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刺玫
傅西庭不知想到什么。
与黎应榕对视片刻, 意味不明地笑了。
会议桌前的座椅忽而一转。
他懒散地往后靠去,十指交叉相扣,肘关节撑着扶手, 双腿一抬一放, 交叠着落在会议桌上。
动作极其桀骜。
黎应榕见状,下意识后退一步:“看来小傅总不欢迎我?”
“黎总既然心知肚明,又何必说出来。”傅西庭眼底情绪变幻莫测, 偏头吩咐,“郑恒,还愣着干什么。”
话音刚落,一贯老实本分的郑总助目光狠厉。
两名律师跟在他身后, 三人缓慢向黎应榕走去,后者仍旧温文尔雅, 丝毫不怵。
一时间会议室内剑拔弩张。
“黎总,请吧。”
郑恒开口, 就要伸手去拉黎应榕的小臂。
黎应榕侧身避开,抬手挡住:“咱们都是生意人, 何必舞刀弄枪的呢。况且商场上你争我抢, 原本就是很正常的事。”
“小傅总, 你该不会是比不起吧?”
傅西庭没有出声。
倒是郑恒被这言辞激怒,眼露凶光,攥住黎应榕的胳膊就要往出扯。不料傅西庭忽而拦住。
他回头不解。
“也行。”傅西庭放下脚, 不紧不慢道, “既然黎总这么说了,那就让他留下来死个心吧。”
郑恒甩开他, 冷哼着重新退回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陈总甚至还没有反应。huye.org 红尘小说网
看着会议桌左右的两位, 他到嘴边的劝话尽数吞下,一身冷汗的看了眼秘书。
不多时,门外候着的股东们入内落座。
“之前没想到会是这样,所以准备的不是很充分,两位看,今天是匿名投票选还是按价高者得呢?”
无人回应。
秘书战战兢兢,清清嗓子:“那就……”
“价高者得吧。”
黎应榕正襟危坐,双手交握放在桌面,随后要笑不笑地看向傅西庭,“小傅总应该不会介意吧?”
他毫无情绪地看了对方一眼。
因为与起初情况不同,原本并不需要的投影仪也被秘书重新打开。抽签决定后,由黎应榕方率先开始。
PPT上的数据眼花缭乱。
傅西庭看了两页,手机突兀地震动一声,他随手捞起,点进微信去看消息。
姜疏宁:【你在哪儿?】
傅西庭:【开会。】
姜疏宁:【几点回来呀,我有点事要找你。】
傅西庭:【晚上。】
姜疏宁:【……真有急事。】
耳边回荡着黎应榕女秘书娇俏的声音,明明那样清晰,可傅西庭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会议室光线明亮,他的指尖在屏幕落下阴影。
盯着这四个字琢磨半晌。
傅西庭正要回复,姜疏宁又发了条消息过来:【那我在家里等你,你快点。】
他拇指动了动,按下两个字。
对面的黎应榕瞧见他这心不在焉的模样。
唇角弧度不着痕迹地带起。
傅西庭敏锐察觉,凉凉掀起眼皮,侧头看向他。两人目光对峙一瞬,傅西庭非常小幅度地歪了下头。
张扬又挑衅-
四十分钟之后。
会议室的红棕色木门被黎应榕一脚踢开,在外向来有商界绅士美名的男人,今日失态地破了戒。
半小时前。
秘书细致地将策划案上,每处细节要点都处理的极为妥帖,并且再三表明自身立场,以及能为永宁带来的前景。
直到最终收购报价被公布。
几大股东纷纷点头,黎应榕自认势在必得。
可是没想到。
从秘书下台那刻起,傅西庭带给他的噩梦就开始了。
郑恒将刚打印的计划书分发到每个人手中。
随后他先是介绍了明盛现状,根据永宁现有的项目,以及在收购后如何将工程继建的方案进行了分析。
这些倒也无伤大雅。
真正令黎应榕彻底破防的。
是明盛在转让股份上让出的利润点,不仅与姜疏宁给他的数据不符,最后报价更是稳稳地强压了他一头。
黎应榕心绪不稳地坐上了车。
掏出电话打给姜疏宁。
那头刚接通,只听他喘着粗气叱骂:“你到底是谁的人?!傅西庭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样帮他!”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黎应榕怒极反笑:“听不懂?好、我看你翅膀到底有多硬。”
姜疏宁在电话那头始终没有吭气。
直到黎应榕的喘息逐渐平稳,她才放轻声音道:“给你的东西的确是我在他书房拍的,至于这件事情……”
“我感觉傅西庭好像发现了。”
听出姜疏宁难得的示弱,以及语调中的惧意。
黎应榕蹙眉,直接矢口否认:“不可能。”
“之前我看到他调查了我的信息。”
“这又怎样。”黎应榕的眉心拧得更紧,“你的家庭背景一直都是假的,我早把你的资料换了一遍。”
姜疏宁没说话。
黎应榕大抵也觉得过于偏激,怕惹恼她,于是缓了语气:“昭昭,爸爸刚才也是太着急了,我跟你道歉。”
安抚了姜疏宁几句,黎应榕挂断电话。
女秘书将对话听了个遍。
低声询问:“这事您觉得真与姜小姐无关吗?”
“不好说。”黎应榕撑着额头,“但不管是不是她搞鬼,都与她脱不了干系。我送她过去,就是为了盯紧傅西庭的举动,她倒好,成天忙摄影忘正事。”
“那您打算怎么办?”
黎应榕仰头思索,忽而想到什么:“我记得下月底有场摄影展会?你去查查看她有没有参加。”
“要是参加了……”
黎应榕厉声道:“参加了就给我截掉,小惩大诫。”
甫一话落。
傅西庭一行人从写字楼内出来。
隔着防偷窥后车镜,黎应榕目光阴沉地盯着他们。
两拨人相谈甚欢,看样子是确定好了签约时间,一切已经尘埃落定。郑恒跟在傅西庭身侧,笑的文质彬彬。
看着他的笑脸,黎应榕摸了摸自己仍旧发疼的胳膊。
文绉绉的,力气还不小。
而另一边。
傅西庭与陈总告辞,坐上车,疲惫地扯了扯领结。
这几天连轴转,下午还有个跨国会议,高强度运转的大脑无一丝迟钝,傅西庭活的像个精致的机器人。
他闭上眼,摘下镜架揉着眼窝。
司机掉转车头,与停在路边的高配卡宴即将迎面擦过。
郑恒侧头看向窗外。
忽然瞧见后排车窗半降,傅西庭不知何时睁开眼,遥遥朝另一侧看过去。
四目相对,场景如同被按下了慢放。
傅西庭的眸中是毫不遮掩的嗤笑、讥嘲,以及对黎应榕手段的不屑一顾。车身逐渐交错,傅西庭升起了窗户。
郑恒悄悄咂舌:老板果然是老板。
逆风翻盘还目光挑衅。
他轻轻摇了摇头,回身询问:“老板,今天那么好的机会,您怎么没把黎总的心思戳穿。”
“而且黎总的报价,不像那份被我改过的会议纪要。”
傅西庭眸光微敛:“应该是你改的那份,只不过在泄露出去之前,被人二次动了手脚。”
“姜小姐?”
傅西庭没有理会郑恒的惊讶。
因为他也看不懂。
支起手肘,掌心托着下巴朝窗外看去,脑海中隐约勾勒出了这件事的轮廓。
无奈里带着疑惑。
姜疏宁到底在想些什么-
晚上八点半。
下沉式沙发里,姜疏宁蜷缩着腿睡得正沉,一只手压着脸边的抱枕,落在地毯的手机屏幕散发着微弱光芒。
傅西庭悄无声息地靠近。
弯腰捡起手机,低垂的眼扫过聊天框里打出来的消息,以及两人对话中,傅西庭垫底的两个字。
傅西庭:【乖点。】
底下的聊天框里写道:【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你今天】
后续戛然而止。
傅西庭唇角轻扯,按灭屏幕将手机放到旁边,屈膝蹲在沙发跟前,安静地看着姜疏宁的睡颜。
明明看上去还是个小姑娘,心思却这么沉。
他拨开姜疏宁落在眼皮的几根头发。
指腹摩擦她的眉骨,动作轻柔。
姜疏宁睁开眼时,看见的就是面前这幕。
电视旁边的羽毛立地灯发出暖黄的光,轻轻柔柔的透过傅西庭的肩颈与头顶,衬的他周身发亮。
男人盘腿坐在她跟前,单手托着腮。
恍惚间,姜疏宁好像看到了那张合照里,十几岁时一身少年气的傅西庭,浑身都是意气风发。
姜疏宁心头微动,眨了眨眼:“你好像会发光欸。”
“睡醒了?”
