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黄光,接着黑色的光笼罩了大地,最后大地上升起了海面一般纯净蓝色的天空,一望无际的天幕上镶满了亮晶晶如宝石的星星,白日和黑夜的景象在她眼前交融。她着了迷般地仰望着天空,每一块蓝色看上去都那么熟悉,她甚至叫得出每一朵云,每一颗星的名字。直到她的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呼唤声:“郁枫染,醒一醒,郁枫染…”
这不是她的名字,她潜意识里的声音反驳道。
她右眼皮被翻开了,映出一个眼睛里游动着银色小鱼的白袍男人,他一边检查瞳孔,一边叫她的名字。
她醒了,含糊地发出一串音节:“啊,舒医生…”
舒希声松了口气,看见她的肩膀挣扎地动了动,似乎是想让手臂向上抬一抬,却无能为力。
刚做完手术的她是一条刚上岸的大鱼,只有胸腔努力地一起一伏,为了证明她还活着。
“胃息肉活检报告出来了,你运气很好,这颗胃息肉是恶性的,马上就要发作为肿瘤前期了。”他放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道。
“谢谢…”她努力微笑了一下,随即又合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再见到那一片如海一样湛蓝的天空了。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下午5点了,黎川和夏甜正坐在郁枫染的床边,低声地说着事。窗边站着一个带着骷髅头项链的黑衣少年,看着十七八岁大,熟悉的黑眼圈和满布血丝的眼睛,过长的黑发遮住了眉梢上一逝而过的戾气,她的弟弟,郁棣棠。
上次听说他的消息还是母亲打电话过来,说阿弟偷了家里的钱跑了,找过警察了,没找着人,只听他的朋友说是往叶都方向去了,问她有没有见到。她使了千方百计,无奈却如大海里用勺捞鱼,什么线索也没有找到。
她揉了揉眼睛,再三确定不是幻觉,真的是他,忍不住叫了起来:“阿棠!”
那人果然转过身来,看着她露出一个亦真亦假的微笑:“阿姐。”
他露出正脸来,比先前消瘦许多,单薄地锁骨都清晰可见,可见是吃过许多苦的,郁枫染细细看去,颈边一道扭曲的伤疤,像是鼠尾盘在月白色细长的脖颈边,可憎极了。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郁枫染惊得差点跳下床,还好黎川眼疾手快,和夏甜一起按住了她。
“枫染,你才刚手术完,医生说最好静养,不可以动!”夏甜情急之下喊了起来。
郁枫染心烦意乱,若换了平时的她,拦着自己的就算是猛虎危墙,也一脚踏平了过去。她性子爆裂,这两年才算养得安静恭顺了些,但遇着家人遇危,她胸中那股子如山崩海啸般的不平怒意一发不可收拾,好歹理智还在,夏甜名义上是她的老板,她们又是合作初期,真要爆炸可就完了。
郁棣棠走了过来,笑着指了指颈侧的疤痕,满不在乎地说道:“这个吗?酷毙了好嘛!”
病床上的女子猛地抓住还在吹口哨的少年的手臂拖了过来,半个身子都被她拉到了病床上,声音发了狠地叫道:“郁棣棠,我他妈问你话,你听见没?你脖子上的伤到底怎么弄的?”
“干什么?病房里需要安静,病人要静养知道吗?”门边上一个护士经过,听见病房里的吵闹声,不耐烦地敲了敲门板说道。等她看到正是那位“虚弱的病人”挟持着一个瘦弱的男生的时候,她大惊失色赶紧疾步走进病房内制止两人,一边跑一边叫着舒医生,舒医生,704号3床的病人在打架,快来看看伤口有没有裂开。
等舒希声过来时,两人已经被拉开了,他也不说废话,直接撩开郁枫染的上衣(还好他顾忌到有外人在,并没有撩到胸口的位置),看到伤口并未崩裂就放了下来。
郁枫染低着头,不敢看舒希声的眼神,此刻,她倒变成了一只乖乖的小猫咪,收起了爪子,岁月静好的样子。她已经做好舒希声骂她的准备了。
谁知舒希声只是用刻板无波的声音对她重复了一遍手术后的注意事项外,就没理她了。她呐呐地点了点头,白袍的男人嗤笑了一下,转头就痛骂了黎川和夏甜一顿。
“都说了几次了要看住病人,看住病人!你们是怎么做陪护的?病人动了气出了事,你们打算让谁负责?如果连陪护都不会做,就给我滚蛋回家,让护士来陪床!”
两人被骂的一脸懵逼,最后乖乖低头认错:“对不起,医生,是我们错了。”
舒希声目光转向刺头般的少年,厉声道:
“还有你,你是病人的家属,才准许进来看她。如果你是来惹她生气的,也给我滚。”
郁棣棠别过头去,没吭声。
骂完人,舒希声也不走,眯眼靠着墙,是打算把看戏进行到底了。
也不知为什么,看着郁棣棠被骂的样子,郁枫染心中就像出了口恶气似的痛快,从小阿棠就是村里最顽皮的小孩,抢别人的玩具,抢不过就要打对方,她不知抽了他几回,父母总拦着她,生怕宝贝儿子被打疼了,这般的溺爱才养出郁棣棠这样的混混性子,书也不好好念,就连混混这样的事也当的七斤八两的。
夏甜站了出来,把郁棣棠揪到郁枫染病床边,催促地说道:“快向你姐赔礼道歉。”
郁棣棠看了她一眼,目光中罕见地带了点惧意,郁枫染心里略奇,夏甜一个软软甜甜的姑娘,看着还没有她大,竟让阿棠感到害怕,何等稀奇之事!
“对…对不起。”他别别扭扭地说道。
在郁棣棠口中,郁枫染总算知道他拿了家里的钱之后的经历了。
郁棣棠在当地惹了不能惹的人,一时害怕,亏他还有些良心,居然第一个想法是怕连累家人,于是就拿了家里的钱出来想去投奔叶都的阿姐。他走的也急,到了叶都后,就想着要给阿姐打电话联系她,这时候才发现糟了,他的手机里连阿姐的号码都没存一个。当天走投无路又怀揣着重金的他稀里糊涂地被一个大哥拉到黑旅店里睡了一晚。醒来时,衣服还在,财物空空。
他才十七岁,连身份证都没领,想着先找个工作养活自己再说。正巧某个小网吧缺网管,他就应聘上了,都怪游戏好玩,他就忘了找阿姐。
“至于伤疤,是前些日子我遇到骗我住黑旅店的大哥,想随便打一架,没想到他带着刀,一不小心划破的。本来只是小伤疤,几天就好了,我嫌不好看,又用刀片切了几刀,这样酷一点嘛…”
郁棣棠低着头说。
“小小年纪学人家当什么黑社会啊,颈边有大动脉,稍微割破一点,你就不会站在这里了,多读点书吧小子。”
舒希声冷嘲热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