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大山有些叹气：“三牛，咱们认识不久，但是也算是朋友了，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有什么不当说的！”赵犇笑着说道：“你是长辈，我是晚辈，有什么该说就说，我这年纪，做事情不全，那是必然的，犯错了，你给我两巴掌，那都是关爱！”
“行，你都这么说了，我就不矫情了！”雷大山轻声的说道：“三牛，我知道你急切，想要一刀切，但是做事情得稳住，你这一刀下去，太狠了，平安寨容易成靶子，别到时候你辛辛苦苦的花心思，做了事情，又花了钱，最后却只能得到一堆的埋怨而已！”
平安寨现在处于的是一个领头羊的位置。
这个位置容易招惹是非。
在这个世道，做事情不容易，并非人人都身怀感恩之心，更多的是自私，短视，他们只是看到自己的利益。
当对比之下，感觉自己的利益不够了，他们从不会从自己的角度去想问题，他们只会埋怨别人不够公平。
“我不在意！”
赵犇淡淡的说道：“大山叔，不是我清高，而是我更加在意自己晚上能不能睡一个安稳觉，有些事情明明有能力，却偏偏顾虑太多，而不去做，那么我晚上，恐怕睡不着，既然想要去做了，那么想太多没用，难道我还能盼望结果都是大家满意的，奢望他们能来感激我，我从不奢求这一点，我只是希望，对得住自己而已！”
他叹了一口气，有些感概的说道：“我爸爸妈妈走得早，爷爷奶奶生活苦，从小来说，我虽不算是无亲无故，但是也算是有吃百家饭长大的意思，帮过我的人很多，我想那个时候，他们也不会奢望我长大了能回报他们吧！”
他执着的说道：“圣贤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没这么大的野心去兼济天下，但是我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想要看到平安寨成为一个全新，一个文明，一个富裕，一个有素质的新农村，我更希望龙山能蜕变，走出贫穷，走出落后，这里是我的家乡，老的一辈知道落叶归乡，那我年轻的一辈，难道不能用自己所学，自己所会的，造福家乡”
“做什么事情都难，打一份工都难，这件事情谁都知道不好做，谁都知道容易得不偿失，既然选择去做了，那就不能考虑这么多，我对得起自己就行了，至于其他的，由他去……”
手机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渐渐的有些感染了雷大山。
雷大山的神色越发的复杂，他生于贫穷年代，一步步的从改革开放的时代走过来，从吃不饱饭的时代，到如今大家努力的奔向小康生活，他经历太多，也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
他那个时代，讲奉献，讲信仰，但是后来又变了，经济开始起来了，开始讲市场经济的时代，向钱看齐，时代在变，人也在变。
有钱了，也浮夸了。
但是却并非大部分。
他以前总以为年轻人，适应时代潮流，走在时代的前沿，但是他现在才发现，时代变了，人未必会变的，年轻人也是正能量的主体，他们也可以为了家乡，为了别人，奉献自己的一切，包括金钱和声誉。
“三牛，石建设在哪里？”雷大山沉默片刻，问。
“在我平安寨！”
赵犇回答。
“不错！”雷大山笑了起来，蛇无头不行，赵犇是拿住了七寸，并非只有一腔热血而有勇无谋之辈，这是有勇有谋的：“那剩下的事情，我和雷本初先给你把戏台铺起来了，至于那几个刺头，我先压下去了，三天之内，我把事情闹到你们平安寨！”
“谢谢！”
赵犇有些感谢。
他一个人是唱不了独角戏的，雷本初出手，是他的选择，他一开始并不想把涂山村拖下水，因为涂山村的计划已经落实了，他不愿意拖累涂山村。
雷大山出手，涂山村入场，那么这场矛盾，就会在最短时间之内激发，甚至到了一个掩盖不住的地步。
“不用谢！”雷大山幽幽的说道：“都是龙山人，你们这些小年轻尚且懂的道理，我们这些老不死可不能落后于人！”
“哈哈哈！”
赵犇大笑起来：“那我们这一场戏，咱们就唱起来，也恭贺我们能够在平安寨胜利会师！”
“一定！”
雷大山点头。
………………………………
平安寨，办公室里面，赵犇挂掉电话，抬头，看到正站在门口的石建设，脸一黑：“石支书，偷听别人讲电话，那是不道德的行为！”
“没想偷听，凑巧！”
石建设那是脸皮比城墙还有厚的人，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情而脸红，他走进来，淡淡的说道：“赵村长真是好手段了！”
“有吗？”
赵犇看看自己白净的双手，感叹的说道：“要是真有什么好手段，就不至于坐在这里吃土了！”
这计划，把自己都搭进去了，还有什么好手段，真是自讨苦吃。
“雷大山那可是一个老狐狸！”石建设眯眼，道：“这么大的计划，你砸这么多钱进去，牵涉这么多人，你不怕他摆你一道啊?”