姜疏宁伸手去抓他的小臂,打了个呵欠:“还是有点困。感觉最近好忙,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
闻言,傅西庭轻笑一声:“上床去睡。”
“那你抱我。”
姜疏宁说完伸出手,眼睛亮亮地盯着他,光圈与人影在她眼里乍现。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傅西庭被这眼神看的心口发紧,难以控制地移开脸,起身将她打横抱起。
往卧室走的过程里,姜疏宁捏着他胸前的衬衣纽扣,嗓音里带着困倦:“今天的会议还算成功吗?”
“勉强。”
姜疏宁戳戳他的胸膛:“那你之后是不是,就能分出一些时间陪我了?”
“想让我在工作和你里面选后者?”傅西庭垂眸,轻哂打趣,“想得还挺美。”
姜疏宁也不生气,乖乖窝在他怀里说:“不行吗?”
傅西庭没有答应也没否认。
进了卧室,姜疏宁被放在床上。
她平躺着仰视对方,目光深处染着不易察觉的试探与小心翼翼,双手抱着傅西庭的脖子,不肯撒开。
就着这个姿势,傅西庭被迫单膝跪上床沿:“干什么?”
“我最近参加了个摄影展会,因为要拍外景,所以可能得出门一趟呢。”姜疏宁凑近他,“你会想我吗?”
傅西庭:“去多久?”
“应该是十天。”
傅西庭轻挑了下眉头,看上去好像还挺高兴:“走了正好,免得我成天被骚扰。”
听见这话,姜疏宁不开心了。
从徐幸予那儿得知,今天傅西庭要去永宁处理工作时,她的内心便极度惴惴不安。
一旦傅西庭发现,她要承担的后果会比想象中的更严重。
但在早已做好准备,明白被发现就能彻底解脱的情况下,姜疏宁却不合时宜地想要延续现在的生活。
她好像有一点不对劲。
思及此,姜疏宁收紧双臂将人拉下。
两人唇舌纠缠着,听出傅西庭鼻息变得厚重,她胳膊发软,使不上力地按在对方胸口。
傅西庭被撩的额角青筋乱跳。
胸腔内似有若无的被填满又反复掏出的茫然感疯狂涌动,他狠狠咬了口她的下唇,侧过脸:“今天怎么了?”
“唔?”姜疏宁意乱情迷地睁眼。
大脑混沌,她甚至不太能理解傅西庭的意思。
傅西庭闭了闭眼,稳住气息。
随后动作未停地开口:“开会的时候其实发生了点意外,原本以为直接签约的收购案,突然被人横插一脚。”
姜疏宁闷哼,眼神顿时清明。
“那人与我相识多年,我清楚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不管他做出什么举动,我都勉强能接受。”
傅西庭格外平静地看着她,几秒后,仿若做了很大决定一般才开口,“但我不能接受亲近人的背叛。”
姜疏宁喃喃:“会怎样?”
卧室内骤然变得安静。
过了很久,傅西庭缓声道:“这个秘密我从没有同外人说过,可能没什么人知道。我父亲早在我十六岁那年冬天,被身边人背叛,导致他惨烈死去。”
姜疏宁的肩膀轻轻瑟缩。
傅西庭抽出手,随意地拿纸巾擦了擦掌心的汗,带过指尖,才抚掉她额角细密的汗珠。
“姜疏宁,你是我唯一的枕边人。”傅西庭慢条斯理地揉了两下她的后背,纾解紧张,“所以,我想跟你确定一件事。”
他的动作细致耐心。
实在无法让人联想到,他正在说的话。
姜疏宁盯着他。
所有事实真相在脑海中飞速运转。
须臾后,姜疏宁问:“什么事?”
“你有没有……”傅西庭停顿,www.youxs.org,“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
思索了好几秒。
姜疏宁宛若做了什么决定,她抿唇笑了笑,眼底闪着星海。
“其实……”
与此同时,傅西庭的来电铃声伴随着震动响起,姜疏宁的声音被压制,口型在下一瞬停止。
两人同时朝疯狂震动的手机看去。
夜深人静下,这道铃声仿佛划破了寂静。
带着令人焦躁的不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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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刺玫
夜深人静下, 这道铃声仿佛划破了寂静。
带着些令人焦躁的不安。
这通电话来的恰到好处。
姜疏宁后背一紧,想到刚才自己魔怔了一般,居然即将在傅西庭面前自爆的行为就惊出冷汗。
她抿唇, 推了把他的胳膊:“接电话。”
傅西庭盯着她看了会儿, 捞起手机往门外走,一手接通电话,一手解着喉结下的那颗纽扣。
松垮的衬衣逆光, 腰腹若隐若现。
但姜疏宁此时却没有心思欣赏美色。
她将撩到小腹处的裙摆拽下,侧身背对着门蜷缩起上半身,精疲力竭地闭上眼。
枕边的手机嗡嗡两声。
她掀起眼皮,看向亮起的屏幕上, 那串熟悉又厌恶的数字,不耐烦地侧过脸, 等待电话自动挂断。
过了几秒,一条信息又紧随而至-
【昭昭救救我!孟家那个自杀未遂又进了医院, 她家里来人要抓我去自首!你快过来救救我……】
是姜曼枝。
姜疏宁不是烂好人,也不是没脾气。
只不过就像给戚灵说的那样, 八岁前那位继父去世后, 在这个世上, 她只剩姜曼枝这一个亲人了。
或许越是亲情缘浅的人,越在意这个。
她不想看到姜曼枝过得太好,却又怕她过得不好。
矛盾不停拉扯。
才造就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大概是因为今晚傅西庭的疑心, 姜疏宁眼下根本没有心情, 再去处理姜曼枝的事。
甚至在心里隐隐怨怼她。
当年任凭断绝关系,姜曼枝都不肯离开黎应榕。可现在却仍然不顾死活地将她拽进了深渊。
姜疏宁稳住呼吸。
敲屏幕的手指微微颤抖, 彰显了她极度不平静的心情, 烦躁回复:【滚啊。】
……
落地窗外。
黑色瓷砖在月光下格外明亮, 傅西庭倚在一旁的栏杆上,长腿微敞,懒散地垂着眼眸吸烟。
电话那头,傅云墨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早就说了这么下去迟早会出事,可是都不听,爷爷只叫我给你打电话。五哥,怎么办啊。”
“你现在在医院?”
傅云墨吸着鼻子:“我们都在。”
“在医院就让医院治,难道我过去,三叔的病能好?”傅西庭吐了口烟圈,微微眯眼,“别哭了。”
“那你来吗?”
傅西庭的后背弓起,优越的肩颈线条流畅好看。
额发因为刚刚与姜疏宁胡闹,而稍显凌乱,几缕松散的发丝垂落在眉间。他咬着烟,有种极其颓丧的美感。
见他不说话,傅云墨也没有挂断。
直到一支烟抽完,他掐灭烟头丢进垃圾桶,才哑着声音道:“在医院等着。”
得到应承,傅云墨糯糯地嗯了声。
傅西庭握着手机的那只手顺势滑进裤兜。
直身往里走时,想到还在房间的姜疏宁,他随意地挥了挥周身的烟雾,等味道散尽,才提步进了卧室。
房门刚打开,平躺着的姜疏宁就唰地坐起来。
傅西庭步伐停顿,站在门口与人对视。
姜疏宁早已整理好了情绪。
她面上带着盈盈笑意,双腿盘起,仰着头催促他:“你过来呀,我有话跟你讲。”
“什么话。”
姜疏宁等他走近,忽地倾身拽住他的胳膊,一把将人拉扯到身前来,用力环住他的腰:“你刚才跟我讲你爸爸的事儿,那也就是拿我当自己人了。”
傅西庭眼皮动了动,垂眸看着她。
“我不会。”姜疏宁轻声说,“不管我做过什么,你都可以相信,我不会背叛你,也不会做逃兵。”
小姑娘的眼底落下顶灯的光。
仿若坠入了星海。
“是吗。”傅西庭低声问。
姜疏宁认真地眨了眨眼,收紧小臂的力道:“当然。”
“……”
傅西庭没再说话,只摸了摸她的脑袋。
见他的表情平静的不能再平静,姜疏宁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又抓不住那抹缥缈的异样。
于是将脸埋进他腹肌,硌的鼻尖发疼。
姜疏宁不满抱怨:“怎么这么硬啊。”
“哪里硬?”傅西庭抬眉,像对这个话题有了兴趣,语调带上了平时常有的调侃,“说清楚点。”
“……”
姜疏宁伸出指尖戳了戳,察觉到腹肌忽而紧绷,她不怀好意道:“怎么还有人偷偷吸气呢?”
