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定晔长吁一口气,去了配殿前厅,取出一本兵书。
兵书里夹着一张纸,他昨日曾写在其上写下「柳」和「玉匙」二词。
他执笔在「柳」旁加了个「胡」字,眉头一蹙,将其划去,重新加在了「玉匙」二字旁。
那玉匙究竟是何用?
玉石脆弱,一摔即碎。
按理来说,为了稳妥起见,世人极少用玉石做钥匙。
有人既然能在牢里将玉匙託付给猫儿,便一定不会是装饰之物,该担着极大的关窍。
柳家与那玉匙究竟有何关系?三哥又在其中牵扯上多少?
他心中一动,从衣襟下取出一块贴身戴着的玉佩。
那玉佩浮雕着一只展翅凤凰,凤凰额顶长着一只羚角,十分稀奇。
因着时常被人摩挲,玉石越渐光滑,在灯烛下耀眼非常。
那玉匙可同这玉佩一般,是凤翼族之物?
他下意识的摩挲着玉佩,不由自主想到今儿在刑部衙门门前,被她一头撞上来的情形。
当时她低着脑袋,从她后颈露出来一截红丝绳。
莫非她将那玉匙戴在颈子上,贴身而藏?
他无端端拉了脸,等随喜从外进来,要汇报消息时,瞧见他的面色,便有些惴惴。
他低声开口道:「何事?」
随喜忙忙道:「明珠已回来,奴才带她来了外间。主子昨儿吩咐,想问她在废殿时的见闻。」huye.org 红尘小说网
萧定晔重新整理了情绪,正色道:「唤她进来。」
一身夜行衣的明珠风尘僕僕,在外几个月,已明显憔悴许多。
在来的路上,随喜已大概向她提过萧定晔的疑问。
现下他再简单问过,她便竹筒倒豆子,将胡猫儿和柳太医在废殿之事讲的清清楚楚。
然而再事无巨细,素材都极少,所能讲的极为有限。
萧定晔问道:「按你所言,她同柳太医,其实并无多少来往?」
明珠点头道:
「属下曾下去打听过,胡姑姑在废殿伴着前贵妃时,柳太医还曾时不时去应过诊,然而也并不频繁。
后来前贵妃吊死,胡姑姑撞柱而亡,却又活了过来。此后大半年,柳太医都再未去过废殿。」
萧定晔一愣。
猫儿第一回 死去,是撞柱身亡?」
这不该是猫儿的性子。
便是中了毒疼痛难忍,又被凤翼族利用放血,她都没有放弃生的希望。
上回淑妃打她主意,她能拼着自己被蜂子蛰的满头包,也要用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将淑妃捉弄的痛苦难忍。
她性子那般烈,又那般不服输,怎会撞柱自尽?
她不是会自尽的人。
什么地方对不上了呢?
她撞柱后,对外声称是失忆,对宫中诸人不识,规矩全无,满口谎言,扯什么阎罗王的幌子。
还不识三哥,拒不受三哥的摆布,全程同三哥作对。
如若她没失忆,作为凤翼族的圣女,她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不该有如此表现。
然而后来到了皇陵,她却于夜间单枪匹马跟着凤翼族人进了山,表现的仿佛又识得族人一般。
她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
他向明珠追问:「你同她在一处时,她可曾坚持过奇怪的规矩,供奉过奇怪的神灵?」
明珠忖了忖,摇头道:「没有,姑姑行为和汉人差不离。」
萧定晔想起一件事,立刻亮出手中的玉佩:「她可到处寻过这枚玉佩?」
明珠微微倾身仔细瞧过,摇头道:「姑姑只寻过银子,未见寻过玉佩。」
萧定晔更加迷惘。
堂堂凤翼族的圣女,对圣物丢失,不该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他无论如何想不出此间端倪,便换了话题:「你觉着,她同柳太医,可有私情?」
明珠干脆利落道:「没有。」
萧定晔蹙眉道:「你怎知没有?你并未体验过儿女之情,如若他们一心要隐瞒,又如何看出真相?」
明珠边回忆边道:「属下虽不知情为何物,然姑姑对着柳太医,和对着殿下时,是决然两种模样。」
萧定晔的心立刻提到了半空。
明珠续道:
「姑姑同柳太医说话时,虽然也说也笑,然而同面对我们没有区别。更没有对柳太医发过火,像是路人一般的客气。
可姑姑对待殿下,高兴的时候便笑,生气的时候便闷闷不乐。和对待柳太医全然不同。」
萧定晔想,这只怕,也是凑巧而已。柳太医其人,他还是知道一些的。温润如玉,轻易不会惹人生气。
明珠继续深挖着历史:「姑姑偶尔说梦话,还念叨过殿下,却从未提及柳太医。」
萧定晔倏地起身,又问了一遍:「你确定,她梦里提到过本王?」
明珠点头:「确定。姑姑有一回梦里说:『萧……』」
他立刻道:「恕你无罪。」
明珠硬着头皮道:「姑姑说,『萧定晔,你敢穿旁人做的小裤,姑奶奶罚你跪搓板!』」
他一愣:「『搓板』是何物?」
明珠忙忙比了个搓衣裳的动作:「搓洗衣裳的木板,其上有密集棱条,若跪在上面,膝盖是极痛的。」
滔天巨浪涌上他心头。
他耳畔响起六皇叔的指点:「如若有人对你虚虚实实,用你的心去分辨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