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花溪镇,就看见两拨人跟斗鸡一样的在镇子口掐架,碍于有捕快在现场站着,双方就只是在动嘴,没有动手,但看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样子,动手干架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在街道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十分刺眼的黑色棺木。由于两拨人都在忙着掐架,且围观者也都被吸引到掐架者周围,以至于那个棺木看起来有些孤单。
“薛定,你过来!”高湛冲一个正在周旋的捕快招手。
“高大哥,你可回来吧,你赶紧来劝劝吧,这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名叫薛定的捕快,听见高湛的声音,艰难的从人群挤了出来。
“这怎么回事儿?”
“棺材铺陈旺财的媳妇死了!”
“这么突然?”身为花溪镇的捕快,对于每家每户的情形,高湛还是颇为清楚的:“据我所知,陈夫人是在给陈掌柜帮忙的时候不慎从高处跌落,伤了腰部,无法行动,这才卧病在床的。这个病,虽然磨人,却不致命,前两日我还到过陈家棺材铺,陈夫人还好好的呀。”
“就是因为死得太过突然,娘家人这才冲到这里,强行拦住了陈家发丧的人。”薛定凑近了些,小声道:“不瞒你说,这陈夫人的死,还真有猫腻。”
“什么猫腻?”高湛问。
“按照咱们花溪镇的规矩,这陈夫人去世后,理应找人去通知陈夫人的娘家人,将此事告知。先后停灵,设祭棚,发丧当日,也需得有娘家人在场。结果,这陈夫人昨日刚死,陈家今日就急匆匆发丧,若非陈夫人的娘家人得到消息,及时赶过来,这人都要下葬了。陈夫人的娘家人怀疑陈夫人并非如陈旺财所说是因病暴毙,而是被他所害,要求咱们府衙请出仵作帮忙验尸,却又被陈旺财带人干涉,这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既然死因有异,便应当请仵作验尸。仵作呢,可来了?”
“来了来了,就在旁边站着呢。仵作也是无辜,刚刚差点被那个陈旺财陈掌柜的给打了,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大庭广众之下,竟敢殴打官府的人,我瞧着这陈掌柜的胆子那是越发的大了。”高湛翻身下马,冲着人群里头喊了声:“陈旺财!”
原本还在掐架的两拨人,都停了下来。不一会儿,一个身着丧服的男人走到了高湛跟前,拱手道:“高捕快,你叫我?”
“怎么回事儿?大白天的,这整个花溪镇都要被你们给堵了。”
“见谅见谅,我也不想这样的,这还不是因为我那大舅哥不讲情理,故意难为我嘛。”陈掌柜皮笑肉不笑,眼神里明显带着些紧张,且目光躲躲闪闪,不是瞟向人群外的仵作,就是瞟向被孤零零搁置在一旁的黑色棺木。
“先说说你家的事情吧。听说你夫人过世了,是因病暴毙的?”
“是!是因病暴毙的。”
“得的什么病,可有症状?”
“我家夫人的情况,高捕快的你也是清楚的,她自高空跌落之后就伤了腰,站不起,也坐不起,只能每日躺在床上。这人呐,不活动,就容易生病,日久天长的,就这也不舒服,那也不舒服。昨个儿早起,她说她想喝粥,我便让店里的伙计给熬了白粥。这端过去的时候,人还好好的,可喝到一半,突然听见一声脆响,像是汤碗被打破了。当时,我正在院子里忙活,听见声音,就赶紧跑回了卧房,没想到……没想到竟看见我家夫人双眼上翻,浑身抽搐,像是十分痛苦。我来不及多想,就走到床边,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可没等到我让小伙计去请大夫,她就不行了。”
“既是因病暴毙,为何不通知陈夫人的娘家人?”
“不是我不通知,是我夫人不愿意。”陈掌柜叹了口气:“这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我家里的事情,亦有些是外人不知道的。这想当初,我夫人嫁给我时,她娘家人就不同意,觉得我是个卖棺材的,嫁给我,就意味着她身边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得倒霉。这别的姑爷,送礼都是送金银珠宝,吃喝穿戴。我呢,就只能送棺材,你说晦气不晦气?”
“你送礼当真是送棺材吗?”
“这哪能呢,这基本的人情世故我还是懂的,这些话当初就是我那大舅哥说的。这不明白着埋汰人嘛。我虽是开棺材铺的,可我挣钱不少,每回去老岳丈家里从不空着手,我敢说,我送的东西,绝对比其他人送的都好,都贵重。可就因为我是开棺材铺的,没少被他们排挤,连带着我家夫人也受委屈。再后来,我们跟他们的来往就少了。这远的不说,就我夫人出事之后,她那些兄弟姊妹又有几个过来看她的?我夫人心里委屈,也有气,就说日后她去了,不用我通知她的娘家人,还说省的给人添麻烦。我夫人对我情深义重,我又岂能不顺着她的心思来。”
“陈旺财,你净胡说八道,我妹妹就躺在这里,你就不怕她晚上回去找你!”不等陈掌柜的把话说完,人群中就冲出一个人来,且握着拳头就要往陈掌柜身上砸:“好端端的我妹妹为何出事?还不是被你设计陷害的。你害她一次不成,就害了她第二次。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居然还有胆子当着人家捕快的面撒谎,你亏心不亏心!”
“这位是——”
“高捕快是吧,我姓韩,叫韩文正,就是这个谎话精口中的大舅子。”韩文正抱拳:“还请捕快大人给我家妹子做主,她死的冤枉,是真死得冤枉啊!”
“你是陈夫人的兄长?”
“是!”
“你说你妹妹是被杀的?你可有证据?”
“我妹妹被害时,我不在现场,且这个谎话精,杀人凶手根本不让我们靠近棺材铺,我就是有心进去搜集证据,也进不去啊。尸检,只要高捕快你让你们县衙里的仵作帮忙给我妹妹做下尸检,我妹妹究竟是怎么死的,就一清二楚了。”
韩文正刚说完,陈掌柜的就叫起来:“不行不行,我夫人已经封棺了,此时开棺,不合适,不合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