头顶的灯实在明亮。
姜疏宁笑起来时满脸都是狡黠的明媚,傅西庭思及刚才她顾左右而言他的回答,心头一阵无力。
弯腰掐住她的腰将人推倒。
傅西庭去碰痒痒肉,姜疏宁顿时撑不下去了,笑着在他身下来回打滚,用力推拒着他的手。
不知道闹了多久。
指尖被她紧紧包裹,傅西庭低下眼帘。
姜疏宁的眼尾通红,睫毛染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妩媚动人。直到闹剧结束,傅西庭起身去了浴室。
欢愉过后的寂静最为可怕。
姜疏宁失神地躺了阵子,随后下床跟了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过于敏锐,总觉得今晚跟傅西庭的相处隔了些什么。
说不清道不明。
她扒着门框问:“今天除了开会的时候被人横插一脚,还发生什么事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
姜疏宁:“就觉得你有点奇怪。”
傅西庭安静地洗着手指。
想到之前那次,刚调查出来姜疏宁背景,他坐在书房里翻看着东西。姜疏宁也像此时这样,警惕又灵敏。
想了想,他缓慢道:“刚才老宅那边打来电话,说我三叔进了医院,现在得过去一趟。”
姜疏宁错愕:“啊?严重吗?”
傅西庭闻声偏头看她:“不清楚。”
“那你今晚还回来吗?”
傅西庭往出走:“太晚就不回来了。”
姜疏宁送到门口,下意识瞟向时间,不到九点半。叮咛了几句路上注意安全,把人送走。
房间里霎时变得空荡。
姜疏宁在玄关口站了几分钟,转身往里走。
其实这一整天,她都过得浑浑噩噩。
先是从徐幸予处得知收购案是今天进行,而后想起,不久之前黎应榕要她拿到的数据。
再接着,又担心傅西庭会推及到她身上。
之后就是傅西庭的试探。
或许是傅西庭根本没想遮掩,所以姜疏宁饶是再迟钝,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在怀疑她。
大概也是希望听到真话。
可是姜疏宁怕呀。
四面八方的压力全都落于她肩背,好像只要走错一步,所有都会落入万丈深渊。
明明才二十一岁,偶尔姜疏宁都觉得,她该是九十一岁。
黎应榕会拿捏人心,姜曼枝惯会以弱示人。
自从做了这个约定后,除了心无旁骛的在傅西庭边上,不提起这些事外,姜疏宁没有一刻觉得松快过。
可偏偏,傅西庭是那个最无辜的人。
无时无刻的自我谴责鞭挞着姜疏宁的良心。
越是想放下,就越是放不下。
她就是注定做不了坏人。
电视里播放着某下饭综艺,主打轻喜风,姜疏宁收拢双腿立在身前,拿着遥控器的手落在膝头。
她其实看不进去。
一想起傅西庭提及的他父亲的事,姜疏宁就静不下心。
轻轻叹息一声。
姜疏宁关掉电视,回了房间。
她扎起头发准备洗漱,手机嗡嗡震动。看着频繁闪烁的姜曼枝的手机号,姜疏宁深吸口气:“听不懂我说话是吗?”
“昭昭,我实在……”
姜疏宁突然拔高声音:“我他妈说滚啊。”
电话那头倏地安静。
姜疏宁喘着气,指甲无意识地狠狠陷入掌心,不停地舔着下唇,似乎这样能缓解焦虑。
片刻后,她才疲惫开口:“你不是爱黎应榕吗?黎应榕不是放不下你吗?你有事去找他呀,让他保护你啊。”
“……”
“我真的搞不明白,你总是找我做什么?”
挂断电话,姜疏宁把手机塞进了枕头缝。
她在床边坐了将近十分钟,越想脑子越乱,房间更是安静的可怕。思索片刻,姜疏宁披上外套出了门-
高架桥上。
银灰色劳斯莱斯在夜色中疾驰,两边灯红酒绿的景色于车窗迅速后退,只能隐隐看见残影。
傅西庭从上车开始,始终闭着眼。
司机悄悄在后视镜里打量,见他眉心褶皱,揣摩着心思播放了一首舒缓音乐。
傅西庭忽然抬眼,突兀问道:“林叔,您在傅家多久了。”
“今年七月份就要三十七年了。”林叔稳稳地扶着方向盘,“怎么问这个?有心事啊。”
傅西庭低嗤:“我能有什么心事。”
见他嘴硬,林叔好笑:“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什么事情瞒得过我?”
车厢内安静着,傅西庭没再否认。
林叔思忖:“是姜小姐吧?”
“……”
傅西庭的眼皮不爽地绷起,从后视镜里与林叔对视。
后者笑着摆手:“我胡乱猜的。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哪儿晓得,反正你可得记住,你妈妈跟你讲的话。”
傅西庭盯着他。
林叔:“不准欺负小姑娘。”
记忆中的赵悦卿始终没有褪色,笑着的样子温婉可人,唇边缀着两颗小小的梨涡。
那时候傅西庭只有八九岁的样子。
傅濯一旦惹恼赵悦卿,她总是会将傅西庭抱进怀里,小声告状,再教他以后要绅士,不可以欺负女孩子。
这么多年,他总执着于查清当年的真相。
身边的女人来来往往,始终没有谁长久地停留过。唯独一个姜疏宁,娇俏任性装得太假,面具隔着她本来的模样,傅西庭很想亲手撕了它。
然而姜疏宁太警惕。
极其细微的风吹草动都能惊动她,接着变成刺猬,缩进坚硬的甲壳里,连连后退。
她明明那么柔软,浑身上下连带着心肠都软的不成样。
却又那么拗,始终不肯卸下防备。
思及此,傅西庭脑海中闪过离开时,姜疏宁看着他的那副惴惴不安的样子,到底还是妥协。
“等会儿抄近道回去吧。”
林叔眼里带了点笑,连声应好。
傅西庭侧头看了眼身旁的黑色丝绒盒。
里面装着上次拍下的钻石项链,下午郑恒说完送回家后,他思来想去,最后仍是让送到了公司。
只是谁知道,打开门后家里空无一人。
唯独电视旁的立地灯亮着弱光。
傅西庭在台阶边立定,打电话给姜疏宁,忙音响了很久都是无人接听。
按断电话,他垂眸看向首饰盒。
丝绒间夹杂的金丝在暖光下闪着星点光芒,此时尤为刺目。
傅西庭将其丢向沙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僵直身子一直没有动静的傅西庭终于举起手机,拨通了那个从未使用过的号码。
皎皎月光下,傅西庭的声音些微沙哑。
“人去哪儿了?”
那头艰难道:“跟丢了。”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念头涌上脑海。
傅西庭喉结滚动:“去查。查到以后不管在哪,立马给我带回来。”
“明白。”
叮——
结束通话时的清脆声响回荡在客厅。
于平静水面搅起波澜。
作者有话说:
剧情走向到这里,无虐哈,不要养肥我QAQ
第16章 刺玫
十三年前, 三月的某一天。
因为赵悦卿的去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整个傅家的天空都乌云密布。不管白天黑夜, 客厅永远安静。
只有午夜时分, 偶尔会听见几道压抑的哭声。
那天是赵悦卿的忌日。
傅西庭拒绝了朋友邀约,刚放学,就背着书包离开学校, 上了那辆在校门口等待多时的豪车。
潘叔看他一眼,目光瞥过傅西庭嘴角的擦伤,多嘴叮咛:“你爸今天肯定心情不好,你可别对着干。”
“我知道。”
“你脸上那伤, 怎么来的?”
已经十五岁的少年早已有了自作主张的决定权。对待儿孙,傅家一贯秉持最严格的精英教育。
他从小作为孩子堆里最出色的那个。
潘叔很少看到他挂伤。
但傅西庭不说, 他也不会勉强。
直到车子即将抵达陵园,后排的人才开口:“昨天下自习, 我听见有人说我妈是被害死的。”
潘叔直皱眉:“谁他妈胡咧咧?”
