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忙追上去,那小胖墩便停了脚,转头向他一摊手:「你来晚啦,我阿娘肚子烂啦,兜不住我啦!」转头又蹦蹦跳跳要走。
他听得似懂非懂,长臂一伸便将小胖墩提熘进怀里,着急道:「你要走之前,不打算再见见你阿娘?」
小胖墩瘪着嘴摇摇头,年少老成道:「见又有什么用?白伤心。」
他心里起了执拗,就是要带小娃娃去见他阿娘。
小娃娃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放开我,再迟我上不了仙界啦!」
他一巴掌拍在小胖墩的小屁屁上,将小胖墩往胳膊下一夹,三五步便跨进了产房。
四周倏地静下来。
房里没有一个人。
胳膊底下也没了小娃娃。
房里陈设繁华,矮几高柜上没有一丝儿灰尘。
眼前是一张屏风,屏风后摆着一张大床。
大床上空空如也。
他摇摇头。
这样的床榻,应该有位姑娘躺在上面,见他进来,该给他一个狡黠笑容,再拍拍身畔枕头,笑嘻嘻道:「美男子快过来,姑奶奶旱的不成啦。」
空空床榻往前,靠窗部位,摆着一张妆檯。
妆檯上摆放着一排十分齐全的妆粉,妆粉边上是一面铜镜。
铜镜摆放的位置不对。
该摆在……他拿起铜镜,摆在了妆檯的左侧方。
他再打量着妆檯,不对,还是不对。huye.org 红尘小说网
还该有一把小算盘放在妆檯上,旁边再放着笔墨,用来算帐本记帐。
算盘珠子的声音忽的在房中回荡。
哒哒,哒哒哒……
他立刻往四周寻去。
房中空旷,依然没有一个人。
外间日头从窗户进映照进来,纤尘在空中随意飘荡。
偌大的房里,只有他一人,只有他一人。
哒哒,哒哒哒……
算盘珠子的声音在空中回荡,那般长久的空旷与冷寂,要将他的一生都淹没……
他倏地睁眼。
耳畔鸟雀啾鸣,日头大盛。
库狄郎中头朝下脚朝上从窗户外翻进来,抱怨道:「王公子,喊了你十几遍,你睡的像死人一般。若不是圣女交代,我师父怎能日日亲自来医治你。」
来不及拍去身上灰尘,抢先去打开门,扶着大门主进来。
大门主含笑望着萧定晔:「圣夫好睡眠。」
萧定晔倏地想起,每日这师徒二人,要前来给他扎针、熬药。
他忙忙道:「我现下好了些,我梦中想起来……」
只这短短几息,他脑中忽的成了一团浆糊,梦中看到的所有一切,仿佛被一片浓雾吞噬,他再用力去想,又剩下一片空白。
库狄郎中蹙眉道:「王公子,你想起了什么?你倒是说呀?吊的一手好胃口。」
萧定晔苦笑道:「一瞬间就忘的一干二净。」
他从床榻起身,快手快脚洗漱过,等门主为他诊治。
大门主将手指搭在萧定晔腕间许久,移开手指,转去按压他太阳穴处的脉络。
指尖血管气血充盈,弹跳有力,比前几日显见的好了许多。
大门主点点头,心中对自家圣女的佩服又多了一层。
瞧着她是胡闹,每日将这位圣夫气的面红耳赤,未成想果然有些成效。
等大门主开始扎针,萧定晔方问道:「老先生唤晚辈为圣夫,莫非在下果然是贵派圣女的夫君?」
大门主自上回被假圣女忽悠去了广泉府,所经之事险些将圣药门面子丢光,这位老头便意识到:
自己虽然在医术方面有极高造诣,可在判断何事有利于门派、何事不利于门派发展上,并无什么高明之处。
好在他活了大半辈子,又积累了一些人生智慧。
广泉府之事令他悟出来一个道理。
在对待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方面,有懂得藏拙。
又称,装糊涂。
此时这位老狐狸面目呈怔忪状,作势想了想,道:「圣女吩咐族内人如此称呼公子,至于公子是否真的同圣女成亲,我等却并不知晓。」
萧定晔追问:「贵族圣女成亲,难道就没有什么信物?」
老狐狸「哎哟」一声,又道:「此事属下却不知晓。或许有,或许没有。」
他拿出个令人十分信服的证据:
「王公子这几日也该发现,我家圣女性子跳脱任性,不受约束。她凡事不按规矩来,定亲成亲自然也极可能无信物。
至于其间究竟如何,恐怕只有圣女本人才知。」
大门主敢把什么事情都往猫儿身上推,自有他的道理。
猫儿此时不在隔壁房里。
事实上,昨儿晌午,圣女就已大张旗鼓的搬出了这竹楼,住进了斜对面的小楼。
隔了这么远,诡道门又没有「顺风耳」之类的神器,他就不怕圣女翻脸。
日头缓缓高升,等萧定晔喝完汤药、用过早膳,早霞早已散去,天空澄净的仿佛一片海。
他踱出房门,下意识的转去隔壁房。
待透过半开的窗户瞧见里间空空,意识到那位圣女已经搬了出去,想起昨日她的愤愤,以及他和她的吻,以及后来招来的她的痛骂。
他嘆了口气,转身面向斜对面那栋小楼。
小楼二层位置最好的一间房,房门紧掩,只半开着一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