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尸体被运走后,女仆们还是觉得,吊死鬼在屋子里哪个黑暗的角落里,继续吐着舌头,瞪着血红的眼白,看着自己。
姑娘们谁不敢睡,只得努力说话,想挣扎到天亮。
“这栋房子,在先王进入永眠后,就被诅咒了。”
看看这么破的地方,宝音忍不住插嘴:“先王住过这里?”
“是啊,先王在赤馆住了最后的10年!他就是在这里被装殓好,送到永眠宫去的……”
“不是说永眠……只是持续160年的修复期吗?他干嘛诅咒这里?!”
“切!噜噜居然多嘴多舌!谁知道160年后,还能不能再醒过来?!你看现在第一王座不就是个例子吗?贵族院都……唉,我跟你个宠物说这些做什么?!”
一个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女仆,也在淡蓝色幽光下,呵斥宝音。她舌头上穿了个银环,微微发着光。
宝音看清她胸口还戴了一条心形吊咀,确定她是一向胆小的朱丽叶-赫尔伯特。“宠物”便打算明天,借“宠物专用办法”报复一下这个舌环小人。
可惜,第二天一觉醒来,朱丽叶就不见了。
午餐时,托了谢德长官的福、提前下班的娜塔莉,看见主菜是她喜欢的巴伐利亚炭烧肘子肉,就把整盆都端到自己跟前。
可是,只切了一刀,娜塔莉就迟疑了。
她用叉子,往剩下的大块卷肉里使劲抠,居然抠出一条细细的心形吊坠项链来。然后,她又仔细剥了剥剩下的部分,就“嗷”一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大家慢慢围过来一看,肉里还卷着一节灰紫色的舌头,上面穿着一个银舌环。
黄昏以后,整个赤馆打开了所有能打开的灯。却因为电压负荷不了,连续跳了三次闸,最后不得不寻出许久不用的蜡烛,让赤馆的夜,第一次看起来,有了一番红火的光点。
谣言也在黑暗中,随着这些摇曳的点点微茫传递:
“你们听说了吗?这事好像跟噜噜有关……”
“我也听说了,洛丽塔之前说噜噜不长眼,就被挖掉了眼睛。”
“茉莉-费雪嘲笑噜噜头发差,就被头发吊死了……”
“呀!朱丽叶就是说了她一句‘别多嘴’,就……我……昨天晚上说过她什么没有?”
“你看她的眼神很凶来着……”
“这怎么办?我不想被挖眼……呜呜呜呜……”
就寝前,宝音的上铺女孩,主动搬到另一边去。搬走前,她还拿吸尘器,为宝音把床的四周,都好好打扫了一遍,才帮她铺好床铺。
蓝心心替宝音打了洗脸水,换了新鞋子。
就连娜塔莉都小心翼翼地、把随手扔在地上的白色卫生纸团,全捡起来,收到垃圾桶里。
看见这群欺负她的人突然老实了,宝音胸膛里那股恶意更翻滚起来。
她乘机吹嘘、当年在贝塔15号上,她怎么带着阿达去打猎的。期间,她还专门挑血淋淋的部分做重点描绘,吓得一宿舍的人又瞪圆了眼睛,盼到天亮。
这样坚持了三天,宝音便被赵夫人带去了一栋向西走1公里的大宅。
这栋大宅比雪儿家的房子,足足大出十倍。
虽然只有四层楼,看起来,却好像别人家7层楼那么高。楼顶高处,还探出一些持戟拿枪的怪物雕塑来。再加上乳白色的石灰岩墙身和浅灰色房顶,让这里看起来好像一座不事张扬的别宫。
正门门拱上,刻着“席罗德宅邸”。
进到大门里面,正对面,是一处巨大的粉色花岗岩螺旋形楼梯。
第一节楼梯的后面,挂着一幅占了整面墙的织毯。这块基调为红色和粉红色的织毯上,描绘着一大群古希腊神祇穿着鲜艳的衣饰,于一个艳阳天,簇拥着赏花。
楼梯之下,每隔几步,就会过去一对身穿大红色号服、白色长筒袜和黑色浅口鞋子的男仆,或着藏青色a字裙,头戴着蕾丝小白帽的女仆。
“呃,这位陪从官……内司大人现在……方便吗?”