昨晚上,钟其淮约了他打球。
刚下晚自习准备去操场, 走到楼梯口, 球鞋鞋带松散开, 傅西庭弯腰去系时,听见黑压压的楼下传来说话声。
“那谁他妈死了得两三年了吧?”
“你管呢?跟咱有屁关系。”
“不是,我前几天听见我爸妈闲聊, 说到那谁家了, 他妈好像是被人搞死的。”
“对外不说羊水栓塞吗?”
“那要真被人搞死的,他爸还忍这么几年?孬种。”
“你们别往出……”
砰——
书包被重重砸在了楼梯上。傅西庭站在黑暗里, 拖着书包带子往楼下走, 只有背后的微弱萤光照亮他的身影。
那几个人闻声看过来。
由于光线太暗, 一时没能分清是谁。
下一秒,装满资料书的书包就狠狠朝他们飞过去,猝不及防之下,四个人里有三个都被打倒在地。
叫骂声此起彼伏。
傅西庭却置若罔闻,一把揪住散播谣言的那个男生,眼神阴鸷又凛冽,带着令人恐惧的戾气。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男生吓个半死,哆哆嗦嗦不敢吭声。
地上打倒的几个连滚带爬,跑得比兔子还快。
都知道傅西庭不好惹。
前几年,他母亲还没去世,很多事情开开玩笑就过去了,他不会放在心上。后来家里出事,傅西庭的性格就变了。
阴郁沉默,只要盯上谁总得脱一层皮。
男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与傅西庭拉扯间,居然抬手挥了他一拳。牙齿磕破口腔,傅西庭吐了口血水。
像是被激怒,他寡言少语地把人按墙上揍了一顿。
直到最后,傅西庭都在询问谣言真假。
面前的潘叔是赵悦卿最信任的人,傅西庭如同耐不住,又追问了一次:“所以是真的吗?”
“假的!”潘叔冒了火,“哪来那么多谋杀。”
傅西庭安静下来。
车子停在陵园门口。
这个点太晚了,来吊唁的人所剩无几,赵悦卿的墓前,只剩下傅濯的背影,宽阔挺拔。
这虚度的几百日,每天他都会来陪赵悦卿说话。
风雨无阻。
也果真跟潘叔说的一样。
傅濯心情很糟糕,根本不吝于分给他一个眼神。傅西庭陪着待了会儿,心情抑郁的离开。
回程的路上天阴的厉害。
傅西庭心烦意乱,让潘叔靠边停了车。
或许是上天怜悯。
在那一天,傅西庭遇到了八岁的姜疏宁。
小女孩穿着鹅黄色长衣长裤,双手捧住下巴,眼神滴溜溜的转动,盯着跟前的人来来往往。
很乖,也很可爱。
看她的长相穿着,不像没人管的孩子。
但傅西庭走走停停,却发现始终没人认领。仅存的那点善心令他停下来,就那么隔着马路坐在对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
小女孩终于注意到了他,奇怪地歪过脑袋。对视几秒,傅西庭主动起身走过去。
他弯腰蹲下去:“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小心大坏蛋来抓你,爸爸妈妈吗?”
“我没有爸爸妈妈。”
傅西庭挑眉:“行。那你怎么跑出来了?”
小女孩不说话了。
见她这样,傅西庭索性不多问了,就着旁边的位置坐下。望着水泥地板放空大脑。
直到小臂被轻轻拍了一下。
傅西庭侧过头,小姜疏宁大概是觉得冷,将下巴缩进并不高的领子里,右手在衣服兜里掏啊掏。
动作有点大。
随后她眼睛一亮,笑着抽出的手摊开递过来。
傅西庭垂下眼。
看见她掌心放了颗红豆味的牛奶糖。
“干嘛?”
“你是不是不开心。”小姜疏宁把手往前伸了伸,声音里带着笑,“我爸爸说了,不开心的时候吃颗糖就好了。”
傅西庭声线喑哑:“你不是说没有爸爸。”
提起这个,她的表情萎靡下来,像个小大人似的撅嘴:“但是我很快就没有爸爸了。”
傅西庭没问为什么。
只紧紧地盯着她的掌心。
小姜疏宁察觉,将牛奶糖塞进他手里:“哥哥,给你吃。”
“那你不是没有了。”傅西庭收拢指尖,抽回思绪似笑非笑地打趣,“我要是吃了,你跟我哭怎么办?”
“那……”
姜疏宁摇头晃脑,笑着露出了刚掉的豁牙,“那就等我走了以后,你偷偷吃掉。这样我就不会发现啦。”
“你叫什么?”
时光轴飞速向多年后转动。
场景与那夜重合。
小姜疏宁腼腆的笑意穿越了时空,如同复制一般浮现至姜疏宁脸上。
傅西庭听见她害羞又娇气地说:“我叫昭昭。”
……
黑暗里,傅西庭猝然睁开眼。
多日来连轴转的疲惫,居然令他梦到了初遇时的场景。那天吃完糖,傅西庭把小姜疏宁送回了家,因为记着她的话,后来还试图找人打听过消息。
可惜毫无音讯。
那时的他也从未想过,萍水相逢之下,他们竟还有数次再偶遇的机会。
傅西庭按了按眉心。
少年经历姜疏宁或许早已忘了,但于他而言,并不只是普通的牛奶糖那样简单。
可在这些时间里,他多次妥协,甚至做了很多非常不“傅西庭”的行为,早就已经超出了轨迹。
于是到现在,他终于思考。
目前这段关系还有没有必要继续下去。
黎应榕的心思深沉,在商多年,傅西庭最不愿与这种人谈合作。因为太狡猾,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拉入对方一早设好的陷阱。
姜疏宁的出现大概率是为了数字自贸区项目。
www.youxs.org,将她留下并不是好的决定。
落地窗内外同样漆黑。
傅西庭半仰着靠在沙发上,目光沉沉,思绪如同薄薄的白纱帘一般左右摇摆。
十点刚到。
傅云墨那头打来电话。
傅西庭沉了口气,收敛起心里已经做好的决定,起身去书房拿上U盘出了门。
家里重归寂静。
又过了会儿,密码锁被人从外头打开,姜疏宁拎着戚灵刚买的两包水果,进了厨房-
江北附一医院,手术室外。
傅西庭到的时候,手术中的红灯已经暗下,两女一男站在走廊里,与医生交谈。
想到那手术的特殊性。
傅西庭立在原地,等几人结束,才提步走过去。
三叔傅清平的妻子被傅云墨扶着坐下,她满脸泪痕,从表情却看不出有多难过。倒是傅云墨与傅老爷子,一个愁云惨淡,一个眉心紧蹙。
傅云墨喊:“五哥。”
一旁的傅老爷子诧异回头,随即面上的肃意柔和几分:“小五,你来了。”
“三爷爷,三婶。”傅西庭瞥过手术室,“三叔怎么样了?”
傅老爷子摆手:“别提那混账东西。”
见他不欲多谈的模样,傅西庭便没再问。
可三婶却忍不住了。
她抹着眼泪道:“我早都说了,他那花天酒地的毛病得改,可你们一个两个都不放心上。现在好了,以后、以后他……”
“行啦,那医生不都说还有痊愈的可能吗。”
傅老爷子双手背后,无奈道,“这会儿应该送回病房了,你们快陪着去吧。”
傅西庭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老人。
说起来作为傅家领养的孩子,或许是一起生活太久,他与长房二房的兄弟们,眉目间有几分相似。
前些年傅西庭的爷爷与二爷爷先后去世。
傅老爷子开始变得信佛,不仅在老宅建了小佛堂,更是积年累月的诵经上香。
傅西庭移开眼,不置可否。
指尖摩擦掌心的U盘。
等人走后,傅老爷子拍拍他的后背:“陪我走走。”
“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不影响生活。”
傅西庭随口道:“要不舒服就及时请医生。纪衡那边我打过招呼了,手机号让身边照顾的人存好。”
“放心吧。”傅老爷子笑得和煦,“倒是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不回家?前些天你四叔从部队回来还跟我问了你。”
“最近挺忙的。”
傅老爷子脚步缓慢:“忙也得休息。再说你姑姑在国外,家里现在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我怎么放心。”
傅西庭垂眼沉默,没有吭声。
老爷子又道:“如今我年龄大了,就爱团圆和睦,你三叔不成器,这偌大傅家日后不还是得靠你。”
“我知道你始终记着过去,可是人得往前看。”
“手里捏着傅家,就不能有软肋。”
医院急诊科一到晚上就忙的飞起。
护士们衣角翩翩,鞋底在走廊里踩出咚咚声响。
听完傅老爷子的循循善诱,傅西庭突然开口:“您还记得两年前除夕夜吗?”
