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展览室布置得有模有样,刚进门,抬眼可见玻璃陈列柜按照博物馆的格局摆列,一共二十一樽玻璃展柜,规模不大,头顶上方的白炽灯被框在四四方方的方格内,打眼一瞧,有几分像考古现场深挖出来的探方工地。
校方接到晏西岑要来参观的消息后便提前清场,无关人员大抵进不来。
很幸运,许西棠和室友是负责这次展览的小组成员,所以可以畅通无阻,不过许西棠和室友布置展览室只和学校申请到了二十平方的空间,幸好校方提前得到通知,让她们将场地扩大到了一百多平。
许西棠之前在黎城,都是龙喜梅和王菲菲跑前跑后布置出来的,时间很赶,所以呈现出来的效果不尽人意。
龙喜梅和王菲菲此刻很是有些胆怯。
“不是说这位金主爸爸一周后才来么?怎么提前这么多天。”
“不知道呢,也许人家改变行程了,你知道,他们这样身价的人平时是很忙的,可能白天还在申城,晚上就去了别处,明天人已经在纽约了。”
领导一行人已经进展览室了,但许西棠还在外边磨蹭,龙喜梅和王菲菲忙给她打气加油,鼓励她说:“别怕别怕,虽说没有镇场子的文物,不过我们布置得也还行,不算掉面儿,你只管去慷慨陈词,做为咱文博专业的不能怂。”
“就是就是,许老师好端端的一个文博高材生,怎么忽然间就怯场了?”
许西棠望天,幽怨道:“你们不怯场你们去啊,光知道马后炮。”
龙喜梅讪笑答:“你别说,那金主爸爸长得还真是帅呢,妥妥的霸总照进现实有没有?讲真,我刚才差点窒息了,怎么这么帅哦!而且他真的好有气势哦有没有?!那眼神一扫,嚯!我要站他面前话都不敢说!”
王菲菲也是一脸花痴,故意做作地捧着脸颊含羞带春说:“现实里我就没见过这么帅的男的!跟他比我觉得校草系草神马都是浮云了!许老师赶紧上啊,去沾沾贵气,你不是喜欢有钱人吗?不是要和首富长孙分手吗?有没有考虑换一个?比如这位金主爸爸?他指名要你唉!说不定你刚才撞他他以为你是故意的!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许西棠:“嚯!什么我喜欢有钱人!你们两个就视金钱如粪土吗!”
龙喜梅忍着笑:“王菲菲你这女人看小说看多了吧!天天惦记霸总爱上我!”
王菲菲:“咱惦记也没用啊,没那个条件不是?但我认为,许老师无论是身材或是脸蛋儿还是才华都足以引起霸总的关注呢,许老师可是尤物啊是尤物!”
龙喜梅:“真的哦,许老师,你吃什么长成美人儿的?让我们也吃一点儿!”
许西棠:“我焦头烂额了你们还闹我!”
三人窃窃私语了一番,那边已经有人来叫了,许西棠只好乖乖跟过去。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着装,还好,今天的着装看起来不错,可以接客……不,可以待客。
会展室灯光很亮,显得场地很空,这不是她当初策划展览时想要的氛围,如果不是今天晏西岑忽然到访,她会去古玩市场买一些复古的小物件陈列一番,不过已经来不及。
晏西岑这人,说风就是雨,没人会驳他,她已充分领教过了几次,所以,怀揣着一颗忐忑的小心脏,她深呼吸了两下,这才慢吞吞跟上了领导们的步伐。
彼时晏西岑正立定在一处展柜前,头顶炽烈的灯光打在他身上,竟有几分遗世独立的超脱感,她一时晃了晃神,等她被人叫回现实,晏西岑已经站在她面前。
他个子很高,而她今天穿平底鞋,站在她面前,显得他孤高甚寡,居高临下,他睥睨的目光里还带了几分……嗯,可以说是探究,以及一点点……纵容?
许西棠为自己这个念头吓了吓。
呃,她是怎么了?她发誓,自己对晏西岑绝对没有非分之想,没有没有没有!
