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秋季刚刚到来,天地间立刻变得一片萧索,耶律雄半夜被门缝透过来的寒风冻醒,结果就再也睡不着,于是干脆就起床把炉子点上,虽然才刚到秋天,但燕云一带的秋天本来就很冷,再加上这几年天气不正常,有时还不到秋天就会下雪,所以炉子也用得上了。
炉子点上之后,屋子里立刻暖和了许多,耶律雄又把去年冬天的厚被子拿出来,把床上的薄毯子铺在下面当褥子,毕竟这里的冬天实在太冷了,下面多一层也能暖和一些。
可是接下来耶律雄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想想当初自己家族的人风光,再睁开眼看看眼前这个四面透风的破屋子,耶律雄就不禁叹息一声,当初的自己恐怕做梦都想不到,短短几年的时间他就落到现在这种地步,不但锦衣玉食没了,甚至每天连饭都吃不饱。
光是从耶律雄的这个姓氏上就能知道他的出身不凡,虽然姓耶律的并不一定都是皇族,但耶律雄却是地地道道的皇族,而且与现在的皇帝耶律浚血缘关系很近,可以说只凭他的出身,就能在京城得到一个不错的官职,更何况耶律雄本身的能力也不错,曾经多次带兵平定北方的女真人叛乱,立下不少的功劳,被人称之为军中的新秀。
可惜耶律雄的眼光不太好,当初看到耶律重元得势,于是他就抱上了耶律重元的大腿。随同他在辽国北方一起造反,可惜却没想到最后耶律重元战败,他一看风头不对。立刻带领着手下仅存的一千多人背叛了耶律重元,转而向耶律浚投降。
本来对于耶律雄这种墙头草将领,耶律仁先建议杀掉正法纪,不过耶律浚看在耶律雄算是自己堂叔的份上,就饶了对方一命,只是耶律雄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官职却是保不住了。最后只得了一个小小的都头之职,并且被发配到宋辽两国的边境驻守。
一想到上面这些。耶律雄就不禁感到十分无奈,本来他当初在上京时是何等的风光,出入都有一帮人相随,身边更有美貌的侍女陪伴。不少人都说他未来能够掌管某一院成为大王,可以说是前途无量,可惜就因为跟错了人,以前的风光全都没有了,现在只能守在这个小军寨里,做一个小小的都头,每天都是等着盼着后方运送的补给不要迟到,否则他们这一百多号人都得饿肚子。
一想到补给的问题,躺在床上的耶律雄也感到肚子里空荡荡的。昨天晚上喝的那碗羊骨头汤跟清水似的,里面除了野菜连个油花都见不到,不过这也不奇怪。因为那些羊骨头早就熬了许多次了,若是还有味道那才奇怪,像这种汤以前耶律雄只会当成泔水,可是昨天晚上他却喝的十分香甜,因为他们的补给已经吃光了,那些羊骨头已经是最后一点可以吃的东西了。若是后方的补给再不送到,那他们这些人可能都会被饿死。
“该死的补给官。以后别落到老子手里,否则有你们的好看!”耶律雄低声咒骂了几句,那些送补给的官员都知道他的来历,对于他这种投降过来的将领十分看不起,所以每次都是故意把他们的补给晚送几天,对此耶律雄虽然愤怒,但却没有任何办法。
本来像耶律雄这些驻守在宋辽边境的军队,他们的补给并不仅仅是由后方提供,另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来源,那就是打草谷,也就是南下攻进大宋的领土抢掠一番,若是收成不错的话,一冬天的粮食都有了,甚至还有剩余,可以为他们带来一些额外的收入,可是这几年大宋的兵力强盛,特别是河北军得到重建,结果耶律雄他们几次南下打草谷,不但没有任何收获,反而折损了不少人手,这使得他们也不愿意再冒险,比如现在这个时候正是打草谷的好时机,可是他们却宁可呆在军寨里睡懒觉也不愿意去大宋送死。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耶律雄立刻从床上蹦起来,随便的把自己那身老羊皮袄裹在身上就出了兵,他所在的这个军寨名叫曲河寨,对面就是大宋的曲县,不过曲县却是个穷地方,以前他们打草谷都不怎么愿意去,而是绕过那里往曲县的后方杀去,那里才是真正可以打到东西的地方。
现在东方的的天际才刚刚发亮,军寨里还是一片肃静,各个营房里的士卒都在睡大觉,说起来耶律雄以前治军严格,每天早晚都要练兵,可是自从来到曲河寨这个鬼地方,他也彻底的堕落了,反正又没人来检查,所以他也是在这里混日子,更何况在他看来,大宋虽然重建了河北军,但是防守有余却进攻力量不足,再加上这些年一向都是他们攻打大宋,从来没有大宋主动攻打过辽国,所以他根本不担心军寨的安全。
早上的寒风凛冽,一直呼呼的吹个不停,使得耶律雄不由得禁了禁身上的皮袄,然后抬头看了看天色,结果发现头顶上乌动密布,看样子又是个阴天,这让禁不住咕哝一声:“这鬼天气,照这个样子看来,估计过不了几天就会下雪,到时那些狗日的补给官就更有理由拖延补给的送达了。”
耶律雄肚子里饿的厉害,于是他径直走到军寨的厨房那里,整个军寨里除了他手下的一百号士卒,就只有一个老伙夫和他的儿子,平时负责给他们做饭,而且就住在厨房旁边的破石头屋子里,只是耶律雄来到这里时,却发现伙夫爷俩睡的正香,呼噜声传出去老远,看来也和其它人一样没有起床。
“呯呯~”耶律雄伸脚踢了踢伙夫的大门,然后大声叫道,“老黄,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不起床做饭?”