老爷子眯眼思索:“两年前?”
“那晚新闻播报有人高空坠楼,摔在卡车车顶,死相惨烈。”
闻言,傅老爷子皱眉不解。
傅西庭停下来,语调云淡风轻:“我从他手上拿到了我爸被杀害的视频。后来他着急打电话说有东西给我,我们就约在了除夕夜,没想到他死了。”
“……”
傅老爷子满目震惊:“我不是记得凶手已经死刑了吗?”
“是判了死刑。”傅西庭稍顿,“但在两年前,我无意间从那人口中得知,还有其他人。”
“联森地产酒会那天,潘叔给我送了个人过来。”傅西庭没什么表情,语气很凉,“而巧合的是,他正是坠楼那人的弟弟,这些年一直逃在外地,直到那天他给了我一份账本。”
话音落定,傅西庭避开老爷子锐利的目光。
将手里的U盘放进他手心,缓声道:“这是这些年三叔在外欠的款,上月初高利贷找到我这儿来了。我给还了,但觉得还是得告诉您一声。”
傅西庭的视线轻轻偏转。
落在老爷子充满纹路的掌心中,神色难辨:“我也有想过都忘了,可总有人在提醒我要记得从前。”
这一晚上的消息太多。
直到傅西庭离开,傅老爷子都没回过神-
从医院走后,林叔开车在江北市中心绕了好几个圈,后排的人才说了处公司附近的房产。
那天之后,傅西庭开始回到原先的生活。
先前因为想着早回家,朋友间的组局他能拒都拒了,眼下打算恢复正常,自然要如从前一样。
不知道是做给自己看,还是真想明白了。
他动静不小,大有一副斩断关系之意。
钟其淮得知这事儿,要死不死的打趣他:“还以为姜妹妹多有能耐,原来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傅西庭没说话。
因为这一切姜疏宁毫不知情。
她打电话给傅西庭,对面不是忙音,就是接通后说不了几句,便要开会这样的话。
财经新闻天天滚动着明盛的股票情况,收购永宁后,股票再次到达高峰值。
姜疏宁以为他是真的忙。
时间流逝飞快。
五月底,姜疏宁接了外景婚纱照的订单,那对新人恰好在她要去拍摄影展稿的城市。
一举两得。
这天中午,姜疏宁勉强做了点午饭,打算去戚灵的咖啡厅跟她吃顿饭。等结束后,再去找找傅西庭。
想到他这么久都没回来住。
姜疏宁有些疑惑。
虽说猜测他是不是有发现,可每次接通电话,傅西庭在那头的语调又没有什么改变。
偶尔林叔送她上班,旁敲侧击下也无果。
几头得出的结论都是傅西庭工作忙。
姜疏宁揣着等会儿要打听清楚的念头,下了出租车。刚走到咖啡厅门口,她看见室内一个熟悉背影。
是徐幸予。
兴许是两人发生了争执。
徐幸予背对门口,手指抓着薄薄的桌沿用力一掀,上面堆放的三杯咖啡哗的一下,朝戚灵那头泼去。
清脆的瓷杯碎片声响起。
戚灵气得脸色发白。
姜疏宁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满脑子都是,戚灵因为自己而遭受的无妄之灾。
怒意、惊愕以及丝丝缕缕的不可置信涌上。
姜疏宁攥紧了拳头。
她拉开门,将保温桶放在架子上。
随即几步上前,一手一个拨远了跟在徐幸予身后的朋友,在两人的瞪视下,她毫不犹豫地从后揪住了轮椅上的人。
姜疏宁抓着她头发,扯到两步开外。
“啊!”徐幸予尖叫。
姜疏宁的手往反方向拉扯,站在徐幸予跟前,看她眼底浮现出水雾,低声问:“现在感觉疼了?”
徐幸予掐住她的手,瞪大眼睛:“姜疏宁你——”
“我怎么?”姜疏宁把她的长发缠上轮椅后扶手,眼神凌厉发狠,“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别打扰我身边的人。”
“……”
这些年她独自跌撞长大。
吃过很多亏,之后也有徐幸予的缘由,而被孤立苛待过,但因为姜曼枝的亏欠,她在徐幸予这儿向来很能忍。
姜疏宁不喜欢计较,也不爱强出头。
只要徐幸予不过分招惹,姜疏宁不会反击。
但她现在找到了戚灵的面前。
那就不行。
姜疏宁按着她的肩,声音很轻地问:“你是不是犯贱?”
“……”
现场看着格外混乱。
戚灵手足无措地站在身后,看着姜疏宁的背影。
忽然想起自己曾经打趣,要遇到麻烦事儿,姜疏宁肯定头一个钻进自己给自己造的壳子里,然后躲藏起来。
可此刻她喉咙发硬,不敢等到事态发酵,赶紧手指发抖地去阻止她:“昭昭,你快松手,别跟她对着干。”
然而姜疏宁却毫无反应。
甚至目光好像逼急了的兔子,发着红,偏执又凶狠地想要为戚灵讨要一个说法。
也或者是,为自己过去的这么多年讨一个公道。
“你们愣着干嘛呢?还不给我拉开这个死女人!”徐幸予情绪崩溃地尖叫,斥责带来的朋友,“动手啊!”
那两人犹犹豫豫,踩着高跟鞋涌上来。
好在咖啡厅这会儿没有人在。
徐幸予的朋友掰着姜疏宁的手,不知道是谁顺势在她眼睑下挠了一把,渗着血丝,这位置看上去格外吓人。
姜疏宁低低嘶了一声。
戚灵看到她流血,顿时火冒三丈,忘了跟家里的再三保证,三两下拽住面前人撕扯上去。
“你他妈要死啊!我抓不死你!”
就在场面混乱之际。
极重的一道玻璃门碰撞声响起,姜疏宁忽而偏转视线,看见来人,愣在原地。
见她僵住,徐幸予自觉是个好机会。
于是下意识抬胳膊,巴掌即将落至她脸上,却忽然被凭空而降的手截住,隔着袖口掐的她疼痛低呼。
随即紧跟着的,是男人染着后怕与滔天怒火的声音。
“你抬手想打谁?嗯?”
作者有话说:
这章也掉落小红包~
今晚零点更新,下夹子后就固定中午十二点啦。
爱你们。
第17章 刺玫
气氛似乎有些僵持。
密闭的车厢内, 除却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再无其他动静。姜疏宁隔着挡风玻璃,目光极其虚晃地看着路面白线。
记忆回到在咖啡厅里。
傅西庭扭住徐幸予的手后, 眼神冷冷淡淡, 周遭气场压迫感十足地问她:“你抬手是想打谁?”
大概是太疼了,徐幸予的眼圈很快红了起来。
姜疏宁缓慢放开她的头发与肩膀,像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对面的人比她多,贸然动手很危险这个事实。
缩起手小幅度地后退一步。
随即她看见傅西庭的眼皮动了动,松开了徐幸予。
他大概把今天发生的,当成了小姑娘之间的口角矛盾, 于是傅西庭也没多说什么,只挨个扫过另外那两人。
之后剩下的, 姜疏宁记不清了。
只记得从始至终,傅西庭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思及此, 姜疏宁敛起思绪瞄向他。
林叔今天没有到场,傅西庭扶方向盘的姿势是一如往常的懒散, 压根看不出异样。可姜疏宁却隐隐觉得, 他在生气。
手机嗡嗡地震动不止。
姜疏宁垂下头, 解锁点进微信,才发现戚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给她发消息,满屏的感叹号与问号。
“……”
姜疏宁回了六个点。
得到回应, 戚灵变得异常活跃:【你俩这感觉不对劲啊。他会屈尊我这小店, 该不是在跟踪你吧?】
姜疏宁:【……少看点玛丽苏,脑子都坏了。】
戚灵:【不是姐妹, 咱就说这回人是不是给你撑腰了!】
看到撑腰二字, 姜疏宁捏着手机没回复。
思绪忍不住发散。
她没谈过恋爱, 更没有经历过现在这样并不明朗的男女关系。
但如果别的男人处于此时的情况,也会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给另一半撑腰吗?
姜疏宁不太清楚。
挥散开脑海中乱七八糟的东西。
姜疏宁刚要敲键盘,车子忽而一脚刹车停在路边,傅西庭侧脸紧绷,表情平和的下了车。
姜疏宁:“?”
