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口饮干杯中茶水,戴大人手往边上一伸,十几位下人已端来红漆盘鱼贯而来。
管家扬声唱道:
「老爷、夫人赏小姐——
三尺珊瑚一对,祝小姐祥瑞安康。
玉如意一对,祝小姐一生顺遂。
紫玉石榴一对,祝小姐多子多福。
……」
宴席上的各宾客见戴家一气子送上十几样宝贝,皆是成双成对,且那句「多子多福」毫不掩饰,纷纷咋舌。
心知这位皇子的夫人却不是止步于夫人,只怕日后大有前途。
李巾眉混在女客中,瞧着这一场架势,喃喃道:「完了,乔妹妹正月过了门,只怕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待宴席结束,戴家人齐齐将猫儿与萧定晔送上马车,奔赴往下一场。
前一场已熟悉了流程,王家那一场进展的更为顺利。
待月上柳梢头时,猫儿已歪在马车里,往皇宫而去。
猫儿嘆道:「收了这许多物件,我心里提心弔胆,一时都不敢放下去。」
萧定晔今日饮了些酒,此时有些微醺,听见她的感慨,只一把将她抱到膝上,笑道:
「今儿他们送上这些,日后到手的却更多。官场如商场,哪家不会权衡利弊?」
她将将要挣扎,想起他身上伤处,只得忍耐坐着,却板着脸道:「这些都是给我的,你可不能霸占。」
他扑哧一笑,点着她鼻尖道:「不占,不占。为夫连人都是你的……」
他的眼皮一垂,便定在了她唇上。
鲜红、饱满,唇线牵动着唇角,不笑的时候,看着也像是在微笑。
他喉间上下一滚,眸中明明灭灭,哑声道:「为夫错了,再不同你置气。」
话毕,已带着威胁气息,倏地贴了上去……
……
寝殿殿门「啪」的一关,将一对鸳鸯相隔在一里一外。
公鸳鸯愣愣道:「这……不是已经和好了?」
他酒气上头,啪啪拍开门,将将要挤进去,明珠从里间探出头,为难道:「殿下,主子说,床小,睡不下两个人……」
她将将说完话,原本还被灯烛映照的红彤彤的寝殿,登时一黑。
明珠躲在黑暗中,悄声道:「殿下,胡主子气性大,您再多想想法子吧……」手一用力,废殿门啪的掩上,再没有丝毫松动。
萧定晔愣了半晌,心下依旧不死心,再继续拍门。
过了许久,门开了道缝。
这回连明珠也未露面,只从门缝里塞出张纸。
萧定晔忙忙接了,借着前面正殿投过来的烛光一瞅。
两行,十个字。
我是为自己。
你自作多情。
他坐在前厅椅上眯着眼睛想了半晌,将王五唤进来:「你再将那夜之事前后说来,一个字不能漏。」
王五将猫儿出手前后之事又细细讲过一遍,到了最后方道:「我等将胡主子与莫愁尸身调换过,急着赶马车便走……」
知道最近萧定晔正为此事憋了一肚子火,尝试为猫儿开解:
「胡主子出手前曾说好,只探消息。
后来之所以贸然向泰王下手,胡主子却说,她若不动手,泰王接着就要向她下手。
奴才虽不知在乱葬岗里,胡主子同泰王之间究竟说了何事,然泰王定是说了些打打杀杀的计划,胡主子才拼着一死要先下手为强。」
萧定晔听过,低头再看看手中纸上的十个字,不由嘆了口气,喃喃道:「你可是不信我能护好你,甘愿自己冒险出手?」
王五离去,过了不多时,又拿进来一个木盒,恭恭敬敬递上去。
萧定晔接过木盒,打开盖子,里间是一只只有小指腹大小的白玉猫儿,雕刻的虎头虎脑,憨态可人。
他回头往寝殿望去,寝殿的门缝里一点亮光都不漏,没有丝毫要让他进去过夜的模样。
他挥手屏退王五,对着木盒里的白玉小猫喃喃自语:「你们当猫的,是不是脾气都这么大?」
寝殿耳房里,猫儿沐浴过,见明珠已将寝殿重新燃起灯烛,立刻悄声道:「他走了?」
明珠忙给了她一个安心眼神。
她放下心来,坐去妆檯前,对着铜镜一下又一下梳着乌压压的湿发。
暗沉铜镜中,映照出一位瘦削女子。
没了妆容加持,连日来的缺觉,在她面上留下深刻烙印。
那一对乌青眼,极像挨了旁人的老拳。
明珠将今日所得的物件规整好,见猫儿坐在桌案前开始打瞌睡,上前低声道:「主子,熬了几日了,你放过殿下吧。」
猫儿睁了眼,愣愣想了一想,喃喃道:「怎么是我没放过他?我时时都是放过他的。」
明珠旁观者清,嘆气道:「若主子日后有了娃儿……」
她话还没说完,猫儿已断然否认:「不可能!」
明珠只得道:「奴婢就是打个比方。若主子日后有了娃儿,娃儿原本说好只是出去街面上玩耍,可真正却是往悬崖边上去了一趟。主子得知,会如何想?」
猫儿立刻吆牙切齿道:「姑奶奶不打死他个小崽子。」
明珠一笑:「同样的道理,主子出去往鬼门关走了一趟,殿下如何想?殿下没有打死主子,只是想让主子好好反省。主子反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