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柯珂的确对程丰的话深信不疑,可时间久了,傻子也会起疑。
他一次都没有主动联系过自己,她甚至一遍遍担心他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困难或危险,胡思乱想到整夜失眠。
她想,就算是正式部队,一年到头也总会见一次人,至少电话会有一个,而李浩波,真的就像人间蒸发一样,音信全无。
大学四年,她花了三年半的时间,用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办法去找他,去打听他的下落,到她害怕再去想他,再有找他的念头。
她不想继续被困在自欺欺人的恐惧中,所以在最后一学期,她全力以赴自己的毕业事宜,忙得昏天暗地。
有关“李浩波”这个名字,她再也没有提起过。
……
“都快毕业了,你该多想想自己的后路,就别总往我这里跑。”冶城美院外隔着一条马路的一家新开不久的奶茶店里,一个临窗的位置,柯珂对坐在对面的程丰赠上一句忠言。
四年,每逢年过节学校放假的时候,只要她不回家,程丰都会到冶城来陪她,美其名曰“旅游”。
“冶城是我的第二故乡,我喜欢这儿,你不能阻止我回家。”他每每有理,强词夺“理”。
柯珂看着他,并没奢望自己劝说奏效,如果他真的能听,就不会有这四年风雨无阻的满满坚持。
四年,他所有往返的机票和火车票在她宿舍的书柜里攒了一整个饼干盒子,这是她主动要求的,刚开始他还不好意思,以为她要给他报账,其实是她想牢记他的好和付出,这些都是将来要一一还清的。
除了他提出的“以身相许”。
“四年,我在我们系没有什么突出的成绩,最大的亮点就是你的‘女朋友’。”她本来安心当个默默无闻地小透明,只求无惊无险的顺利毕业,没想到却因为他,反而成为焦点。
有一半以上的几率都是众矢之的。
“多好,帮你省去了被那些歪瓜裂枣追求的烦恼。”
“彼此彼此,也替你免去了那些狂蜂浪蝶的纠缠。”柯珂毫不客气地回讽。“不过我那一两个歪瓜裂枣在你那以‘群体’计数的狂蜂浪蝶面前哪够看。”
程丰讨笑,拿自己面前的柠檬水碰了碰她的柚子茶。“都是哥们儿,别这么计较。”
柯珂被他的厚脸皮逗笑了。“你长这么大,真的从来没有受过一丁点的打击吗?”
“有啊,你不就是那一丁点吗?”程丰正咬着吸管无聊地戳着杯底沉着的柠檬片,一句无心之言脱口而出才有所察觉,不自然地瞥了一眼柯珂,立马补救道。“你不懂,这就叫‘哥不在江湖,江湖却有哥的传说。’”
瞧把他给傲的,柯珂手肘上桌,捧着脸颊,笑眯眯地看着他。
不过三秒,程丰就被她看得主动撇开了视线,长这么大,从来都是别人屈于他的眼神之下,他则没有在谁的眼神里败过阵。
可柯珂确实是很认真地,不夹带任何私心杂念地欣赏他的颜值,都说大学是一间美容院,四年,他早已超脱那个青涩狂妄的大男孩,五官气质更加趋于成熟和完美,更加赏心悦目。
“你不是要去留学吗?什么时候排上日程?”她问。
“不去了。”
“不去?”她惊讶。“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去了,在中央美院的四年所学足够我受益终身,何必再舍近求远,劳民伤财,外国又不是什么金窝窝。”
柯珂倒是很赞同他这句话,又问。“那你本科结束后还有继续深造的打算吗?”
程丰摇头。“我打算毕业就回樟林,我爸有意让我回去跟着他,日后好接手公司,毕竟他也一天天老了,我又是独子,没办法,天将降大任于是人啊。”这是实话,虽然初衷还是因为她。
柯珂理解,程父开的是一家广告公司,尤其是近几年,听说在樟林本地已是声名鹊起,程丰主修国画,选修油画,从广义上来讲,和艺术设计划属同一范畴。
只是……
“你不是一直梦想办画展吗?不办了?”
“谁说不办了,等我成为樟林市的着名青年企业家,钻石王老五,超级霸总再去办画展,岂不妙哉?”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公司,和我成就一段樟林金童玉女的佳话?”他一个眨眼魅力无边,好看得连旁桌的女生都偷偷侧目,却依然遭到柯珂无情的白眼。
“不好意思,我也会回樟林,不过不是紧跟你的步伐,是为了我未完成的梦想。”
“小说?”
柯珂点头。
“可是你在冶城不是照样可以写吗?为什么还要回去?叔叔阿姨知道了又会干涉。”
“回冶城,但不会回那个家,我会在外面租房子,并且也会找工作维持生活。”
程丰知道,她回冶城为了梦想,也是为了李浩波,她嘴上不再提,心里却总是存着那么一点希望和幻想。
“哼,冠冕堂皇,我看你就是为了我才当跟屁虫。”他吊儿郎当的说着笑。
真正喜欢一个人,只有拿得起,没有放得下,她是,他亦是,缄口不提是她的方式,以笑作掩,则是他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