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曲梅轻轻点头:“见到我,他很意外,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婢女将我带到了一个房间里,说他还有客人,等送走了客人再来见我。他是宁侯,自然有很多要务要处理,我便跟着婢女去了。那个房间,布置的很精致,像是府里给那种贵重客人居住使用的。起初,我还能老老实实地坐着,可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他来找我,我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我以为是他故意疏远我,想等我忍不住了自己离开。我决定找他,将心里的话都跟他说清楚。”
“你找到了他,他并未骗你,他的确是在见客人对不对?”白璃问。
“是,他的确是在见客人。”曲梅吐了口气:“虽是侯府,但府里很是清净,加之又是晚上,除了我之前待的那间屋子和我看到的那盏亮着灯的房间之外,其余的房间都是黑漆漆的。自然而然的,我便朝着那盏亮灯的房间走去。刚走到廊下,就听见屋子里有人在说话,我当即就有些羞愧,觉得是我自己多想了,还怕人想的那么坏。我本打算原路返回的,却在不经意间听到了我爹的名字。”
“曲尚书的名字?”
“对,就是我爹的名字。曲这个姓并不常见,同名同姓的就更少了。我听到那个人说,要不是现在时局混乱,祸及百姓,咱们哪里用得着这样麻烦。那个人又说,曲尚书那边你究竟打算怎么办?听说他的女儿喜欢是不是你?宁侯,你可得先想清楚。这天底下的女人,你要谁不行,怎么偏偏就相中他的了?据我所知,那位尚书府的曲小姐姿容平平,也没什么过人的才艺,不过是个寻常女子罢了。”
“这人是谁啊,怎么在背后这样议论人?”白璃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我隐约知道是谁,却不敢深想,那个声音,是我有些熟悉的。”曲梅继续道:“对于他说的那些话,我也不生气。我心里知道,他说的也都是实话。我的确姿容平平,并非什么倾国倾城的女子。琴棋书画,也的确没有一样是能够拿出手的。京城里的名门闺秀,才女比比皆是,我曲梅根本就排不上,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大概就是我尚书之女的身份。”
“瞎说什么呢,我觉得你挺好啊。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长得很好看,连我身为女子都忍不住多看了你两眼,且没有因为你是鬼魅就害怕的尖叫躲起来,是不是?”
“白姑娘这是在安慰我吗?”
“没有没有,这哪是安慰,这是实话实说。这天底下有几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大多数都是普普通通的女子。又有几个是真正的才女?美人也好,才女也罢,都是凤毛麟角。这娶妻是为了过日子,又不是为了选美,拼才艺,非要样样过人,样样出色才可以吗?”
“我家璃儿说的对,这娶媳妇,自己觉得合适就好。”白泽赶紧抓住时机,表明自己的心意,却冷不丁听到陶老头儿一声轻哼。
“白姑娘说的这些,曲梅心里也明白。听见那人说的话,曲梅既没有生气,却也没有觉得自己一定就配不上宁侯。宁侯的确很好,但曲梅也不差,曲梅相信,倘若宁侯真娶了曲梅为妻,必然是不会后悔的。”
“这才是我喜欢的曲梅。”白璃冲着曲梅伸出大拇指,原本还在伤感的曲梅竟一下子被她逗笑了。
“那后来呢,那个人是不是又说了更加过分的事情?”
“他问宁侯,什么时候对我爹爹动手?还用特别不屑的口吻说着,要除掉我爹其实很容易,只需要给他下毒即可。还说他手里有一味无色无味的毒药,保管叫我爹爹死的无声无息,就连宫里的御医都查不出来。他还说,让宁侯利用我给我爹下毒。”
“好歹毒的心思啊,那宁侯他又是怎么说的?”
“他声音很淡,似乎没有什么情绪。”曲梅低垂眼皮,声音缓缓道:“他说,与其现在将我爹给杀了,倒不如让他再多活些日子。他还说,与其死的干脆,倒不如让我爹活得痛苦。”
“这宁侯也是个狠人!”
“不奇怪,年纪轻轻就坐上了侯爷之位,且还是个异姓侯爷,他若不狠,又怎么可能走到那个位置。人呐,是很奇怪的。在我刚知晓他就是宁侯时,我对他是满心满眼的欣赏,觉得他是天底下最英俊,最有才华,也是最厉害的人物。可当我听到他跟人谋划着要对付我爹时,我的感觉就变了,我觉得这个人很恐怖,很吓人,也很叫人觉得害怕。”
“那你逃了吗?”白璃轻声问。
曲梅摇摇头:“没有,我尽量压低呼吸,稳着情绪,回到了他原本安置我的那间客房里。我不是不想走,而是那个时候,不能走。我是曲尚书的女儿,倘若我走了,势必会引起他的怀疑。不管他最终是否会跟那个人联手一起对付我爹,至少在那个晚上,我得表现的若无其事,我得让宁侯安心。”
“你好厉害啊,这种事情你是怎么做到的?”白璃疑惑地问:“若换了是我,肯定没办法做到这些。我会很生气,生气我喜欢的人居然要对付我爹!”
“不奇怪,因为我是曲尚书的女儿啊。”曲梅看着白璃很认真的回答道:“我爹从一个读书人走到尚书之位,他脚下也是踩过人,手上也是沾过血的。我是他的女儿,虽没有被牵扯进他的事情里,可多多少少还是会知道些。白姑娘觉得难以置信,是因为白姑娘你生在民间,你天真烂漫,你接触不到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官宦人家的孩子,哪怕再怎么天真无邪,心里头始终都是有一块阴影照着的,那阴影下面是一团漆黑。”
“这大概就是旁人说的,生活圈子不同,对人生的理解和感悟也不同吧。”白璃叹了口气:“还好老天向着我,若将我投生到了某个官宦人家,估摸着就我现在的情商和智商,连片头曲都活不过。”
白璃碎碎念着,然而她说的话,却没人知道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