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小乖和容忌一样,最会哄人,三两下功夫就将人小野哄得破涕为笑。
我见他们二人相安无事,遂放下心来,按照黑盒子的指引,寻了一条偏僻的小路,往驿馆方向赶去。
之前,我便听说驿馆被一大群倾慕容忌的女人所攻陷,但当我亲眼目睹驿馆盛况之后,仍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下,并不算宽敞的驿馆后院,比起北璃最为繁华的风月之地还要热闹些许。花枝招展的女人们围聚在容忌屋前探头探脑,香风拂面,尤为呛鼻。
还有些女人被挤得喘不过气,索性爬上了树梢,立于枝头上唤着容忌的名讳。
我满头黑线,恨不得冲上前将这些不知好歹的莺莺燕燕暴打一通。
但转眼一想,此刻若是让人瞅见我在驿馆闪现终是不妥,只好轻身跃上屋顶,震碎了大半片砖瓦,顺着屋檐上的破洞往俯冲直下。
清冷的屋中,容忌趴伏在榻,杏眼紧阖,额上冷汗涔涔,面色稍显苍白。
我信步向他走去,一手掀开盖在他背上的被褥,“撕拉”一声,将他伤处的布料撕得粉碎。
容忌防备心极强,迅疾出手扼住了我的脖颈,“滚出去。”
“是你让我滚的,你可别后悔。”我被掐的面颊通红,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
容忌闻声,猛然睁开眼,见来者是我,欣喜起身将我拥入怀中,“歌儿,你总算来看我了。”
“我只是路过。”
“知道了。来都来了,顺便替我上完药再走吧。”容忌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将我越搂越紧。
我微微颔首,一把将他撂倒在榻,掀开他薄薄的衣物,才发觉他的伤处隐隐有发脓的迹象,小声嘀咕道,“什么时候这么不经打了,我都没用力。”
容忌闻言,耳根红透。
“脸红什么”我指端蘸着膏药,半蹲在榻前轻手轻脚地为他上药。
“歌儿的手真软。”容忌答非所问,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得我脸红心跳,差点儿忘记了呼吸。
正当此时,容忌所设结界不知被谁捅破,屋外那群如狼似虎的女人见大门有所松动,徒手将门扉劈得四分五裂,一窝蜂涌入屋中。
我惊愕抬头,怔怔地盯着突然蹿进眼帘的女人们,刚伸出去的手尚还沾染着猩红的膏药,突然间不知道往哪里缩,只得尴尬地往被褥上擦了擦。
“北璃王,你在给东临王涂抹辣椒水么”
“你不是亲自撰写了休书将东临王休弃了么为何此刻又对着东临王的身体狂咽口水”
“东临王好可怜,被北璃王折腾地面无血色。”
“滚出去。”容忌冷喝着她们,转眼扯过被褥将我裹得严严实实。
我狂抽着嘴角,虽然觉得被他保护着的感觉还不错,但他该遮的患处不遮,光遮我脸做什么
果不其然,面前这群女人纷纷将视线移到了容忌挂彩的伤处,她们面露羞赧,以锦帕掩面,矫揉造作地说道,“王,奴家为您上药。”
眨眼间,这些蛮横无礼的女人一股脑儿地涌上前,不仅将我连带着身上的被褥扔至一旁,还完完全全将容忌身上尚未穿好的裤子给扒拉了下来。
“啊东临王,你要为奴家负责。”
“天呐,东临王怎么能这么完美,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好看的。”
这群女人瞪大了眼,纷纷将极其猥琐的眼神投注到容忌身上。
容忌大受打击,双唇剧烈震颤着,一摔袖就将所有女人扫出门外。
她们贼心不死,身负重伤仍不知死活地往屋里爬。
容忌雷霆震怒,在门口处设了数道结界,而后委屈巴巴地看着目瞪口呆的我,“歌儿,我想杀人。”
我虽十分气愤这群女人对容忌所做之事,但又觉得眼下狼狈不堪的容忌透着几分滑稽,忍不住捧腹大笑。
容忌见状,愈发郁闷,他穿戴整齐之后,竟屈身藏于案几之下,任我怎么哄都不肯出来。
“你是不是一点也不在乎我”容忌闷闷地询问着我。
我连连正了脸色,矢口否认道,“哪里的话我心中虽气愤这群泼妇如此对你,但事已至此,我总不能将方才涌入屋中的百余女人斩尽杀绝吧。看开点,起码人家都夸你长得好看。”
“听清霜说,你时常一人躲于御书房案几之下。之前,我虽心疼至极但却无法做到感同身受。眼下,我才知自己所为有多恶劣。”容忌情绪愈发低落,藏于案几之下轻声说道。
“都过去了。”我淡淡说道,一把将他顶上的案几推至一旁,将他轻拥入怀。