她抬头看了看,才发现车子停在一家药店门前,玻璃门呼啦呼啦的里外摇摆。
看得出来,傅西庭关门时使了大劲儿。
手里握着的手机震动不停,姜疏宁趁人还没出来,赶紧点开聊天框,忽略了上面的消息直接回复:
【溜了哈,他给我买药去了。】
戚灵:【……】
消息轰炸终于停止。
姜疏宁收起手机,偏过脸,目光始终落在那道玻璃门上。
过了几分钟,傅西庭拎着袋子出来。
只是没有立即上车,反而走到垃圾桶旁,单手抖出一支烟送到嘴边咬住,窜起火苗点燃了烟头。
姜疏宁眨了眨眼。
等他一支烟抽到一半。
车窗半降,姜疏宁转身趴在窗沿,两手交叠垫着下巴,目光灼灼地朝他看去。
或许时感应到了她明目张胆的注视,傅西庭隔着烟雾看过来。
分明是极其普通的一幕,可姜疏宁的心跳却无法遏制的错漏了一拍,好像无意识的,她轻微地侧了下脸。
傅西庭半眯起眼睛。
咬着烟蒂的牙齿细细捻磨,仿佛姜疏宁被压在身下的那些夜里,狠狠揉搓一样。
吐出烟圈,他魔怔似的扯了下唇角。
姜疏宁这人似乎就是很有魅力。
小时候能让目中无人的他,生生停下脚步去确认安全,长大后又能横空出现,每次都吸引到他的注意力。
简直可笑。
更可笑的是,他居然还能心甘情愿地跟着跑。
傅西庭轻嗤着丢掉烟蒂。
在姜疏宁近乎迷恋的目光中,一步一步靠近,将手里的消毒水和棉签丢进她怀里。
“上药。”傅西庭言简意赅,单手插兜靠着车门。
像是懒得去搭理她。
“……”
姜疏宁垂眼看着药袋,撇了撇嘴。
她听话地扯开袋子,拿了根棉签沾点消毒水就往脸上摁,动作又猛又迅速。不小心蹭到伤口,她疼的轻呼。
而在她的余光中,傅西庭强撑着一动未动,但其实没入裤袋的那只手抽出的微小动作,一览无余。
姜疏宁弯唇。
棉签在她手上宛若不受控制。
左边一刮,右边一蹭,偏偏触碰不到眼睑那道伤口。姜疏宁霎时来气,佯装恼怒地嘟囔着踢了脚车垫。
傅西庭侧眸:“发什么脾气?”
“买的这什么破棉签,一点儿也不好使。”
“……”
闻言,傅西庭被气笑:“你这话是埋怨棉签呢,还是在旁敲侧击埋怨我?难道是我让你去打架的?”
姜疏宁忍气吞声:“但你不该这么对待一个病人。”
“什么病?”傅西庭觑她,“精神病?”
讥嘲的同时,他动作利落的从姜疏宁怀里抽走了棉签袋子。
姜疏宁的笑容还没露出就被压下,脸被傅西庭强硬掰正,他嫌麻烦没上车,就那么站在窗外。
一手托着姜疏宁的脸,一手捏着棉签擦伤口。
傅西庭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好惹,但动作极为轻缓。
见状,姜疏宁的手慢慢扶上车窗沿。
她乖乖仰起头,眼神安静地以死亡角度望着傅西庭。她拍过那么多人,但这张脸依旧十分出彩。
不说话时冷冷的,多数时候又斯文清俊。
姜疏宁心里藏不住话,小声问:“你这些天都在忙什么呢?也不回那边住,是又有别的小妖精了吗?”
“……”
傅西庭瘫着脸,手上用力,姜疏宁顿时疼的缩起脖子。
看他这软硬不吃的模样。
姜疏宁泄了气:“你到底生什么气嘛。”
“我说我生气了?”
“你看!”
姜疏宁的指尖瞅准机会攀上他眉头,一脸得逞,“你眉心都能夹死蚊子了。”
“……”
傅西庭拨开她的手,一言不发。
棉签和消毒水被他放好,正要起身,姜疏宁一把揪住他的领带,凑过去:“我都主动了。”
傅西庭垂眼:“所以呢?”
姜疏宁磨磨蹭蹭,犹豫着小声道:“跟我和好。”
“……”
这四个字好像风一样飘进他耳朵里。傅西庭的眼仔仔细细的从她脸上扫过,声音哑了些:“你说什么?”
姜疏宁绷着脸同他对视。
几秒后,她破罐子破摔地抬高声音:“我说跟我和好!”
姜疏宁又羞又窘,不想让傅西庭看见自己通红的耳根,于是仰起脸去亲他。
但谁知。
砰——
一道沉闷撞击声,是两人都没预料到的结果。
姜疏宁姿势起的又急又快,动作没收住,额头冷不丁撞在了上窗沿。
很快红了一片。
“啊!好疼。”姜疏宁松开手,弯腰将脑袋缩进臂弯,两只手掌紧紧摁着额角。
傅西庭竭力克制住情绪,闭了闭眼,掌心终是落在她脑勺。
力道轻柔地抚了两下,抓住姜疏宁的手腕,轻轻拉开,扶起她的脸弯腰去看:“没破皮。”
“那你给我呼呼。”
傅西庭看她。
那一下撞的应该不是作假,眼下额角还通红着,甚至因为痛意,姜疏宁声音里带着的鼻音格外明显。
只是她眼底的那抹狡黠太好懂。
停顿片刻,傅西庭随意地对准她额头吹了吹。
姜疏宁得偿所愿,笑的如同一只得逞的狐狸,轻而易举地仰起脸吻住傅西庭的嘴角。细密舔过,www.youxs.org。
两人间隔着窗,姜疏宁勾起他的脸。
唇舌触碰时,不知道是谁先有了其他的反应,www.youxs.org。
姜疏宁掐着他的肩膀,指尖泛白。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傅西庭的手肘伸入车窗,鼓着青筋的右手撑在挡板前。
眼镜稍稍下滑,意识到后他慢慢抬眼。
姜疏宁的脸颊连带眼皮都发红,扶住傅西庭手腕的指尖轻轻颤抖。唇瓣微微张开一些,露出点点舌尖,她细细喘气,眼角眉梢都是一副被狠狠亲吻过的样子。
手机在裤兜里响动起来。
傅西庭喉结滚动,撤退开几厘米,垂眼看着姜疏宁的脸。眸色间闪过尤为明显的挣扎与犹豫,指尖无意识地抬起,抹掉姜疏宁唇瓣的水渍。
被触碰回神,姜疏宁睫毛轻眨。
她看不懂傅西庭到底在想些什么,犹豫地伸出手,刚覆上他的掌心,被傅西庭反握住。
“嗯。”傅西庭哑声回应,“和好。”-
那天之后,两人又回到了从前的相处模式。
傅西庭从公司附近的房产搬了回来,朝九晚五,比起姜疏宁这个工作室老板,他的上下班时间更随性。
好像此前的矛盾从未发生过。
就这么过了三天。
姜疏宁把手里堆积的照片修完,跟约了婚纱照的新人确定好时间,顺便开始看飞机票。
最后定在了端午节。
六月四号。
姜疏宁起了个大早,换好衣服出门。
因为五号这天,姜疏宁有重要的事情去办,所以她仍像以往每年那样,去了趟南巷那边的早市。
不过去的时间不长。
四十分钟后,姜疏宁回了家。
在厨房里将买的馄饨装进保温盅。
她浑身裹着寒气,在客厅暖得差不多了,才穿着拖鞋小心翼翼地推开卧室门,走到床沿。
傅西庭睡着后,眉眼不似醒来那样冷硬。
柔软的额发随意耷落,漆黑的发色衬得他皮肤冷白,鼻梁稍侧的那颗黑痣显得极为禁欲。
姜疏宁微微弯下腰身。
手指隔着一定距离,悄无声息地从他的眉骨开始,依次往下刮过轮廓,直到指尖落在唇畔。
她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
傅西庭睫毛颤动。
姜疏宁霎时缩回手指。
这段时间以来,她的日子过的好似神仙生活,黎应榕不催促要任何东西,姜曼枝也不打电话寻求帮助。
甚至连傅西庭,都不再疑心试探。
好到姜疏宁都忘了,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来到傅西庭身边,也忘了身上背负的那桩足以推翻眼下生活的大事。
“要是能重开就好了。”她喃喃。
姜疏宁自顾自地叹口气。
……
听到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傅西庭的眉心不着痕迹地蹙起。
不等他分辨出其中的含义,就感觉到鼻梁上,那颗痣的位置被什么柔软的部位轻轻触碰着。
傅西庭顿时僵硬。
那颗痣几乎是他禁区,连赵悦卿都没有碰过。
有人说看着女气,所以傅西庭向来厌恶别人盯着他的痣看,但也从没有动过念头,要去洗掉。
他本以为被人触碰会憎恶或恶心。
可直到今天,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姜疏宁亲吻以后,一股不知道从哪里侵袭的异样迅速升起。
心跳再度反常的空拍。
傅西庭感觉自己的双手都有些不受控制,察觉到对方起身,他几乎条件反射一般,握住了姜疏宁的手腕。
下一秒。
他掀起眼皮,声线染着听不明白的生硬与喑哑:“姜疏宁,你刚刚亲了哪里?”
