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洛克名不虚传,果然吼叫得、整栋侯爵府邸都山摇地动。
但中部和东部战区两位元帅走时,高大的侯爵不仅亲自送到大宅门口,还难得地接受了雷艾元帅给的一支“呛喉咙”的雪茄,并吸了两口。
第二天,三位元帅就集体提出“军政奉还”,把三个战区都捧给了一直想插手的摄政大人。
魏德龙伯爵立即召集了外祖父家的亲戚、和他们熟悉的商界精英们,准备对军事大刀阔斧。但是他外祖父,早已经退休的魏德龙老先生却警惕起来:上一次演出类似戏码,是第二王座被暴力推翻的前夜。
于是,爱听历史典故的老商贩硬逼着外孙,把指挥西征军的烫手山药,丢给古斯塔夫夫人。
贵族院上下也都想看热闹。很快,便有人提议任命王座的宠物为西征军的监军。
这意味着才17岁的毛丫头,将像驾校教练一样,坐到奥特斯堡中将率领的、西征军这艘超级装甲车副驾驶上去。而且还得一脚刹车,一脚油门。
正如魏德龙老爷子的预计,军人和不得志士大夫的怒气,立即转向了马屁小人,并最终指向了她背后的王座本人。
不满与绝望,如同火山喷发前咕嘟冒出的岩浆泡泡,正在为革命积聚力量。
大人马联邦日灼行星,红白蓝磨坊夜总会里,也是如此。
一身军装的雷阿尔,瘫在包间卡座里,眼睛冲上,看着屋顶上不断滚过的红绿镭射灯影。几个跟他差不多,都在朱亮夫人手下吃饭的道德委员会“助理”们,也耷拉着漂亮的脑袋,垂头丧气。
大选结束,除了杨当选的法-让-贝蒂多选区投票率超过了九成外,他们各自忙活的选区投票率只有一成一到一成三不等。也就是说,在礼物和政论的轮番轰炸下,绝大多数选民依旧选择放弃投票!
因此,即使他们负责的选举人勉强当选了,还是会被敌对媒体评为“毫无民意授权的代议士”,很有可能面对重新点票,确定是否符合“最低票数、有效当选”的尴尬。
“再这样下去,朱亮夫人很可能会炒了咱们……”
“唉,现在是战时,经济这么差,看看门口那些女孩看咱们的眼光就知道了。要是我们也失业了,要怎么活?我还有房贷没还!”
雷阿尔苦笑了一下。对方至少还是个房奴,而自己不仅一身债,却连一片瓦都不拥有。
为什么杨就这么好运,走到哪里,都似乎能碰到机会。哪怕是马上要被流放去“培训农场”那样的苦力飞船,都能被选为议员,并获得释放?!
这时,酒吧负责女招待的妈妈桑,推开一条门缝,露进一个浓艳但灿烂的笑脸:
“各位委员助理,都闷坐了一夜了,也不叫几个漂亮妹妹来陪陪吗?”
“妈妈桑,你们这里招男工吗?我们要求职!”雷阿尔左边一个极其俊俏的助理、阿尔弗雷德喝大了,开始瞎嚷嚷。
“吆喝,您是伺候各位大人的。不过,我这里刚来了个新人,说起来,雷阿尔少尉还认识呢!”
雷阿尔惊讶地睁开了迷醉的眼睛,就听见旁边的人都拍着他大笑:
“呀,他真厉害,现在不就是‘认识’你这里所有的女孩子了?”
没等大家笑完,妈妈桑就拉着一个满头金发、脸画得大红大绿的女孩进来。
雷阿尔的酒,顿时醒了大半。他本能地立即挤出卡座,然后一把抓住女孩的胳膊,拖出了四处都嘻嘻哈哈、充斥着不正经动静的包房走廊。
因为这个女孩就是已故司长的独女,雪儿。
她却嫌弃地打开雷阿尔的手,捂着肩膀,蹲在了酒吧后门的空地上。这让她背上和大腿上都过短的衣服,加速往中间缩。雷阿尔不得不脱下军装外套,搭在她肩膀上,替她把暴露之处都遮盖起来。
“不用你假惺惺!”
雪儿一边喷着白气,一边愤怒地大喊:“你叫我去害杨,现在他没事,还当上了议员,真讽刺!”
“这不是你打扮成这样、跑来这里的理由!”
雪儿冻得鼻涕都快流出来了。她满脸泪水:“我难道不用吃饭、不用交房租?!”
雷阿尔心里一阵绞痛,他觉得,某种程度上,自己就是害得雪儿落到这步田地的帮凶。从被人捧在手心、千依百顺,到一无所有的经历,他比谁的体验都深。他并不想害对自己一直还不错的女孩。
从10月中火晔失陷开始,大人马的经济就出现了加剧颓败的迹象。虽然政府已经开足了印钞机,但是火晔生产的蛋白质材料,已经无法输入。其他各行政区为了自保,也不愿意对外输出任何基本品原料。而黑市物品的来源地、王朝自治领,也收紧了对大人马商人的签证审批。
物价起先是每周一调整,现在已经变成每天涨价一次。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怎么样。
再加上最近半个月,大量青壮劳动力突然被征入伍,连冬天的能源生产都跟不上。大街上,甚至出现了因为抢废纸和树枝做取暖物、而殴杀人命的案子。
以此想想前些日子独立媒体上报道,万人寒夜排队给杨送“昂贵”的探监慰问品,雷阿尔就忍不住撇出一个冷笑。
“不是又有人组织的吧?”