他难得如此顺从,窝在我怀中乖顺地如同小猫般,不一会儿便沉沉入睡。
我垂头看着他的睡颜,轻嗤出声,有点儿洁癖的容忌也挺可爱的。一般而言,哪有男子如他这般,被人看了身体,竟郁闷地躲至案几下瑟瑟发抖。
“歌儿,对不起。古战场中,我确实失控了。白日里的意识完全不受控制,我也曾数度离开古战场,可每一回,白日里的意识凭着对你的执念,总会循着原路返回,乐此不疲地捉弄你。”容忌轻声呓语。
“我知道,不怪你。”我低低说着,小心翼翼地将他扶上榻。
“不要走。”容忌双眸紧闭,长睫微动,忽而伸手抓着我的胳膊。
“容忌,我不怪你。但是不代表我能接受你对我做的一切,我吓怕了,身心俱疲。”我如是说着,替他掖好被角,转身朝着屋外走去。
刚出屋,我就感受到一院子女人不善的眼神,怒火中烧。
“好大的胆子,竟敢潜入驿馆暗算东临王”我冷冷说道,旋即画地为牢,将不知天高地厚的她们囚禁在水幕之中。
她们惊慌失措地在水幕之中乱闯乱撞,甚至还有些胆小怯懦,噗通跪地,朝开一面。
“网开一面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自剜双目。”我一想起容忌被她们围堵的窘迫样,心中火气更盛,下定决心准备好好吓一吓这群不知廉耻的女人。
“北璃王恕罪我们哪里敢觊觎东临王啊,这一切都是云秦国主授意的。他说了,只要我们乖乖听话,他就将我们纷纷收入后宫,享尽荣华。”水幕中,一吓得双腿发软的女人不顾身边女人阻拦,不管不顾地将祁汜给供了出来。
祁汜
我眉头紧蹙,正欲找祁汜问个明白,他已经风风火火地凑至我身前,嘴上没个正经,“歌儿,朕想你了。”
“为何算计容忌”我开门见山地质问着他。
祁汜面上的笑意刹那间凝固,他敛下眸中的失落,颇为气愤地说道,“你这个傻女人,被他伤到连求生欲都没有,转眼就能将他的暴虐忘得一干二净。朕心疼,朕心疼地每日每夜睡不着觉。”
“我在问你为何算计容忌。”我再度强调了一遍,态度极其冷漠。
“笨蛋,还不是因为你朕并非存心羞辱东临王,朕只是想借由这群女人,让他对你所经历的苦痛感同身受,让他尝尝这种被人凌虐的滋味。只有切身体会过你身心上的伤痛,他才会更加珍惜你。”祁汜稍显挫败,不情不愿地说着。
原来,祁汜是在用他的方式为我鸣不平,倒是我错怪他了。
再者,我总觉容忌不至于被轻易算计到。又或许,他特意不设防,为的就是将祁汜一军,使得祁汜在我心中的形象大打折扣。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早知容忌心思深沉,但又不忍怪他。
祁汜忽而伸手,将温热的掌心贴于我腹部之上,眸中是无限的眷恋。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他过于灼热的视线,“祁王,你当趁早启程回云秦才是。”
“歌儿,朕跟你说一个秘密,藏在朕心中已久的秘密,你听不听”
祁汜眸中闪着晶莹的泪光,再加之他时断时续的轻咳,看上去尤为憔悴。
“祁汜,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我如是说着,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他心中的秘密。
“如果朕说浮生一梦中你与朕的一夜的缠绵全是假的,你会不会开心些”祁汜唇角微微勾起,但他的笑容极冷。
我错愕抬眸,稍显急迫地追问着他,“什么意思”
祁汜强行牵过我的手,将我拽入容忌屋中,“有些事,朕确实不愿让他知道。但朕怕死了,朕怕这没人性的东西再度伤害你,因而只好勉为其难,让他听听墙角。”
“浮生一梦中,你我什么事都未发生。那日,确实是朕迷晕的你,朕气急败坏想用强硬的手段逼你就范。可当朕看到你毫无反抗之力地窝在朕怀中沉睡之际,朕心软了。”祁汜说着,突然如鲠在喉,悲伤地不能自已。
“可心镜中,分明不是”我心里藏着几分欣喜,但并未因此而失去理智,心镜中残忍的一幕幕依旧在我脑海中不断地闪现。
“朕原本打算趁着你记忆全失的时机,跟你要一个孩子,甚至连孩子的衣物被褥都已经准备妥当。若是按原计划来,心镜中的画面确实可能上演。不过,朕不像东临王那般,仗着你对他的纵容肆无忌惮。朕只是将你扛上榻,而后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做了一夜美梦。心镜中所示,仅仅只是朕的梦境。”
他真是可恶竟骗了我这么久。