“……”
作者有话说:
周四晚11点更新,这两天争取码出四章!不要养肥我,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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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刺玫
“姜疏宁, 你刚刚亲了哪里?”
“……”
听见身后的声音,姜疏宁梗着脖子瞪向衣柜,黑白纹理清晰干净, 认真的样子似乎能看出朵花。直到胳膊被拽了下, 她才僵着脸回头。
傅西庭的眼皮被绷成不好惹的样子。
见姜疏宁不说话,傅西庭拉扯她的手腕,力道并不轻地往自己面前扯来:“问你话呢。”
“……”
姜疏宁没想到他居然这样计较, 迟钝又缓慢地装傻:“我刚才是、亲你了吗?”
尾音上扬,听起来莫名滑稽。
傅西庭没顺着她走,随手点了点鼻梁上痣的位置,提醒道:“年纪轻轻就这么健忘?你亲我这儿了。”
跟随他的手指, 姜疏宁看过去。
视线定格了几秒。
那颗痣的确很让人心动,姜疏宁第一次见他, 注意力就被狠狠地吸引了。每次做完亲密事,她也会忍不住朝那儿看。
明明是很普通的行为, 谁知傅西庭半点不放过。
姜疏宁看他,模样认真:“不可以吗?还是你害羞?”
“……”
“要是不行的话。”姜疏宁倾身, 骄纵地扬起下巴, 撅起嘴出言不逊地挑衅他, “那你割掉它吧。”
傅西庭的眸光沉了沉。
唇角掠起一丝笑,倏地手掌发力,撑着床直起上半身咬住了她的下唇, 不怎么温柔地咬了一口。
“唔!你属狗的吗?”
傅西庭退后, 肩膀微侧,睡衣下露出紧致的胸膛肌理与诱人的锁骨。他抬了下眉头:“割掉我可舍不得。”
“……”
姜疏宁一撇嘴, 岔开话题:“你几点醒的?”
傅西庭:“从你进门开始。”
“那半天怎么不出声?”
“这不是等着看你会不会占我便宜。”傅西庭的面上极快地闪过一瞬间的意味不明, “没想到你真敢。”
姜疏宁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坐到床边:“我买了后天中午的机票,大概去一周。回来的时候提前告诉你。”
“告诉我干什么?”
她转移了话题,傅西庭便刻意压下那股不对劲的感觉,指腹撩拨着她的手腕内侧:“想我接你?”
姜疏宁目光斜斜觑他:“那你来吗?”
“我很忙。”
姜疏宁点头,立马抽出自己的手,站起身说:“那你就跟工作过日子吧,我不拦你。”
轻哼一声,她头也不回地进了浴室。
傅西庭噙着笑喊住她:“那我真不来了?”
“你爱怎么怎么,我才不稀罕。”
姜疏宁的声音含糊,分明是使小性子的语调,在绵密牙膏泡沫下,却像在温软撒娇。
傅西庭笑意愈深。
两人洗漱完,时间临近八点半。
一小时后傅西庭有个会,姜疏宁把馄饨稍稍加热,装进碗里抬给他:“你尝尝看,我去早市买的。”
“怎么起那么早?”
姜疏宁拉椅子的手停顿一瞬,打了个岔:“就是想吃他们家馄饨了,今早过去老板还问我最近怎么没过去。”
“难得。”
姜疏宁抬眼:“难得什么?”
傅西庭喝了口汤:“难得见你进厨房。”
“主要我手艺实在太差了。”姜疏宁仔细吹着勺子里的小馄饨,温吞道,“那天给戚灵做了顿中午饭,她给我发消息,说让我别谋害你。”
“这么难吃?”傅西庭挑眉。
姜疏宁向他坦诚:“那没办法嘛。我从小就是吃大食堂的,让我下厨还不如杀了我。”
话赶话的说到这儿,姜疏宁想到什么,睫毛不自在地往起抬了抬,发觉傅西庭没有看过来。
她松了口气。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姜疏宁很久没有吃过这家馄饨,没人说话后,她垂下头认真地吃了起来。
小馄饨里面包着虾滑,软软糯糯的。
傅西庭看姜疏宁一口吃一个,大概没见过吃东西这么不做作的女孩子,傅西庭兴味地盯了她半晌。直到姜疏宁抬头,他才慢条斯理地收回眼。
姜疏宁莫名:“看我干什么?”
傅西庭捞起一颗馄饨给姜疏宁看,语气调侃:“你有没有觉得,它的口感很像你?”
“……”姜疏宁惊诧,“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被她不假思索地骂了。
傅西庭气息颤颤地笑出声,突然觉得现在的生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有意思。
而后慢慢吃完了剩下的。
来电铃声在卧室里响起,姜疏宁抽了张纸,转身走回房间。
过了片刻,她举着傅西庭的手机往出走,边走边说:“钟其淮的电话。”
傅西庭拿起她的碗去了厨房,眼都没抬:“接一下。”
闻言,姜疏宁愣了下。
犹豫了几秒,她小心接通电话,迅速开口打断对方:“喂你好,我是姜疏宁。”
“……”
那边被她的出现吓到。
沉默许久,钟其淮试探地问:“傅西庭呢?”
“他在忙呢。”姜疏宁抬头瞟了眼厨房里的背影,“你要是有急事,我现在去找他。”
钟其淮连声打断:“不不不不用。”
“……”
听他这么急切阻止自己的语气,姜疏宁忽然有种,傅西庭或许早已经猜到,对方找他压根没事儿,所以才会直接让她接电话的念头。
姜疏宁为难地摸着耳垂。
两端沉默,钟其淮在那头也不主动说话,只偶尔听见窸窸窣窣的小动静,以及另一道轻啧声。
“……”
姜疏宁抿起唇角:“要没事儿的话——”
“有事!”钟其淮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今晚想组个局打会儿牌,好久没跟傅西庭聚聚了,所以想着叫上他。”
“你们很久没聚了吗?”姜疏宁疑惑地眨了眨眼,想到那天戚灵的话,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之前不是说,他隔几天就会去跟你们聚会吗?”
钟其淮:“怎么可能!”
“……”
他的声音有点大,甚至透过手机听筒隐约漏了些出来。
虽说没开免提,确定傅西庭不会听到,但眼下这样偷偷打听实情的举动,还是让姜疏宁带上了几分心虚。
“你竟然都不知道吗?”钟其淮说,“永宁那案子结束没两天吧,聚会他是来了两次人就没影儿了。”
姜疏宁愣怔:“然后呢?”
“然后?”钟其淮气笑了,“然后有回我在江陵大道那头看见了他的车,当时没去打招呼,后面他非说我眼花。”
江陵大道。
那边有条商业街,姜疏宁的工作室就在那里。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姜疏宁耳膜瓮声作响,钟其淮剩下的话,被她七零八碎的全都过滤了出去,满脑子只剩下这条荒诞的信息。
忽然间,手指被人碰了下。
傅西庭抽走手机,垂眸看她一眼,接电话时正好听见,钟其淮在那头的侃侃而谈。
“……我就说我眼睛不会花,四零一五的车牌号是谁都能拥有的吗?肯定是他。”钟其淮说,“喂,你在听吗?行了行了我不跟你说了,有时间一起来玩啊……”
“……”
傅西庭冷淡道:“钟其淮。”
“嗯?”钟其淮音调一变,“怎么是你?”