在他看来,人都是自私的,如果没人组织鼓动,又有谁会自发做这些事,会真记得杨曾救过这座城市?!毕竟那是五个多月前的事。在很多人那里,其实就跟五个世纪以前没什么差别。
这时,一个整晚都没生意的酒女,一边抽着都快烧到手的香烟头儿,一边躲在旁边的黑影里,看政治辩论节目。
辩论的一边,是军方的议员。
他个头太小,在酒女的全息屏幕下,即使3d影像也看不清模样。正大声激昂地鼓吹,要趁对王朝西征军的胜利,扩大战果,进而解放天蝎王朝。
“把人民从奴隶、从无法自由表达的牢笼里解放出来!这是民主共和背负的巨大责任!直到他们实现民主为止,我们也将永无宁日!”
另外一边,是耶伦派的议员张伯伦。
“夏议员,请不要再蛊惑人民被战争吞噬!现在,我们大人马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民主吗?连军队都没有实现联邦化?不然,火晔怎么会因为一个软骨头,就投降大人马呢?”
看着这个不到40岁,却出现了严重秃顶的男人,雷阿尔忽然想笑。
这家伙前几天,还在朱亮夫人的沙龙上吹牛:他勾搭人的功夫多么厉害,多少有妇之夫都跟着老婆一起,被他吸引住了。
大概是没生意、饿肚子的酒女,也觉得这节目很无聊,就甩掉红色的烟头,哆嗦着敲着电话,换到一个新直播节目。里面立即传出一个叫雷阿尔和雪儿同时抬起头的男人声音。因为这个人正是苏芳的父亲,那个混得一直不怎么样的中级小官僚。
“贾南德先生,感谢您接受我们的专访。您肯勇敢地站出来,揭发令兄的弊案,真是十分令人佩服……”
这时,刚才一起喝酒的俊俏阿尔弗雷德,也发疯一样,跑来找雷阿尔:
“雷阿尔,大新闻!贾南德副议长被人揭发贪污,刚刚从新任期上辞职了!我们那个选区出缺,要补选啦!哈哈哈哈!这下,我不用回老家要饭去了!”
但是,雷阿尔却无法挽起一个表面化的微笑:
“罗霖怎么办?苏芳死了,她现在……怎么办?”
想着,雷阿尔把脚就往酒吧街外面跑,跑到一半,他又退回来,从雪儿身上搭着的外套口袋里摸出钱包,抽出一张零钱给自己,剩下的,连衣服,一起给了雪儿。
“蹲在这里,等着孵蛋?还不回家?!”
他粗暴地大喝。
雪儿却觉得,从没见过这样亲切的雷阿尔。她忍不住用他的外套捂住了眼睛,一股暖流袭击了她冻僵了的心。她赶紧用手背蹭掉脸上的浓妆,裹住衣服,往家跑。
另一边,没等雷阿尔跑到罗霖家的大宅,就看见一辆白色的医用悬浮车,从宅子的私街里开出来。
通过车窗,他看见,明亮的灯光下,罗霖绷着一张青色、呆滞的面孔。于是,他赶紧揽了一辆自助无人驾驶磁悬浮车,跟上了前面的医用救护车。
原来,一直投靠大伯哥一家的罗霖母亲,在听见丈夫举报大伯哥,自断了家族前途后,彻底绝望了。
她先是抱着罗霖一顿嚎哭:
“你……你为什么不是个儿子?要是你是个儿子的话,你爸爸……就不会抛弃我们,去做这样的傻事……啊,啊,啊!”
虽然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
苏芳和罗霖的父亲一直抑郁不得志,所以看着妻子钻营,便觉得这是在故意彰显自己无用,所以懒得回家。
但是作为一个父亲,苏芳被杀后,他还是去找过罗纳尔司长的。
司长却毫无作为。这让他忍不住怀疑,对方是因为鄙夷自己无用,才敷衍了事。
于是,他便找大哥贾南德副委员长,要求大哥替女儿出头,教训罗纳尔司长。但是,大哥又总以“不能破坏派系内团结”为借口,拒绝他。即便罗纳尔司长死了,大哥也对苏芳被杀案,也没投入任何关注。
所以,自卑的联邦中级官僚认为,大哥一直看不起自己,便来了个大义灭亲。
他完全没有考虑过,大哥塌了以后,女儿罗霖的前途该怎么办,一家男女老幼又该由谁来照顾。
罗霖的母亲,则一直致力于按头脑中的想象,改造丈夫。如果改造不见成效,她就习惯性地认为,这是夫家厌弃她生不出儿子、不予配合的结果。
哭了好一会,她才像是想起了什么,用金线**红沙丽抹抹脸颊的两道泥沟,站了起来:
“算了,再哭,你也变不成男孩。要是那个周日,你花点心思,去把杨找来,而不是弄那个老太太们的小狼狗来,我们家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贾南德小姐,从现在起,你终于得意了,可以看看没有贾南德这块名牌傍身,是怎么样的人生了?”
说着,干瘦的小女人就团紧了沙丽,在外交学院高材生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错愕下,快步上了宽阔的大楼梯。
又过了几分钟,楼上就传来一声剧烈的枪响……
雷阿尔看着呆呆的罗霖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忍不住拿胳膊环住了她,好像她是苏芳一样。
一个要保护罗霖,要像个真正男子汉一样脚踏实地、向上爬的愿望,从雷阿尔的心里升起。
他有了一个主意:他要为一心获得武装支持的耶伦委员长、组建一支军队。朱亮夫人那些女客们,正好可以成为他的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