在龙山，能让他瞧得起的人，没几个，穷的掉渣的地方，一个两个自己发展不行，打秋风倒是好手。
百分之八十，基本上都接受过石头村的小恩小惠，吃软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这些村支书和村主任，在石头村面前，都少有能挺直腰的。
而涂山村，雷大山，算是异类，雷大山比他老一些，性格不温不火的，很多事情讲究细水长流，可总能有一些另外之处，更甚至能贴合时代，比如跟进自媒体，加入电商行列，这些都是涂山村能发展起来的原因。
当然，以前的涂山村那是远远不如石头村的，石头村有自己的产业链，从开矿到石材厂，做的是红红火火的，而涂山村，只能靠着东拼西凑的一些特产，打开经济而已，差距甚远。
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小看过雷大山，雷大山是那种，给点太阳就能灿烂的人，最擅借东风，这一回，算是让他借到了。
“我怕什么，我现在有钱，有势，还能给他们看得见的利益，我不相信他们在这时候会和我作对，我不介意和老狐狸合作，豺狼虎豹都可以！”赵犇笑着说道：“只要能做到我想要做到的事情，就算是拉一条恶龙出来，我也敢和他合作一二，毕竟所谓恶龙，只要满足了胃口，也能为我所用，不是吗！”
石建设看着赵犇认真的神情，微微苦涩的笑起来了：“看到你智珠在握大局在手的样子，我忽然感觉，我输得不冤啊！”
“没想和你较量，是你自己上杆子而已！”
赵犇摇头：“老石，说句你不想听的，就你们石头村的那点夕阳产业，我压根就没看上，这些年环境部门查的多严别人不清楚，你还能不知道吗，我想单单是环境部门给的罚款，都能让你们石头村负债累累了，都说你们石头村有矿，可有矿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石头村是有矿，但是也不是什么大矿，不然早就一飞冲天了，还需要在这里折腾吗。
产业链他做的不错。
但是这种以环境换取发展的方式，早就过时了，如今就算是采矿，也需要兼顾环境，要经过环境部门的层层批准，要购置很多净化设备。
利润来说，早已经低的可怜了。
“要说我唯一对你欣赏的，只有一点，你最少还有胆魄转型发展，只是明知道新行业不好混，却不愿意低头，死鸭子嘴硬，这点你就不够彻底了，放不下面子，做不成事情，道理你都懂，可偏偏这面子就不愿意丢！”
他忍不住问：“再给你机会选一次，你第一次登我平安寨大门的时候，你还是那个态度吗？”
“树要一张皮，人活一张脸！”
石建设摇摇头：“再来一百次，也是这样的，人都是侥幸的，相信自己多过相信别人！”
“有道理！”赵犇点点头，笑了起来，道：“那现在呢？”
“现在？”
石建设想了想，道：“你虽然下的狠手，但是总归没有一棍子打死我们，我想，还是有机会的吧，你这人，太过于理想化了，什么事情都想要做好，都想要十全十美，所以就显得过于心软，所谓君子欺之以方，就只能欺负你心软了！”
他现在多多少少有些看得懂赵犇了，赵犇这人，有些矛盾了，他该下手的时候，也能狠辣无情，但是理想化太过于严重。
或许在他眼中，龙山没坏人。
所以他希望所有人都好。
“也有道理！”
赵犇无话可说，他看着石建设如今的精气神，明显经过一番折腾之后，这老人家有些恢复过往的斗志和精神了，而且已经静下心来了，这些老家伙，人生经验了得，只要静下心来，心思之复杂，可不是这么好猜度的。
他眸子闪烁了一下，叹气：“你老人家怎么不早点觉醒呢，或许还能和你联手玩一把！”
石建设是他预设之中，最好的反派，这人要是和自己联手，那他的计划就能更加完美了，石头村当主力，桃花沟敲边鼓，加上一个涂山村针锋相对，格局瞬间就形成，矛盾计划完美，平安寨火速入场，年前能敲定所有的事情。
“说的轻巧，道理都懂，但是想要做到，那就难！”石建设苦笑：“我要是没尝试过，我会甘心吗！”
“也对！”赵犇点头，很多事情想归想，没有去尝试过，怎么可能就放弃了呢。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石建设，问：“那现在呢？”
“想分一杯羹！”
石建设沉稳的说道。
赵犇沉默片刻，最后摇摇头：“不相信你，还是让雷本初去做吧，你淡定点就行了，等这件事情过去了，咱们再谈以后！”
“为什么？”石建设皱眉。
“计划已定，风云已起，这么多村支书村主任都跳动起来了，大戏已经拉开了，成事不必有你，但是坏事你卓卓有余，你只要心有一点不甘，说两句话，压住他们的急躁之心，我肯定所有的计划就付之东流了，你说这时候，我敢赌上我给你的所有信任，让你去搅动风云吗？”赵犇反问。
石建设沉默了，他能理解赵犇的选择，但是多少有些失落，一个改变未来龙山发展的机会，终究让自己的错过了。
他现在只能期望，石头村能配合好，在没有他的情况之下，当好自己的角色。
