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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来人,徐平眼神微眯。他就是元武的现太子吗,倒是气度不凡。
“进来。”公孙妙善平淡的回道,在她的眼中,武成乾与其他学子并无不同。
几息之后,武成乾躬身施礼。“这是此去甘州的录册,还请夫子过目。”
接过册子,公孙妙善仔细翻看了许久。
“学生能力有限,请夫子责罚。”武成乾再拜。
公孙妙善点头颔首。“你来学宫已有五个年头,此间的衣食用度均为自理,能有这些存银已是不错,不必在此妄自菲薄。”言罢,她将录册缓缓收起。“善不已为大,恶不已见小,力所能及便可。”
“夫子,此三国战乱,学生……”
见武成乾欲言又止,公孙妙善却是微微摇头。“世间有道,万物有源。列国战乱乃天行有变,你不必因此而介怀。”
闻言,武成乾深吸一口。“学生已多次修书于大都,元帝陛下……”
“你着相了,下去吧。”言罢,公孙妙善缓步走入阁内。
“是,夫子。”武成乾拜礼离去。
几息之后,他行至徐平跟前。“学生武成乾,有礼了。”说着,他拱手见礼。“这位兄台看着颇为面生,可是新入学宫的学弟?”
见对方如此礼貌,徐平倒也是笑着拱手还礼。“在下徐平,非学宫学子,有礼了。”
闻言,武成乾稍作思虑,几息之后恍然大悟。“原来是靖北王府徐世子。
兄之才情不凡,学生心神向往,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听闻此言,徐平的眉头却是有些皱起。
大周与元武世代交恶,除了血仇,没有半分的情意可言。武成乾气度超绝,言谈得当,心智当属不凡。“元太子谬赞了,愧不敢当。”
“学宫之内只有学子,没有太子。”武成乾微微摇头。“修身、济世、经国、平天下。徐世子此言大善,学生亦欲此为。恨不能与兄早识,或可学宫搭伴也。”
“武兄实属妙人,却不知贵国左相身体可好?”徐平想了想,决定探探他的底。
原以为对方会脸色有变,却不想武成乾躬身一拜。“却问君王之欲?
无非夺粮、夺财、夺土,谬矣。
夏亡已有数百年,天下本为一家,战争不因祸及百姓。白相有失圣贤,学生代其告罪。”
“……”闻言,徐平只得微微颔首。
“学生还有要事,改日在与徐兄坐而论道。”言罢,他侧身离去。
刚走几步,却见武成乾回首说道:“我朝将于涂月设台,为长公主招一良人。徐兄若是有空,可来大都一观。”
给武玉宁招驸马?宇文萧,你老婆要没了呀。“多谢告知,倘若有空,徐某自会前来。”
“如此甚好!”武成乾淡然笑道:“宇文萧如今随徐世子征战,或可一同前来。学生告辞了。”
看着他离去,徐平眉头紧锁。此人确如李正我所言,城府极深。
片刻之后,徐平来到文圣阁前,古老的门匾两侧挂着一副对联。
上联曰:文阁聚典,呈千秋智慧。
下联曰:圣域藏珍,纳万卷奇书。
“这文圣阁有点意思!”驻足几息,徐平迈入阁内。
待入阁中,古朴之气盈满四周。
徐平环顾一圈,其内书籍充栋,几欲触顶。大量古卷或已黄旧,或有破损。
阁中书架,皆以深色良木所制,纹理宛然,幽香隐隐。架上格间,错落有致,几处陈旧的木案上笔墨纸砚俱全。
“来此所为何事?”公孙妙善的声音自二楼传来。
闻言,徐平朝着楼上拱手一拜。“虚度光阴,学生心中有愧,故而来此一观。”
几息之后,公孙妙善轻声回道:“无需自责。纵不虚度光阴,亦难成有用之人。上楼吧。”
“????”我自问没有招惹你吧?徐平嘴角一抽,差点口吐芬芳。“是,夫子。”
二楼小阁内,公孙妙善盘坐于软榻上。手中一把戒尺,身旁几本古卷。“此阁有书万卷,你可自行参阅。”
徐平瞟了眼对方腰间的酒壶,而后拱手施礼。“学生请夫子传道解惑。”
“本夫子不是……”
“有教无类,夫子不可违先圣遗训。”徐平嘴角微微上扬。
公孙妙善黛眉微皱。“你这人……”
“有教无类,夫子不可分而待之。”
“你问……”她深吸一口气,极力平复着内心的冲动。也不知为何,就是特别想揍一顿眼前这个人。
“谢夫子!”徐平当即盘腿坐下。“既然天下学术尽纳于学宫,那么……”
话未尽,公孙妙善便摇头打断。“世间学术无穷无尽,学宫岂可尽纳?”
“学生欲求帝学。”徐平的眼神微凝,眉间也缓缓聚拢。
“野心倒是不小。”公孙妙善的神色却无半点波澜。
“请夫子教诲!”徐平作揖以礼。
听闻此言,她将戒尺在徐平的头顶轻轻一敲。“滑头。
我且问你,三国混战,劳民伤财,百姓受战乱之苦。战争,或对?或错?”
思虑几息,徐平沉声回道:“于元武和南安而言,君王开疆扩土,自然是对。
于大梁而言,国土被占,子民被屠,自然是错。”
闻言,公孙妙善微微摇头。“并无对错可言。战争只是决定了谁将拥有这块土地。
徐平,人的本质是杂食动物,除去领地意识,更多的还是猎杀弱小,谋取利益。
或是繁衍生息,或是填饱肚子,或是得一处安生,或是享一世富贵。这,便是杂。
传学授业,开化启智,便是为人套上枷锁,赋予伦理、道德、仁善、信义。
而君王则不同,所谓开疆拓土,东征西讨,无非四解。
一解政治之虑。显权威、固统治、证正统。
二解经济之求。得资源、增税收、拓空间。
三解军事之略。为防御、谋进攻、获荣耀。
四解文化之远。显优越、促融进、合四方。
天下合而分,分而合,便是因此,也是必然。
既是求学,当择一而就,不可好高骛远。”
听完此言,徐平沉心静气,思虑良久方才开口。“夫子,这与学生欲求帝学有何不同?”
“人学所授天下万民,帝学只为帝。本就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