我单手捂着心口,久久未缓过劲,“当真是梦”
“朕倒希望不是梦。”
我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深怕眼前所见所听全是幻影。
祁汜失笑,“别多想了,确实是梦。在朕看来,你怀的虽然不是朕的孩子,但他明明有可能属于朕,只是朕中途良心发现收手了而已。因而,你小产之际,朕心中的痛苦一点也不比榻上假寐的狗东西少,万般愁绪无从纾解,才会深夜潜入密林中偷偷摸摸地悼念一番。”
得知浮生一梦的真相,我心中巨石终于落地。
祁汜见我如释重负,亦展颜一笑,“让你困扰许久,确实是朕不好。前几日,朕原本想抽空向你解释清楚,但你一直躲着朕,使得朕总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将话说明白。后来,你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公然宣布休夫,给了朕无限的希望,朕自然不愿在那当口说出真相。”
“那你现在想通了”
“别开心得太早,朕这辈子都不会放手。等朕处理完阿修的事,再来好好宠你。”祁汜故作轻松地说道,转身拂衣而去。
待祁汜走远,我扫了一眼依旧躺在榻上假寐的容忌,他亦在同一时刻睁开了眼眸。
我冷不防地将案几上的茶水朝他脸上泼去,“狗东西,下次再嫌我脏,你自己看着办。”
容忌默默拭去面上的茶水,沉声附和道,“泼得好。”
“几日后的宫宴,不如就由你来领舞吧。”我心结已解,心情大好,遂满心满意只想着捉弄容忌,让他也体味体味被欺凌的滋味。
容忌默默汗颜,“我这辈子绝不可能做这种事,绝不可能。”
“既然如此,我也不强逼。明儿个一早,我就去征收美貌王夫。”
说完,我又从屋顶上的破洞腾空而起,乘着劲风哼着小曲儿回了北璃王宫。
脑海中,黑盒子放声大笑,“宿主,你这哼的是什么玩意儿叽叽哇哇的,活像个傻不愣登的小哑巴。本大王的头早晚要被你笑掉。”
闻言,我瞬间噤了声,再无心思哼那不着调的小曲儿,满心满意期待着容忌的舞姿。
是夜,容忌着一身素色单衣,从窗口翩跹飞入我寝宫之内。
我纳闷地看了一眼面色沉重的容忌,以为他又遇上了烦心事,遂开口询问道,“又被人偷窥了”
容忌摇了摇头,支支吾吾道,“不是要看本王跳舞本王跳就是了。”
我眨了眨眼,还以为他受了什么打击,正想追问他是不是心情不好,就看到他在昏黄烛火下执剑起舞。
他轻飏广袖,在光影交错的一室昏黄下显得缥遥莫及。
此情此景,百年前我亦曾见过一次。那时的他,亦如今日这般,在月宫中执剑起舞。
我回过神,目不转睛地看着容忌这一段刚柔并济的剑舞,心下十分不平衡。
原想看他出丑,结果却被他迷得七荤八素,差点儿扑上前去一阵乱啃。
待容忌收回手中斩天剑,突然吹灭烛火,温软的唇恰似无意地掠过我的前额。
“歌儿,可否满意”
黑暗中,容忌微微勾起唇角,灼灼的目光盯着我稍显局促的脸。
我知容忌肯定不会伤害我,但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发颤。
容忌见状,长袖一舞,烛火次第燃起。
等清霜入了寝宫,他依旧不甚放心地看着情绪不太稳定的我,“别害怕。今后若是没你的允准,天黑之后我不会贸然踏入寝宫一步。”
他话音一落,便熟稔地翻窗而出。
待容忌走远,我腹部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惊得我差点儿以为自己又要小产。
好在,腹痛转瞬即逝,再加之我尚未确定自己有没有怀孕,因而便未将腹痛一事放在心上。
“宿主,本大王已经感知到你腹中的孕灵了。她们看不惯你欺负东临王,因而才用劲踹你,以示不满。”黑盒子匝巴着嘴,气定神闲地说道。
我满头黑线,双手捧着自己尚未显怀的肚子,哭笑不得。
这两小家伙,偏心得未免也太明显了
我忿忿不平地拍中,一夜安眠。
翌日,容忌许是惦念着我昨儿个撂下的气话,为杜绝我广纳美貌王夫,也不急着核实我究竟有没有怀孕,便命人将我怀孕一事传得虚大陆上人尽皆知。
因而,一连数日,上门贺喜之人络绎不绝。
就连归隐山林的南偌九和独孤曦玥亦携手前来道贺。
原先疲于应付这些琐事的我,见南偌九和独孤曦玥双双现身,忙不迭地伸出双手,“二位神医,我当真怀孕了吗不然,你们再替我把把脉若我并未怀孕,你们便可省下一份贺礼,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