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徐福身形微微一晃，并未逃避夏昊锋锐的目光。
“传闻，每年暮春，鲤鱼逆流而上，至黄河龙门一带，跃登龙门山，登龙门者，则云雨。
随之，天火烧其鱼，而化为龙。”
徐福斜蔑夏昊，继续云淡风轻道，“连鲤鱼都在争，作为万物灵长之首的人，为何不争呢？
大争之世，由野蛮走向文明，由愚痴走向智慧，必将是一部血泪史。
人类文明史的进步，必将经历惨烈的浩劫，经历血与火的洗礼。
这，或许是走向文明的代价！”
轻飘飘的语言，却带来沉重的肃杀之感。
“走向文明，必须要战争吗？必须经历血与火的熔炼吗？”
夏昊若有所思。
“听闻，夏昊公子有圣人之姿，果真有悲天悯人的情怀！”
徐福一副世外高人般的欣慰，只是嘴角却掀起一丝淡淡的讥讽。
“悲天悯人？
不不不……那倒不是。
我就一想活的痛快自在一些的凡人，所有的杀戮，与我何干？
我只是深深的怀疑，杀戮的背后，有其他的隐情。
因为，即便没有鬼谷，没有墨家的机关术，没有兵家……
诸子百家、争鸣齐放，依然有道家、儒家、法家、医家、农家……
人类依然会开启智慧与文明。”
夏昊说完，见徐福目光闪烁，面部肌肉抽动，以及不由自主微微哆嗦的双手，便知，徐福内心刮起了十八级台风。
沉默了几个呼吸。
嬴政眉头紧蹙间，同样抛出了自己的疑虑。
“是啊！
春秋时期，各种学术流派百花争艳，千鸟齐鸣，万宗林立，精彩纷呈的学术辩论燃烧沸腾一个时代。
由于各种思想流派之间激烈的摩擦碰撞，由此迸发出激烈的智慧火花，从而使其衍生出的哲学思想高度空前强盛。
一群又一群来自天南海北，本应隔阂生分，却因思想联系在一起的人。
一夜之间，如同千树万树梨花开。
在无数次舌尖之巅的辩论宴会中阐述强国理论，辩证发扬自己的思想主张，就此获得强烈的共鸣，形成一个个由志同道合之人组成的流派组织。
大浪淘沙，沉淀下来诸子百家。
百花齐放，百家齐鸣。
易经、道德经、春秋、论语……老子、孔子、鬼谷子、墨子……扎堆出现。
如同星罗棋布的星空中，最璀璨的星光点亮着整个夜空，拉近了人与天地之间的距离，为黑暗中探索前行的旅者指引方向。
先贤一夜顿悟，横空出世，太过锋芒耀眼，出世即巅峰，达到我辈难以企及的高度。
我辈一直在薪火传承，一直在模仿，却无法超越先贤智慧。
甚至，终其一生，也仅学到的十之一二。
然，我也曾思索，先贤的智慧和思想的源点来自哪儿？先贤的知识又是何人所授？
春秋末期，先贤宛如齐齐遁世，他们去哪儿了？
嬴氏先祖，秦武王嬴荡，力托万斤九鼎，这是人该有的力量吗？
这个世界有神仙吗？
如何才能修仙？”
嬴政绕了一圈，终于回到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而嬴政所不知的是，几乎在同一时期，地球的西方出现了璀璨的明星，如释迦摩尼、泰勒斯、苏格拉底、亚里士多德等思想家。
儒、释、道，几乎在同一时刻横空出世。
世界八大奇迹，除了埃及金字塔，剩余七大奇迹几乎都建造于同一时间段。
这是历史惊人的巧合吗？
……
“我知你们所想、所求是什么！
这个世界是否有超自然的力量？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操控这一切？”
徐福幽幽道，“的确，整个殷商的思想文明，如同幼苗成长般，是自然成长，平稳推进。
然，在春秋时代，却是拔苗助长，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推手，一夜之间百花齐放，各种思想逆风飞扬。
殷商时代，也是光怪陆离的神话时代，神妖鬼怪皆出；
而到了春秋与战国，却是一个巨大分水岭。
