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轿厢里很安静,唯能隐约可闻一些嗡嗡声。
角落里,许西棠背脊贴着冰凉的金属墙面,抬起一张有些苍白的面孔。
她不太喜欢乘坐电梯,虽不至于到幽闭恐惧症的地步,却也十分不喜欢乘电梯上下楼,但偏偏,电梯在现代都市大楼里无所不在。
有时候她会痛恨为什么要把大楼建得这样高,偶尔她有轻微的被害恐惧症,总觉得,电梯随时会出现故障——就像刚才那样。
晏西岑见她不答话,脸色还很不好,便上前两步,抬手,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再将她额前几缕碎发拨开。
“不舒服?”
这动作暗藏几分暧昧,假如是别人,许西棠会打掉那人的手,但她以为,晏西岑不会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他这样的身价,要得到一个绝色尤物作陪,实在轻而易举。
所以,她不认为晏西岑会对自己亲侄子的女朋友有什么逾矩的念头,就连最爱捕风捉影的媒体也说他不近女色,她因此没有多想。
又或许,她其实一直渴望身边的温暖,所以她没做出什么轻率举动,只是偏了偏头,压低嗓音道:“晏叔叔,我……才没有躲你。”
“是么。看你拖着行李箱,很着急走的样子。”
“……”
晏西岑撤了手,重新将手插进裤兜里,过了会儿,他似乎想到什么,从西装衣兜里取出一块帕子,是他平时用来擦拭眼镜的。
他一般会在工作时戴眼镜,镜片很薄,所以她以为他的近视度数不会太高,平时不戴眼镜也很正常。
她接过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目光轻轻落在晏西岑身上,他已转过身去,所以她放松了一点儿。
过了会儿,她想到自己的房间就在八楼,电梯运行不会很久,但怎么还不停?
她疑惑望向LED屏,不断变化的数字已经变成“23”。
呃?
“晏叔叔,我的房间在八楼。”她揪紧他的帕子,揉做一团收进包里。
这一举动被晏西岑尽收眼底,他没有提示她,只淡声开口:“你奶奶特意打过电话嘱咐我好好照顾你,去我的套房歇吧,除去主卧,卧室随你挑,省去许多麻烦。”
许西棠惊了惊,一面对奶奶的“倚老卖老”感到很无奈,一面又觉得这样十分不妥,所以当即回绝:“不用了晏叔叔,我住自己的房间就好,而且都开好了,不住也浪费。”
“退房吧。”晏西岑的态度不容质疑。
“……好的。”
许西棠只短暂地纠结了会儿,便乖乖从命。
既然奶奶豁出老脸要求晏西岑照顾人生地不熟的她,这份嘱托也不必辜负,况又是套间,卧室很多,隐私也能够保障,她何必纠结?又不是和晏西岑睡一张床。
电梯到达顶层,已有总统套的管家前来接应,管家面容十分和善,温文有礼,但眼角却掩饰不住那份谄媚,她目光只不过往许西棠脸上一瞟,便已在脑海中构建出种种旖旎暧昧的图画。
许西棠被这意味深长的一瞥弄得心神不宁,好像她真是那种人……
“晏先生,欢迎您再次入住,我是您的私人管家,一切都按照您的要求办好了,和上次一样,房间的温度、亮度、湿度已经控好,晚餐按照您的习惯,三十分钟后送来,另外房间的温度亮度湿度,若您希望有所改变,可通过遥控器轻松调节,预祝您入住愉快,若有需求,请随时联系我。”
晏西岑微颔首,并不说话,温文尔雅,但冷漠疏离。
面对这位十分难伺候的VVIP客户,管家毫无怨言地依旧笑意盈盈。
女管家身后是四个女侍应生,她们着装统一,妆容干净不失美丽,是专门服务总统套的VVIP客人的。
许西棠虽在许家不缺衣食,生活条件也比常人宽裕许多,却没住过总统套,她家能住总统套的,其实也就爷爷,爷爷偶尔外出才会住这样的套间,她的养父出差,也不过住五位数的房间,至于晏西岑入住的这间五星级国际酒店的总统套,一晚上的花费高达六位数,真正的花钱如流水。
管家带侍应生下去了,许西棠长舒一口气,至于她为什么这么紧张,无非是这些人看她的眼神不对劲儿。
也许她们以为,她是来给晏西岑暖床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不会从那些侍应生的眼睛里发掘到一种名为羡慕的情绪。
呃。
这种事情,她没必要和她们解释,但她心里又感觉哪里怪怪的,所以内心一直绷紧,直到晏西岑进了总统套间,她才赫然回神,掩饰起内心的扭捏,跟着走进去。
进门右手边便是一座吧台,大理石台面上陈列着ins风格的玻璃杯,以及几瓶褐色红色无色的酒水。
她继续深入,转了一圈才发现这间酒店的总统套是分两层的,像一套复式楼,一层是会客厅和餐厅,还有一间娱乐室,供客人会客后娱乐,除此外,一层另有两间卧室,一间秘书房,一间警卫房。
她沿着旋转式楼梯走上二层,二层除去主卧,还有两间卧室,最右一间是古朴雅致的书房,主卧旁边是夫人房,夫人房旁边是一间小卧室,也许是供孩子居住的?