…………………………
镇府。
“越演越烈了？”办公室里面，雷铜有些感概：“真是一群闻到了鱼腥味的猫，压不住啊！”
“肯定压不住啊！”
旁边是县府的魏进安，他看着坐在对面的青年，笑着说道：“咱们秦大镇长这挑拨离间的本事，日益见长啊！”
秦山岳，他最提携的后辈，那是跟着他从县教育局走出来的青年干部，之前还觉得他有些过于耿直，难以承受一镇的重则，但是如今看来，最磨砺人，自能让人成长了，就是这个责任了。
“过几天就腊八了，距离过年，就一个月时间了，时间紧任务重，下点重手，没办法！”秦山岳耸耸肩，说道：“再说了，赵三牛都愿意来背锅了，我不使点劲，镇府就没有存在感了，平安寨领头没错，可咱们镇府也得最好自己的事情！”
现在已经一八年的一月中旬了，距离过年，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的时间可太少了。
但是起码能落实，大家都可以踏踏实实过一个年，不然等到过年的时候再来闹点事情，那么大家都别想过好这个年了。
“要是赵三牛控不住场呢？”雷铜低声的说道：“我们龙山，可都没有善茬的人，拉出一个村子出去，放在七八十年代，都是能全民皆武的！”
平安寨彪悍，但是其他村子也不是吃素的，大把大把能豁出去的人，如今是平安寨是瓷器了，别人是瓦砾了，敢硬碰硬的人，绝不在少数。
比如洪山寨，不就是顺利的碰瓷成功吗。
“不是还有我们吗！”秦山岳平静的说道：“我当然希望他能控住场，但是如果失控了，咱们镇府就责任重大了，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定要让魏县这几天最好都在这里坐镇的原因，怕就怕突然失控！”
计划可以完美，但是做起来必有意外，为了防止这些意外，秦山岳做了很多手准备的，他不想打一场没把握的账。
魏进安笑了：“感情我就是来当备胎的！”
“预备役！”秦山岳纠正说道：“可不好用备胎这词来形容啊！”
“一样！”魏进安没好气的问：“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火好不够旺！”
秦山岳说道：“明天召开全镇所有行政村的集体会议，要求所有行政村的村支部书记或许是村委主任，必须有一个人参加，共同商讨这件事情！”
“火上添油？”
魏进安不得不承认，秦山岳成长起来也是一个凶狠的人，最关键他和赵犇配合的太好了，镇府这舞台搭建的，简直就是神助攻。
“接下来，看他们唱戏了！”
秦山岳叹气：“很多事情是不能靠别人的，能争取多少，就看他们自己的决心了，如果这时候不敢争，那真的没有人能帮到他们了！”
雷铜和魏进安闻言，不得不点头，他们能做的都做的，但是很多事情，还得看各个村子自己的意志。
你自己都不愿意，那别人怎么帮你。
“魏县，市里面怎么说？”秦山岳问。
“市国资委还在考虑，说是他们正在预估平安农场的市值和未来！”魏进安说道：“市府倒是挺着急的，但是市国资委很沉稳，而且国资委旗下这么多企业，谁来做这件事情，也不好说！”
“最有可能呢？”秦山岳问。
“梁州农村商业银行！”
“他们？”
秦山岳皱眉：“这几年发展的不太好吧，而且我记得县府和他们合作过，最后一地鸡毛！”
“不能这么说！”魏进安叹气：“金和有金和自己的问题，总体来说，这些年梁州商业银行还是帮了很多忙的，当初金川食品种油茶树，这巨大的项目，也是梁州商业银行给的支持！”
“就怕赵犇不吃这一套啊！”
秦山岳说道：“那些人眼高过顶，到时候别合作不成，搞成了矛盾，先内部资金出了问题，整个计划立刻泡汤了，那我们就白忙活一场不说，后遗症都足够我们龙山收拾好几年了！”
“不至于！”
魏进安摇摇头：“平安农场是香饽饽，现在在梁州，还没有几个人敢轻视，梁州商业银行也不敢，我们协调好，他们入场，问题不大的，就是这个其中的细节，可能要慢慢谈！”
“希望吧！”秦山岳叹气，走到这一步了，很多事情也由不得他去想了，他只能盼望，所有事情都能顺顺利利。
这一步走出去了，龙山才真正能摘掉贫困乡镇的帽子，未来才能可期望。
秦山岳想了想，突然问：“魏县，我怎么听说，金川和曲山斗起来了？”
曲山集团，也是金和的企业。
金和经济发展不咋地，但是企业还是有几个的，比如金川食品，曲山集团，这些企业，都是的经济发展的顶梁柱。
金川做食品起家，参与各行各业，甚至房地产，曲山以养殖业起家，早些年两家企业，斗过几次。
“金川自作孽，钱瑞安非要掺合一脚，就算把石头村推出来当替罪羊，自己也吃了大亏，一场打假，让他们的资金流变得紧张起来了，曲山看到了希望，想要打落水狗，这不就斗起来了！”
魏进安叹气：“金和就这么大，他们又没有能力杀出去，窝里横就是必然的事情了，还是格局的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