搓衣板身量的赵夫人对每个仆人,都摆出一副极其谦卑的架势。
“黄品茹奚官,”仆人们对她就没那么客气了,不但脸色难看,还直呼赵夫人原先的名讳:“夫人还在会见何理胥大臣。”
奚官,是王朝女性官衔正九级到从九级的泛称。
王朝不知道什么原因,在设置女性官职时,借鉴了古代中国北魏时的称谓。
第一级的女性官员被称为“内司”,官比各部大臣。其余2-10级依次称“作司、大监、侍中,监/贤人、书史、供人、中使、奚官和陪从”。
就在这时,突然传出巨大钟鸣声。宝音刚想左转右转找找看,就被仆人们拿白眼和白手套,赶回了赵夫人身后。
几分钟后,四个打扮得极其高贵的男人女人,就从楼梯上下来了。
为首的,正是招聘宝音的女商人。
她穿着一身银灰色的晨衣,带着一顶差不多颜色的假发。脖子上随便的系着一条、好像小银蛇束起来的项圈,一直垂到胸前。看起来,比上次气场更大。
剩下三个人忙从她背后,绕到她前面,不断鞠躬,或者行曲膝礼,倒着下了楼梯。
然后,女主人的眼睛瞟过宝音,示意赵夫人把宝音带上来。
可是,赵夫人没有进女主人书房这份殊荣。她只能在门口偷听里面的训话:
“我听说,你弄得佣人们都很害怕。”女主人的声调虽然不高,音质却极其浑厚,穿透力极强。
“我……我也很害怕……”宝音装得还挺像,“您看,我……应该不能通过试用期了,不如……”
“这里没有试用期。你被解雇了!”女主人非常干脆利落。
这原本是宝音想听见的话,但是,她来这里的目的是,去检查辨认一下那个新福报!所以,她还需要一些生活费和回家的路费。她赶紧把自己的工期多说一天,为的是后面再跟女主人讲价:
“那么,我这12天的薪水怎么支付呢?”
女主人站起来,好像暴雨前的乌云一样,笼罩在宝音的眼前:
“小姑娘,你,最好在我没有把你交给治安官以前,离开这里!要是你不想在监狱里过新年的话……”
赵夫人在门外听着,摇了摇头。
宝音也感性地认识到,什么叫“有钱的更小气”!
她很想抱住沙发腿,躺在地上耍赖皮。但是,这里,是这个女人的宅邸,所有的人都是她的仆人,想借助“群众压力”这一招不好使。
没等宝音想出破解良策,女商人按响了桌子的通话器:
“安娜……”
没等她说完,就听见通话器那头的女秘书,声音都颤抖了:
“古斯塔夫夫人,夫人……来了贵客……”
宝音拿眼珠一转这间巨大的书房,满满一屋子的真胡桃木家具,价格不菲;墙上悬挂着整张雄狮的金黄皮毛。
夫人背后的书架上,摆放的十几个、宝音从没见过的奶白色石头人像。每个看起来都非常古老。
全是钱的味道。
这样的女富豪家所说的“贵客”,一定大有来头。
于是,宝音一个健步、跳到书房门口,想打开大门,大喊“无良雇主、无理解雇”来吓唬女主人,却发现,这门重得非得两手一起、才能拉开。
就在这时,一个走路没有声音的女人,越过了门边偷听的赵夫人。她左手轻轻一碰,两扇书房的大门就豁然洞开。
还好,宝音躲了个及时。
刚才还霸气外泄、不肯付工钱的古斯塔夫夫人,看见来者后,马上谦卑地跪在地上,双手向上,举过了头顶:
“陛下!”
赵夫人也赶紧跪下,脸紧紧贴着地面,心里却不住埋怨自己、怎么没乘机偷看一下。
因为能被称为“陛下”的人,在整个王朝中,只有当今王的第五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