虽然如此安慰自己,但晏西岑的气场太强,她完全无法在他面前镇定自若,一颗心竟狂跳起来……也许是这里太热,空调没开吧?
但空调明明就开着。
众位校领导也是干等在一边,完全搞不懂这个文博生到底有没有学到专业知识,竟然连讲解的能力都没有,不会是个社恐吧?
那就比较为难了,毕竟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全球十大顶级收藏家之一、赫赫有名的全球五百强的博晏集团现任的掌权人晏西岑,这位一出生就众星拱月的豪门贵公子今年不过三十岁,却已经在商界和收藏界取得了瞩目成就,听闻他正打算将商业版图扩张到娱乐传媒业,由博晏控股的娱乐公司已经成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也就是说,公司需要签约艺人,艺人当然得在长相上拥有绝对优势,而他指名的这位文博生恰好是考古系的系花,不得不说,这张脸进击娱乐圈是一定能掀起风浪的……但做为大老板的晏西岑应该不需要自己出马物色艺人吧?
展览室的氛围一度有些尴尬,这金主爸爸看文物也是以静观为主,也不问,那个文博生也是一脸淡漠一点儿都不热情,这种场合怎么好冷场的,于是学识渊博的副校长决定亲自出面解说,但许西棠这时出列抢了副校长的风头,真正做到了走校长的路让校长无路可走。
“晏总,展柜里这只是唐代越窑青瓷的仿品,这次展览是我们的小组作业,所以陈列的都是仿品,您如果想看真品,可以前往我校的博物馆,我校博物馆共收藏有一万五千多件珍贵文物……说回越窑青瓷,越窑是青瓷的发源地,而早在一千七百多年前的东汉时期,瓷器的制作就已具备极高的烧造水平……”
“唐代越窑青瓷造型高雅端庄,器壁减薄,色泽青绿,文人墨客尤深爱之,而唐代文人墨客多有饮茶习惯,越窑青瓷的釉质温润如玉,可更好地烘托出茶汤色泽,所以深受文人墨客喜爱。”
“至晚唐时期,瓷器的造型已有了新变化,此时期大胆地出现了花口式以及荷叶式的碗盘,在选材方面,唐代青瓷用料极为考究,瓷胎细密,无气孔,胎洁釉匀,圈足纤细,釉层滋润,却并非透明,呈玉质。”
“这件是秘色瓷,秘色瓷晶莹润泽,其色泽如湖水般清澈,因而有‘千峰翠色’的头衔,不过这件也是仿品,您如果有兴趣,可以去我校博物馆亲眼一堵其风采。”
“这件是著名的唐三彩,也是仿品,唐三彩属于低温釉陶器,生产历史已有一千三百多年,唐三彩造型丰富,涉及到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此外唐三彩还广泛应用于丧葬物品之中……”
说了这许久,晏西岑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许西棠有些泄气,一旁的校领导们却都对她投来赞许的目光,所以她的表现是可圈可点的,可见晏西岑是个吹毛求疵的人,她说得嘴都快干了,他一点不心疼!
嗯?她为什么要产生一种他必须得心疼她的古怪念头?
许西棠认为自己病得不轻,于是借口和副校长说:“校长,你们陪这位晏先生去我校博物馆参观吧?这里只是我和同学的小组作业的成果,登不得大雅之堂……”
“这位同学你口才不错,今天的机会难得,不如陪同我们一块儿去博物馆转一转?我看这位晏先生对你的讲解感到还算满意,这样吧,你是哪个班的?我和你们老师商量商量,给你和你们小组的成员加学分。”
许西棠眼睛都亮了,天知道她这几年常因各种演出差点荒废专业知识,有时候考试都来不及参加,所以学分攒不太够,正愁怎么在毕业前搞定学分呢,机会自己送上门了,她怎么可能会愚蠢到视而不见呢!
她立即点头如捣蒜:“好啊好啊,我愿意陪这位晏先生转一圈博物馆,不过校长,我嘴巴快干了,你们可以先去,我能抽空去超市买瓶饮料喝吗?”