仙凡似乎阻断，甚至很多记忆都被凭空封印，神仙妖魔鬼怪陡然开始绝迹，
各种超凡人力量，也是断崖式下滑。
殷商时代，此界有一批能力超凡之人，甚至可移山填海、御空飞行，我们姑且将能力超凡之人称为仙人。
仙人，并非全部都是醇厚善良之辈，包含魂宗、魔门、以及强大的凶兽，为祸肆虐人间。
仙人的力量过于强大，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如同在稚子的世界，突然长出了两个大汉，而他们一旦打架，破坏性极大。
移山填海啊！
撒豆成兵啊！
一不小心，甚至可以让稚子灭绝。
……
西周时期，惊世大能将凡人和仙人分割，同时也封印了这盘天地的灵气。
换句话说，让能打的仙人，专门去往一界，他们战力相差无几，让他们关在一处窝里斗！
凡人的世界，没有了灵气支持，若想成仙，难于上青天。
秦武王嬴荡时期，还有万斤巨力的武王出现。
而当下灵气衰减速度极快，凡人世界最高修为只能达到武王。
仙凡相隔之后，其好处也是显而易见，战力值即便悬殊，却不是天壤之别。
正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
灵气的阻断，让天赋异禀之人修仙的路径也就此阻断。
同样，战力值的均衡，也让生态处于了一种完美平衡。”
夏昊若有所思，问道：“这些仙人去哪儿了呢？”
“这也只是传说。
能力超凡之人，我们姑且称为仙人。
所去之处，我们称为灵界，据说灵界之上还有仙界。
在灵界，将人、妖、魔、怪分割为无数域场，其交界处又有不少的上古时期神通和秘宝，甚至天材地宝，诱惑着各族厮杀争夺。”
……
“灵界，与凡界有关联吗？”夏昊好奇问道。
“这个问题问的好！”
徐福眼神一亮，“同时，或许也能解释为何会一夜之间，先贤齐齐顿悟。
仙人可以通过袅袅上升的焚香之气，与凡人之心感应，以此了解他们的想法和诉求。
因此这种表达信士之心声的香火，也被称为心香，或者红尘愿力。
据闻，在仙凡通道关闭之前，各大神仙便化身先贤大儒在凡界开坛论道，播下大道的种子，启蒙教化百姓，开启人间智慧。
而这些智慧如同在暗夜中的灯塔，在凡人心无所依时，找到了精神寄托。
当你困惑无助之时，诵读道德经，如同与老子沟通，与老子的精神碰撞；
当你诵读论语，如同与孔圣神交。
甚至，当你的国家正在遭受战火的荼毒，你读孙子兵法，得到孙子的指点和帮助。
世人对先贤大儒充满了感激，开始修建庙堂对其祭拜，并乞求护佑。
由此，化身先贤大儒的神仙收获了百姓的信仰和寄托。
仙与凡间的连接，便是这近乎永恒的信仰！
信仰，红尘愿力是一种至高的能量，甚至远高于天地灵气、天材地宝。
甚至，是仙人获取力量，甚至永恒生命之源！！！”
“（⊙o⊙）？”
“轰隆隆……”
徐福如沐春风的声音，却如晴天霹雳般撞击夏昊。
“先贤，要么是被仙人灌顶，要么是仙人的化身。”
传闻，老子便是太上老君的化身，来世间开坛布道！”
“整个地球的封印倒计时前，诸天各路神仙，全球范围内布道，百花齐放。
这或许可以解释中西方先贤不仅扎堆出现，而且一夜顿悟的原因。”
“如果，我将大秦文明的种子洒向全世界，是否又是一次布道呢？岂非我便是世界之神？”
想到此处，虽胸有激雷，却面若平湖。
……
见二人听得痴迷，徐福清清嗓子继续道：
“关于神仙妖魔，我曾读过一些杂记，能力超凡之人也分了许多派系。
如果神仙的力量之源是愿力……
魂宗的力量之源是人类的神魂；
魔宗的力量之源是人类生命精元；
妖族的力量之源是人世间的灵气。
仙人布下大道，魂宗开启智慧，魔宗却给人类种下心魔，比如欲望、自私、仇恨、杀戮。
随后，便开启了收割。
一场战争，最大的受益者便是这神仙妖魔。
