这样的攻防战对于陈宇而言,已经算是经历到不能再经历了。在他眼中,这帮有吃有喝的吐蕃人,其实远没有当初背水一战的突厥残部来的恐怖。

当然了,陈宇身边也在没有了精锐护军的协助。

见高履行心绪逐渐安稳,陈宇再次迈步,向着他脑海当中地方智者的西面走了过去。

......

与战场上一样紧张的还有一队人马,那就是紧急驰援的第三路大军,秦琼麾下的空天军了。焦急地看这西方的黑暗,秦琼捏紧了围栏扶手,再次下达了命令。

“加速!加速!将速度一定要加至最大!现在黔中显然没有遭到吐蕃人劫掠,说明他们的大队人马应该还被脱在某地无法分神!只要打掉了那帮精锐,吐蕃人就将不攻自溃了!”

可还未等秦琼真正看到初升的一缕朝阳时,后方却突然急速射来了一道闪电,恰到好处地落在了秦琼的肩膀之上。

深吸了一口气,借着炉火的光照,秦琼从信鹰的手中拆开了来自长安的密信。

“这!这怎么可能?!谁下达的命令?!怎能从陛下那里通过的!!”

秦琼不可思议地看着这封来自兵部的信件,内容极其简单,冯昂率岭南三十万大军急扑江南东、江南西这最下方的两道。遂经过朝堂争论,众大臣一致推举由秦琼的大军就近撒播兵力,震慑岭南酋首。

而剑南道方面的问题,信中却只字不提,好像就没有剑南这回事儿一样的!

正当秦琼思考着该不该‘收到’这封信件的时候,一只乌黑的小鸟也一样落在了他另一边的肩头。见到这只信雀时,秦琼的瞳孔顿时一缩,嘴里更是大吼向身后。

“全军停止前进!原地待命!”

一众将士虽有不解,但出于对大将军的盲目信任,令行禁止还是做的十分到位的。

又是一封信,捏着那沉甸甸的内容,秦琼心里一阵阵的憋屈油然而生!

突然!平时温文尔雅的秦琼扬天大吼了一声,并顺手用力地将信件甩入了炉火当中。

“啊!!!奸贼误国,坏我良将啊!陛下呀!陛下啊!!!”

求舱内一众将士都被吓了一跳,这时有一个灵巧的小将偷偷将视线拽到了炉火当中,就这么正正好,他看到了几个字。

‘吾兄......守令......蜀王殿下......述职,疑有变......’

仅仅只是几个字,但却让那士兵立刻捂住了嘴巴。因为那并不是别人,正是秦琼的大儿子,如今空天军任职后勤军曹的秦怀道!

只可惜,剑南道已经近在咫尺了。陈宇小弟和程家兄弟就在眼前,他们却只能隔着重重大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为国捐躯!!

秦怀道的忧虑并非空穴来风,当那刺破夜色的滚滚铁骑冲入蜀县城时,包括章仇在内的所有将士们都惊呆了。

“某乃护军将军陈宇麾下章仇莽是也!十万火急!快快带我入程将军帐内!”

章仇莽横刀立马!

一阵战马长嘶之中,两千人的军队已经停了下来。不为别的,就在他们的面前,横七竖八躺着的几乎全都是友军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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