“……这个嘛,你快去快回,我们带晏总先在这边再转一转,一会儿再去博物馆。”
许西棠于是先去超市买水,不过不等她亲自去超市,龙喜梅和王菲菲已经去超市采购了她爱喝的饮料拿给她,一面还给她捶肩捏腿的,不知道的差点儿以为她做皇上了。
龙喜梅拧开茉莉茶的饮料盖儿,递给她后谄媚道:“哎呦不得了了许老师,你刚才简直是国家博物馆讲解员上身有没有?!要不是咱这里都是仿品,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呢!”
王菲菲递给她一盒酸奶,也兴奋道:“不愧是许老师,应付霸总那不是轻轻松松?换我站那儿恐怕腿都要摇断了,最重要的是加学分加学分唉!许老师请接受我的膝盖!这酸奶您还想再来一盒吗?我卡里还有五块钱,您还想喝的话好说啊!”
对于两位室友的疯癫许西棠早已习惯,她喝完酸奶,又喝了几口茉莉花茶,火急火燎赶到了校博物馆,彼时校领导还陪着晏西岑在林荫道有说有笑呢,真惬意,做金主爸爸就是好,校长都得供着,这不赶巧,考古系的系主任也在呢,倒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苏韵柠居然也在。
许西棠整理了一下发型,跟在他们后边踏进了申大博物馆。
对于她的殷勤,苏韵柠给出一个嘲讽又很不服气的白眼。
她没理会这人,将发绳扯下,青丝如瀑垂在肩头,一领白色荷叶边的衬衫温婉清纯,下半身一条淡粉色百褶裙,过膝盖,一步一动,衬得她袅袅婷婷,风骨怡然,宛若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抹姝色,宜家宜室,眉眼温婉多情。
大抵美人招人恨,她明白,苏韵柠为何愤怒,但这能怪她么?
许西棠心情大好,跟着上前,但她只是安静地待在一旁,为了学分,她随时等候为晏总服务。
申大博物馆为双层式的仿古建筑,飞檐白墙,青砖黑瓦,造型古朴典雅,古色古香,博物馆总建筑面积达三万平方米,一至四层展厅面积则达九千平方米。
博物馆内约有藏品一万五千多件,分别是申大旧藏、从国家文物局调拨以及申城市博物馆这些单位捐赠,也有一些藏品来自于一些国内藏家、校友和社会贤达的慷慨捐赠,藏品品类主要包括书画、染织、陶瓷、家具、青铜器、综合艺术品等六大类,此外申大艺术博物馆还入选了第四批国家一级博物馆,成为首批入选国家一级博物馆的高校博物馆。
申大博物馆面向校内师生及全社会公众开放,并经常举办高水平展览。
许西棠的奶奶就曾在申大校庆时捐赠过几幅徐悲鸿、郑板桥和齐白石先生的书画作品,她的养母郑莉萍和养父许兆雄也捐赠过不少珍贵文物,因自小就跟随奶奶和养父母出入各大博物馆陶冶情操,所以她也就自然而然喜欢上了这份古香古色的中华韵味,填报志愿时便就选择了本城的名校申大,此举一举两得,一来申大她从小就爱来逛没有远离故乡的惆怅感,二来周末她也可随时回家。
校领导一行人陪着晏西岑去了二楼,二楼展厅正在举办一场名为“琼花台——考古发现中的南宋临安城”的大型展览,但因为晏西岑来访,所以今天不对社会公众开放,二层展厅里只有几位讲解员和少数考古系的学生在。
晏西岑已将西装外套褪了,外套随手搭在臂弯,身后是一众校领导,秘书凌霖跟着身后亦步亦趋。
男人身上一件阿玛尼的白色衬衫,系深蓝色领带,黑西裤衬得一双腿笔直利落,袖口半卷,腕上一块百达翡丽鹦鹉螺机械防水腕表极是惹眼,清冷高贵的气场生人勿近,一双狭长的眼,微抬时,云淡风轻,他有一种时候,极不像是凡尘中而来,似一缕晨雾般轻,令人捉摸不透。
晏西岑并未刻意表示自己多金,但这块表已充分暴露佩戴它的主人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