许西棠初次入住总统套,并不知道主卧旁边那间是夫人房,而她刚好就选了这间。
行李箱刚拎进去,晏西岑从主卧出来,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她回头,下意识没敢躺大床上,而是坐在行李箱上,脸上堆起笑:“晏叔叔,怎么了?”
晏西岑淡然地扫了一眼她选择的这间夫人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两秒,侧了脑袋说:“出来吃晚餐。”
“哦,知道了,我换套衣服再去,飞机上一个小孩儿朝我吐口水,我有一点点洁癖。”
“……”
她说着,想起那个小屁孩儿,顿时就生气了,那小屁孩儿,真的是到了狗都嫌的年纪,如果不是在飞机上怕影响别的乘客,她会敲得那小孩儿满头包。
晏西岑没答话,先去了一楼的餐厅,许西棠舒了口气,将行李箱放到衣帽间的格子里。
衣帽间右面通着浴室,有按摩浴缸,包括一间桑拿房和淋浴室。
她因为有些累了,连吃晚餐的心情也没有,但晏西岑在,她不能随心所欲,只好换了件粉色的连衣裙,穿上拖鞋去了一楼餐厅。
这间酒店总统套最值的地方,便是能三百六十度地欣赏黎江的江景,不仅仅是客厅和会客室,就连浴室里也能无死角地欣赏,位于三十五层的总统套几乎能将整座黎城尽收眼底。
她拉开一把椅子先坐下,晚餐已经摆上,但晏西岑还没来,她不敢先吃。
五分钟后,晏西岑在会客室打完电话过来,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他用小刀切了一小块牛肉,斯文地用叉子送进嘴里,轻轻咀嚼后咽下,抬眼看她,道:“听你奶奶说,你来黎城演出,什么时候?”
许西棠放下刀叉,用纸巾擦了擦嘴角。
“我一共有两场演出,明天晚上有一场,我配合我老师,他的搭档出了点状况来不了,让我顶替……还有一场在一周之后的晚上八点,是我的个人演出,嗯……这边举办国际音乐节,带点慈善性质的,主办方邀请了我老师,不过老师想借这个机会让我也登台亮相一回,所以和主办方推荐了我。实际上……主办方邀请的都是国际大师级别的人物,以及我老师那样的国乐大师,我冒然登台,很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不好意思,主办方不会愚蠢到亲自砸招牌,既然你老师替你争取到演出席位,就代表他们认可你的实力,你只需好好演出,不必在乎自己有没有资格与那些大师同台。”
对于这样一番话,许西棠有些不好意思,她一直以为晏西岑是会打击人的,但他忽然鼓励她,令她受宠若惊。
“啊切!啊切!”
她连打了两回喷嚏,晏西岑不疾不徐地抄起一旁的遥控器,将空调温度调至二十八摄氏度,又遥控合上窗帘,因为下雨了。
她听晏玉如说过,晏西岑不喜欢下雨天。
晚餐后,她和晏西岑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间,没有多余的交流。
这一夜她睡得很安稳,也没有做噩梦,很神奇,只因她是认床的,睡不惯的床她会做噩梦,但昨晚居然睡得很好,可能是总统套的大床太舒服?
管家和几个侍应生进来收拾房间。
也许是惊讶于她和晏西岑是分开睡的,管家有些惊讶。
她吃早餐的时候,管家冒然问了句:“浴室里的沐浴乳您好像没有开封过,需不需要我们更换另一种?”
许西棠摇摇头,说:“不是,我昨天有些不舒服,头很晕,所以没洗澡就睡了,待会儿我会洗,不用换。”借着这个空档,她故意问管家,“我小叔一早就出去了吗?”
管家似乎没想到他们居然是这种关系,一时感到很意外,有些惊讶地回道:“是的,晏先生七点半的时候就离开了酒店,另外晏先生特地吩咐酒店安排了一台车给您用,请问您待会儿需要用车吗?”
许西棠擦了擦嘴,说:“嗯,我待会儿去黎城大剧院。”
“好的,我马上去安排,祝您用餐愉快。”
因为是临时顶替老师的搭档配合演出,许西棠没有太多时间排练。
幸好这次需要她配合演奏的曲目是她平时常练的,曾经她也和老师配合演奏过几回,所以问题不算很大。
中午两点,彩排结束,许西棠有些紧张,所以吃午餐的时候心不在焉,一个人坐在化妆间的沙发上捧着盒饭吃了几口就放下。
不多时,宋锦云带着助理进来找她调试一些演出上的细节,发现她心不在焉,宋锦云只好耐心开导她,让她放松,以平常心对待就行。
宋锦云是国乐大师,资历深厚,在国内和国际都享有极高的声誉,会百种乐器,但琵琶最得他钟爱,许西棠算是他的关门弟子。
不过宋锦云也对媒体声称过,假如碰上天赋极高的好苗子,他不介意破格再次收徒,所以许西棠只能暂时算作他的关门弟子。
宋锦云之前没跟她说的是,这次音乐节不仅由央视综艺频道和申城电视台同步直播,国内最大的一家主流视频网站和油管也会进行网络直播……不仅如此,她和宋锦云还是开幕式首场演出,所以她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她的舞台经验还算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