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医生是柯珂以前在冶城的心理医生,对柯珂的情况很了解,柯珂很信任他。”李欣冉给李浩波解释道。
看着走到阳台上打电话的程丰,她心里真是万马奔腾,异常煎熬,柯珂这前追求者和现任正牌男友同时存在的修罗场,待会儿刀光剑影的打起来,她到底帮谁?
打完电话的程丰回到客厅,李欣冉赶紧问。“吴医生怎么说?”
程丰:“吴医生说从小到大最亲近的人突然离世,这个打击非同小可,先不要强行将她从那段情绪中抽离,由着她,只要看着她不要做过激的行为,她想做什么都顺着她,哪怕是她依然相信姥姥还没有离开,最好是能有一些姥姥生前的物件作为安抚,让她慢慢接受现实。”
“姥姥的物件应该都一并处理了吧?真要找,也只能找阿姨要,可是现在这个情况谁还能去找她?就算找了,照她的脾气,知道柯珂有抑郁,怕是恨不得立马断绝母女关系。”李欣冉说。“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在医院还能输营养液,可是回来她又不吃不喝,多少让她吃点东西才行啊,不能由着她滴水不沾吧。”
“我去做饭。”李浩波从沙发上起身。“姥姥在世时,我向她请教过柯珂最喜欢的几道菜,我去做。”
程丰看着他,心里又不平衡了。
他竟然还找姥姥做过饭?
难怪自己赢不过他,这些背地里的小手段玩的,他可真够心机的。
他又酸又气地想着,嘴上贱贱地又不肯落下风。“你现在是不是恨不得把我撵出去?告诉你,我就不。”
李浩波平静道。“你想多了,有关她的病情,你比我有经验,我还要仰仗你,向你讨教,又怎么可能把你赶出去。”
他这一说,倒把程丰整不会了,他调侃道。“你倒能屈能伸。”又不服气。“等我把墙角给你挖了,看你还能不能这么大度。”
……
李浩波做饭期间,李欣冉他们也暂时离开,虽然程丰“不放心”想要留下,但还是被李欣冉各种彩虹屁连哄带骗的给忽悠走了。
只有简单的一菜一粥,还有她最爱的鸡蛋羹,没有荤腥,是她现在肠胃脆弱,需要清淡软烂的食物养护。
等他端菜上桌时,才发现她房间的门大敞着,心头一慌,赶紧跑过去,床上的被子掀开,房间里也没有她的人。
“柯珂,柯珂……”他着急大喊,回头看见她躺在阳台的摇椅上,还穿着从医院回来时的那身衣服,散着发,两眼无神,目光呆滞地望着天空。
松了一口气,他走过去,蹲在她身侧,轻声询问。“我煮了你最爱吃的咸粥,待会儿尝尝,好不好?”
柯珂对他的声音没有反应,就一动不动地躺着,目容憔悴,毫无生气。
他折返客厅拿起沙发上的毛毯给她盖上。
她说:“去姥姥家过寒暑假,好像还是昨天的事,还是眼前的事,每次放假的第二天,我和桐桐就要去姥姥家过,夏天,姥姥会买好多雪糕冻在冰箱里,但她只准我们每天吃一根,我们吃不够,就趁她去厨房做饭时,偷偷拿一根躲到外面过道上吃。”
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又没有说话的缘故,她的声音沙哑虚弱,语速也很慢很慢,但这些犹新的记忆让她眼里渐渐有了光。
“姥姥特别喜欢《济公游记》,每次只要电视里播放,她不管看过多少遍都要看,坐在她那张椅面都凹进去的老藤椅上,慢悠悠地摇着边都不知毛了多少遍,又缝缝补补多少遍却始终舍不得扔的蒲扇,跟着里面哼着,哼到连我都记得调子和歌词。”
“我小时候爱尿床,每次打湿了床,我们祖孙三人就只能扯着凉席打地铺,有一次连着两晚都尿了,姥姥生气,罚我一个人睡沙发,客厅黑黢黢的,我根本不敢闭眼,生怕哪里钻出来一只老鼠或怪物,就哼哼唧唧地不肯睡,最后吵得姥姥心疼了,她就假装不耐烦地说:‘那个尿床的小坏蛋,到姥姥这里来打屁股吧’,我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抱着她撒娇耍赖,她就舍不得了。”
李浩波安静地听着,听着她以这样的方式自愈自己,眼角发酸,带着重重的鼻音。“柯珂,对不起,你说得对,我不应该擅自做主,如果姥姥不生气,她也不会走得这么突然,都是我的错。”
他是真的追悔莫及,那么好的姥姥,柯珂心里最重要的姥姥,他却成了始作俑者。
她的沉默剜心挫骨。
“李浩波,我很迷信,拜佛求神这种事我曾经一件也没落下,家中那么多亲戚,没有几个人待见我,连我爸都亲口说,我不讨人喜欢,唯独姥姥,只有她会真正站在一个长辈的角度,耐心跟我讲道理,认真听我说话,虽然在我犯错时也会凶巴巴地批评我,但更多的是鼓励和肯定,我从她那里,得到了失去的,和渴望的。”
她一只手臂搭在眼上,只见喉咙滚动了一下,哭腔明显。“每年过生,我的愿望都是向各路神仙祈祷,请他们保佑我的姥姥长命百岁,能永远陪着我,逢年过节我也会去寺庙烧香祈福,我以为他们都听见了,他们为什么没有保佑我的姥姥。”
她又哭了起来。“闭眼也是姥姥,睁眼也是姥姥,我睡不着,我不敢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