“谁啊,这大早上的叫什么叫,不知道仓库里连只老鼠都没有了吗,还让老子做什么饭?”里面的老伙夫估计是没听出外面叫门的人是耶律雄,刚一醒来就立刻骂道。
“老黄,你个老东西不想活了,快点给我开门!”耶律雄虽然失势了,但至少也是个都头,整个曲河寨都归他管,现在听到老伙夫对他这么吼,自然十分生气。
里面的老黄这时估计也听出来外面的人是耶律雄,只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然后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房门被打开,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看到耶律雄时立刻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道:“哎呦,原来是都头,小老儿刚才睡迷糊了,没听出是都头的声音,你稍等一下,小老儿这就给您去做饭。”
“做饭?刚才你不是说仓库里已经空了吗,你拿什么做饭?”耶律雄听到老黄的话也是一愣,甚至连刚才的气也都消了。
“嘿嘿,仓库里的粮食是一粒也没有了,不过人总是要吃饱,昨天小老儿带着儿子去旁边的河里摸鱼,虽然没摸到什么大鱼,但小鱼却有不少,另外还有十几只蛤蟆,只要清理干净就是不错的吃食!”老黄一脸谄媚的笑容道,刚才他不小心骂了耶律雄几句,现在自然要好好的巴结一下,否则他们父子可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一听说有鱼和青蛙吃,耶律雄立刻感到肚子里更饿了,当下也顾不得其它,立刻让老黄去做饭,他也没有再离开,自己搬了个凳子就在厨房门口坐着。说起来他们曲河寨旁边就有一条不小的河,名字就叫曲河,从辽国流到大宋境内,这也是曲河寨和对面曲县的名字由来,曲河寨的辽兵因为经常吃不饱肚子,又不敢南下打草谷,所以只能从河里捞食吃,只是现在大鱼不好找了,老黄能打到一些小鱼和蛤蟆已经算是不错了。
只见老黄从自己住的屋子里提了个木桶出来,里面有半桶水,水里全是小鱼和蛤蟆,大都还活着,老黄十分熟练的把小鱼和蛤蟆收拾干净,然后升火煮汤,毕竟这些东西不多,老黄父子和耶律雄三个大男人肯定吃不饱,所以只能煮成汤混个水饱。
仓库里虽然粮食没了,但是调料却不缺,老黄做了半辈子饭,手艺也不错,很快就把一锅汤煮的香气四溢,军寨里的其它士卒闻到香味也都爬了起来,都还以为今天有吃的,所以一个比一个激动,却没想到刚到厨房这里就被老黄给轰走了,因为锅里的东西是他们父子自己抓的,顶多是请耶律雄一个人吃,其它士卒想吃的话就得去河里自己抓,这已经是军寨里不成文的规矩了。
正所谓吃人嘴短,耶律雄也帮着老黄说话,让手下的士卒自己去找吃食,反正他这个都头手里是一粒粮食也没了,可以说身为都头没有私藏一点粮食,也算是做得不错了,不过那些士卒可不管这些,看到耶律雄有吃的他们没有,不少人都在背后骂骂咧咧的走了。
对于背后骂他的人,耶律雄就当没看到,反正他这个都头本来就是打算混日子,甚至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老黄的肉汤,好不容易等到肉汤终于熬好了,老黄喜滋滋的先给耶律雄送去一碗,可是也就在耶律雄接过来正准备要喝时,却忽然发现碗中的汤竟然剧烈的震动起来,紧接着就听到一阵熟悉的轰鸣声,这让他立刻大惊失色道:“骑兵?哪里来的大队骑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