仙人，收割愿力。战争的苦难，世间的不平，催生更加执念的信仰。
魂宗，收割漂浮在战争上空的怨魂。毕竟，智慧的神魂会更加强大。
魔宗，则收割漂浮在战争上空的生命精元。
为何会有战争？
心魔啊？！
心魔，才是战争背后推手啊！”
园林内空谷幽兰，只听到徐徐的清风，以及虫鸣蛙叫。
……
“仙师，我可有成仙的可能？”夏昊突兀问道。
“传闻，凡有九窍者，皆可成仙。”
徐福轻笑道，“可是，哪有如此简单？！
我观夏昊公子是少有的修道功法，又推出了系列的天物，洒下了文明的种子，必将收获世间愿力。
既是魂武双修，成仙，是极有可能的。”
“仙师不是蒙我的安慰之语吧？！”夏昊撇嘴道。
“也不尽然。
之前说过，上天又好生之德，不会让此界出现修为绝颠人物。
一旦超出了某个境界，便会被这方天地所不容，强行挤压，破碎虚空，飞身灵界。
毕竟，留在此地，破坏力实在太大。”
“天地灵气稀薄，却又如何武修突破？”话音未落，夏昊接着问道。
“修炼，诸多妙法，各有各的机缘，但都逃不出绝颠三途。
一为炼体之路。
锤炼血肉之躯血气，锻铸道体。
炼皮如铜、炼骨如铁、炼筋如钢、炼髓如玉、炼血如汞，令自身躯壳极尽蜕变，肉身成圣，踏足绝巅；
二为炼气之道。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天地是大宇宙，人体是小宇宙，找到开启身体秘钥，开启身体宝藏。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形成先天一炁，引灵气入体，集萃天地日月之精华，打开身体宝藏，纳精气神丹田，突破极限，破碎虚空。
三为神魂之途。
识海九重天，如同揭开识海九重封印。
九重天分别对应神识，出壳，夜游，日游，显形，附体，夺舍，雷劫，阳神九大境界。
破碎虚空，抛弃肉身，神魂不死、生命长存。
三途极致，皆可成仙。”
“轰咔咔！”
絶颠三途？
如同在夏昊耳边炸响的黄钟大吕。
此语，同样在系统中出现过，这鬼谷还真不简单啊！
我的道途便简单了。
只要把文明的火种，洒遍全世界，便能魂武双修，位列仙班啊！
……
“那么，始皇陛下所追求的修仙，岂非黄粱一梦？”嬴政自嘲的笑问。
“非也。始皇陛下却极有可能飞仙，但条件极为苛刻。
首先，陛下一统天下，与国运浑然一体，此为得天独厚的的优势。
国运，不仅是统治地盘大小，更体现在大秦子民的信仰愿力。
如果陛下能成为大秦子民心中的神，成神成仙指日可待！
然，如果没有获得子民的信仰愿力，哪怕飞身仙界，没有凡界红尘愿力的加持，会被灵界天地挤为齑粉。
其次，我受陛下委托，去寻找飞升仙界的通道。”
说到此处，徐福还故意向章台宫方向拱手虚抱，接着道，“仙凡通道总归留下了些许缝隙。
传闻，其北治大池，渐台高二十余丈，名曰泰液池，中有蓬莱、方丈、瀛洲、壶梁，象海中神山龟鱼之属……
有了气运加持，加上服用神山之地的不死仙草，即可在仙凡通道飞升。”
“出海的蜃楼船可检查仔细了？人员物料也要细细核查一遍！”嬴政好意提醒道。
“斋戒九日，沐浴告天，九日后启程。”
徐福接着道，“童男童女合计三千人，资之五谷种种百工而行。万无一失。”
……
夏昊听此，心中暗道：“这徐福一去，怕是不复返了。
三千童男童女，加上五谷种子，百业艺人，这是要构建一个独立王国啊！
可怜嬴政，还在苦等徐福回归，带回不死仙草啊！”
“先生欲往何处求仙？”夏昊问道。
“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仙人居之。”徐福道。
“大海无边无际，茫茫一片，你又如何精确导航呢？”夏昊问道。
“我已得恩师真传，精通星象占卜之术，海上航行，难不住我！”
“如果你未寻得神山，却不敢回咸阳复命。”
