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才人一心只恋着皇帝,眼中再无其他。
唯有一个秋兰,从最开始就跟着她磨珍珠粉,对她巴心巴肝。可家中却出了事,因祸得福早早出了宫。
出了宫也好,宫里不是好待的地儿。
晚风微凉,吹在人身上,十分惬意。
离七月十五的鬼节仅余三日,掖庭已有人早早偷偷烧纸,每走几步便能瞧见远处火光一闪。
还有人清唱听不出调子的小曲儿,伴着这般月夜,更显出几分鬼里鬼气。
待猫儿下意识的循着曲声走近,方发觉她到了废殿。
废殿院里还是原先的那个模样。
倒了一面墙,破砖在一旁堆的歪歪斜斜。
捡来的破碗、烂锅靠在另外两处墙根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被重新利用。
废殿里没有点灯烛,那支鬼里鬼气的小曲,便是从废殿中传出。
她静静站了半晌,方听明白,那曲子的唱词却分外喜庆。
唱的是:「正月里来是新年啊,大年初一头一天啊,过了初二是初三啊……」
她靠着院门外第一棵树身坐下,望着已高升的皓月,耳中听得那喜庆唱词,微微一笑,眼中却陡然蓄上了泪。
这是怎样人生啊。
也不过穿来了一年,却沉重的仿佛经历了一生。
现下回想,在废殿的那些日子,才是她最快乐的时候。huye.org 红尘小说网
那时候,她身边有五福,有春杏,有白才人,有秋兰,有明珠,有大黑……
后来,这些人都有了各自的归宿,而她还在这世间茕茕孑立,独自仿徨。
后来……
她靠在树杆上,脑袋一点一点,不由打起了瞌睡。
心中却隐约觉着还有件事。
是什么事呢?
对了,有个人,今天被赐婚呢。
还有半年,就成亲呢。
极好的亲事,门当户对。
她侧身往树杆上再蹭了蹭,一只手抱着树身子,迷迷糊糊睡去……
已快到二更时分,天上星子越加灿烂。
废殿院门口的树下,明珠轻声哄劝着猫儿:「夫人……我们回宫去睡……」
猫儿打着盹,并无反应。
明珠无法要去拨开她抱着树子的手臂,她却抱的紧紧,半点不愿松脱。
一时远处起了脚步声。
先是王五一跃而来,悄声道:「主子来了。」
紧接着萧定晔匆匆而来,明珠忙忙上前,苦着脸道:
「非是奴婢不愿侍候夫人,实是夫人抱着树身子不撒手,奴婢强掰,又怕伤了夫人。」
萧定晔一挥手,屏退众人,蹲身下去:「阿狸,我们回去睡……」
猫儿极力的睁了眼睛,只望见眼前黑影,口中低语:「别……动我……我吃了你……」
他上前要拉开她的手臂,她只将树子抱的紧紧。
他将她搂在臂弯,抚着她面颊,低声道:「胡猫儿,我是萧定晔。我不会骗你,你要信我……」
她鼻端铁锈味萦绕,不由再挣扎着睁了睁眼,半晌方喃喃道:「妈妈……我想回家……」
他心下难受,只顺着她的话语一叠声道:「回家,我们回家……」
她抱着树身子的手终于一松……
……
四更时分,外间天色已开始发麻。
萧定晔轻轻松开怀中的猫儿,从床上起身。
待迈出寝殿中间相隔的小门,他低声同候在门口的明珠道:「莫发出动静,让阿狸再睡一睡。」
他去了书房洗漱,同随喜道:
「今日父皇只怕要寻我商议楚侯爷受弹劾一事,还要去营中一趟。若母后遣人来唤阿狸,让她称病便是。」
随喜一边侍候他穿衣,一边道:
「今儿皇上许要召集工部,同殿下议定在外建府之事。工部接着就要出各式图纸。
之后半年,工部、礼部、钦天监各种事情,殿下只怕要将营里的事情暂且放下,待忙完亲事再说。」
萧定晔神色黯然,只烦恼道:
「此事是我大意了。
你今儿就去钦天监传话,但凡父皇那边有为余下几门亲事算日子的消息,他们一定要说,三年之内无吉日。」
三年之后的事情,再说吧。
随喜应下,原想着小事情不想再烦主子,却不敢私自做决定,只转头捧着一个小匣子出来,打开盖子道:
「京郊官窑根据殿下送去的图纸,已烧制出泥猫的形状。殿下过目,瞧哪种与原物最接近。」
萧定晔探头一瞧,见虽灯烛憧憧,依然可见泥猫憨态可掬,十分喜人。
他心下有些满意,交代道:「先放好,待我回来,细细挑选过再说。」
待一应叮嘱过,他方出了书房,转头往正殿方向看上几眼,心事重重的上了早朝。
萧定晔离去后不久,猫儿便醒了过来。
明珠无奈道:「又不需做学问,姑姑醒这般早作甚。」
猫儿只当她不存在,穿衣洗漱,自己去小厨房用过早膳,自己熬好药服过,方去了正殿桌案上算帐。
歇息了一夜,趁着灵台还算清明,她将近几月的帐本理出来,又重新折算过现有买卖的贡献值,拟了一个合股方案出来。
她自己追投一千两,萧定晔投现银两千两,再加进两间铺子的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