夏昊悠然间，似笑非笑道，“我若是你，便在在海上却寻得一宜居岛屿，又有三千童男童女，就地称王岂非比修仙更痛快？”
嬴政听此，身形一晃，脸色顿时有些阴沉。
“这怎么可能？我对始皇的景仰，日月可鉴。”
徐福余光看到嬴政谲诡的神情，慌忙解释，“况且，又不是第一出海！”
“呵呵，我如若是始皇，便留下仙师的家眷最好有个念想。
同时派玄鸟卫与先生一道，帮助先生抵御不测之敌！”
“不可，绝对不可！”
徐福暗恨间大惊，“我孤身一人，并未沾染红尘世俗之气。
甚至，童男童女也是至阴至阳之体。
仙人饮则甘露，食必嘉禾。
而玄鸟卫充满世俗煞气，上不得蜃楼船，有恐惊了仙人，万万不可。”
“呵呵！先生高明啊！”
夏昊轻笑道，“此去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喽！”
……
徐福走后，父子又唠了会家常。
而此，却是皇帝陛下少有的享受和放松。
“父亲有必要提醒始皇陛下，这徐福极有可能一去不复返。
试问，他寻得仙草，又找到了飞身通道，甚至本身也是修道之身，为何不自行飞身？”
“他对始皇帝相当敬重，不至于吧？！”
“鬼谷之人狡诈多思。
他是要借助始皇陛下的力量出海啊！
一旦驶入茫茫大海，如潜龙入渊，陛下又能奈如之何？
即便去寻不死仙草，也必须安排可靠的自己人参与！”
“嗯！”嬴政点头道。
“如果我不是要去泗水郡履新，也想出海去神山三岛去看看！”
“嗯……嗯？”嬴政回过神来，“你去作甚？”
“如果真有不死仙草，我去为父亲寻些！
皇帝陛下肯定是无福享受，他贵为人间帝王，有一点定不及我爹？”
“哦？哪一点？”嬴政好奇道。
“我爹有这世间最出色的儿子啊！”
“呵呵，昊儿说的对。就凭这一点，他就不如你爹！”
嬴政笑的很开心，甚至还有一丝可爱。
……
“昊儿最近表现不错。”
嬴政自然而然透出少有的慈祥，“赴任泗水郡，都准备妥当没？可需要为父做些什么？”
“准备，永远不可能万全的。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尔！
不过，明日先召集班子开一个启动会，预先铺排一般。”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嬴政蜂目一转，干笑道，“你现在好像不闹着造反了？
“陛下对我不错，而且大策都听我的，整的我都不好意思造反了！”
夏昊满脸的惆怅和遗憾，“唉，只是一郡和一国相比，还是当太子好啊！”
嬴政面色一黑。
“据我所知，皇帝陛下的英明和智慧，绝非你一个小儿可以想象的!
你要像敬爱为父我一样，敬爱伟大的皇帝陛下！”
随即，嬴政起身，目光如炬凝神远方，似乎穿越了时间与空间，“世界上，最宽广的是大海。
比大海更加宽广的是天空。
比天空更加博大的，是始皇陛下的胸怀啊！”
“（⊙o⊙）？”
“他真有这么好？”
夏昊故作一脸天真和崇拜。
心中偷着直乐，这陛下也有可爱的一面啊，愣生生自己把自己捧上了天！
“你以为呢？！”嬴政半仰着脑袋，斜蔑着夏昊，一脸傲然。
“那，他能封我当太子吗？”夏昊一脸人畜无害。
“噗……
这种话你敢在外边乱说，等同造反。
再说，你，你是老子的儿子，怎么可能当太子？”
嬴政一脸黑线，几息后却幽幽道，“刚才为父说……
始皇陛下的胸怀比天空还要宽广，比大海还要深邃。
或许，世人都不相信。
这天下，始皇帝并非为了嬴氏而打。
既没有为嬴氏宗室封王封爵，几乎无人在重要岗位任职，甚至还没有立太子。
你去好好治理泗水郡，高调做事，低调做人，千万别搞反了！
等做出让群臣世人信服的成绩……
或许，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