傅西庭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姜疏宁怔忡的表情,神色不耐:“你的嘴是被炮轰了吗?叽叽歪歪地闭不上。”
“……”
傅西庭皱眉:“下次要是再跟她说些有的没的,我把你那嘴给拿针缝上。”
“操。”钟其淮骂,“见色忘友的东西。”
冷不丁听到傅西庭说的话。
姜疏宁撩眼,想到还没起床那会儿,因为偷亲事件被当事人发现,她要求割嘴演变到最后的咬了咬唇。
她思考了下。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傅西庭对她似乎不只是一点点宽容
这样的行为于姜疏宁而言,其实是很少见的事,从小到大不管什么时候,除了戚灵外,几乎没人站她这头。
更遑论被人特殊对待。
意识到这点后。
姜疏宁觉得新奇,又有点害怕。
傅西庭对她很好。
正是很好,才会怕他因此而受到更大的伤害-
另一头。
黎家别墅位处江北富人区前二的绿萝湾,三层大别墅伫立在阳光下,素雅的淡黄色油漆熠熠生辉。
玻璃擦拭的泛着光,干净清晰。
白色镂空铁门被帮佣阿姨从里打开,一辆黑色宾利驶入,缓缓停在距离家门几步开外的石子路。
黎明朗穿着配套的白色卫衣,戴了顶棒球帽。
他推开门往里走。
恰好刚睡醒的徐幸予从电梯出来,轮椅停在楼梯口,她穿了件吊带睡裙,披着驼色披风,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
黎明朗不悦地蹙了蹙眉。
“你怎么还没回外公那边去?”
徐幸予操作轮椅,朝餐厅那边滑去,嗓音凉凉:“这里也是我的家,我凭什么回去。”
黎明朗追上她:“你这样容易被人看见。”
闻言,徐幸予倏地扭头看他:“你什么意思?”
“那天送你回来,我就说得很清楚了。”黎明朗说,“现在姜疏宁正在傅西庭身边,如果你……”
又是姜疏宁。
徐幸予垂落在膝头的手掐紧,眼神阴郁又疯狂地低声道:“姜疏宁姜疏宁!一天不提姜疏宁你会死是不是?”
“……”
“好我不提她。”看徐幸予情绪不对,黎明朗缓下语气,“公司现在正是要翻盘的关键时候,小予,你也不想看到公司一天比一天糟糕,是不是?”
徐幸予轻嗤:“我的人生都毁了,你以为我还在意黎家吗?”
黎明朗沉默下来。
记忆中的妹妹不该是这样的。
她四岁就学古典舞,老师夸赞天赋异禀,是难得有灵气的好学生。从六岁初次登台到十八岁,在人生耀眼夺目的十三年里,拿下了三十多个大奖。
十九岁成为舞蹈演员,明明该有锦绣前程。
可只差一步。
那场连环车祸来的尤为突然,黎明朗当时在哥大读书,黎应榕打来电话时,母亲已经断了气。
而天之骄女徐幸予,正在手术台上苦苦挣扎。
由于车祸后营救不及时,腿部被挤压过久导致肌肉坏死,加上腰椎骨折引起的脊髓神经损伤。
人救了回来,却终身瘫痪。
思及此,黎明朗疲惫又无力地问:“你想怎么办?”
“我要她死!”
窗外的阳光从一侧的落地窗照进来,满地生辉。徐幸予恰好坐在明暗交接处,她双手交握颤抖,疯魔的样子与从前的明媚少女大相径庭。
黎明朗闭了闭眼,走到徐幸予跟前蹲下,温声道:“小予,别忘了我说过的话,姜疏宁,你不能碰。”
“……”徐幸予恍惚的眼移向他,突兀笑开,“都这么多年了,你眼里怎么还是只有她啊。”
闻言,黎明朗的脸色微变。
徐幸予披头散发的样子宛若地狱女鬼,眼眶通红:“我才是你的亲妹妹。我都没说她是谁,你就这么心急?”
“……”
两人四目相对。
徐幸予像丝毫不肯放过他一样,手指揪住黎明朗的领子,慢慢靠近:“这是最后一次。”
“什么?”
徐幸予:“你要再提起,我一定会毁了她。”-
因为钟其淮那通电话揭露的秘密,姜疏宁大半个小时都没有与傅西庭讲话。
起初是怕他又像早上那样追问。
其次,姜疏宁是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对劲。
但碍于钟其淮特意来讲,所以临出门前,傅西庭还是主动开口,问了问姜疏宁晚上的安排。
得知她这两天都没工作,傅西庭颔首,表示了解。
下午五点半。
傅西庭开车回来接她,一直到会所门口,姜疏宁的不好意思才迟来地涌上。
“你朋友聚会,我去会不会不太好。”
傅西庭把车子停进车位里,解开安全带,闲散道:“你是长的多磕碜,这么见不得人?”
“……”
一句话怼的姜疏宁哑口无言。
下了车,两人并肩往里走,傅西庭牵住她的手:“今儿除了钟其淮还有两个,都是好相处的,怕什么。”
姜疏宁朝他靠了靠:“那我不是怕给你丢人。”
“应该不会。”傅西庭侧眸扫视,“如果单论这张脸的话,十年内你都可以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姜疏宁下意识:“那十年后呢?”
“十年后?”傅西庭也跟着笑了,“十年后也一样。”
姜疏宁的唇角带起弧度。
刚要再细品傅西庭说的那句话,她霎时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质问他:“你这意思就是我只有美貌优势?”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傅西庭睨她,“你还挺贪心。”
姜疏宁被这句话内涵到。
捉住傅西庭瞥过来的目光,笑了笑:“这可说不准。”
话音刚落,走廊拐角口忽地闪过一片衣角。
姜疏宁尚未蓄满的情绪立时消散,好奇地张望了过去,脑袋刚偏转半寸,后脑勺就被手掌扣住。
傅西庭:“看什么。”
动作突然被人阻止,姜疏宁也没再强求,只抓着傅西庭的手指跟上步伐:“没看什么。”
又往前走了段。
他们站在走廊尽头的那扇门前,傅西庭抓住锁柄,门缝半敞的一刹那,包厢里的对话尽数传了出来。
傅西庭眉头轻挑,立在门口。
“www.youxs.org。”
钟其淮:“兄弟是不是没骗你,的确好看。”
“那跟你妹比谁更漂亮?”
钟其淮笑骂:“那当然是我们阿窈……行吧勉强平分秋色,但这话别跟傅西庭说。”
“说了干嘛?”
“他还能跟你较真不成。”
偷听到这儿,姜疏宁侧头看向傅西庭。
紧跟着,耳边响起钟其淮轻啧,又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他现在是彻底叛变了,说好谁先脱寡谁是狗……”
“那你这只狗看来是当定了。”傅西庭毫不遮掩自己偷听的行为,拉着姜疏宁往里走,“接了个人,来迟了。”
钟其淮立即起身让座:“姜妹妹来啦。”
姜疏宁有点尴尬。
但想到毕竟是跟傅西庭来的,也不好杵在那儿。
于是她跟钟其淮点点头,又对剩下两人打了声招呼:“你们好,打扰了。”
钟其淮身侧的男人戴了副无框眼镜,头发染成了栗色,稍稍带点儿弧度。他笑着道:“纪衡。”
另一个在他们进门时,坐在单人沙发独自玩扑克,长腿微敞,看着吊儿郎当的。
此时敛起桃花眼中的打量:“唐忱。”
一行人随意落座。
姜疏宁左侧是傅西庭,右侧是单人沙发上的唐忱。
大抵都怕太热情姜疏宁会不自在,坐下后,除却起初钟其淮与她说了两句,几人谈起前些天的收购案。
姜疏宁不太听得懂。
但是能感受到,傅西庭仿若也没有多大兴致。
因为刚坐下,他就浑身放松地往后倚靠,平整的领结此刻有些松散。一手搭在她身后的沙发背,一手落在扶手上。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
姜疏宁的余光迅速扫过。
收回眼,视线角度恰好垂视那份果盘,白色草莓与猕猴桃和车厘子的颜色对比明显。
不料下一瞬,视野中伸出只手。
唐忱将果盘往她面前挪动,刻意抹平情绪的语调有些奇怪:“车厘子挺甜的,尝尝看?”
“谢谢。”
姜疏宁捏了颗送进嘴里,垂下眼缓慢咀嚼。
唐忱并未参与他们的工作,借着水果同她搭上话,随口问:“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姜疏宁老实道:“联森酒会那次。”
“那么早。”唐忱惊讶,“他追的你啊?”
这个问题有点超出范围,姜疏宁正在细细思索,应该要怎么不露声色的,将这件事情翻篇。
傅西庭突然出声:“为什么不说话?”
“就是啊。”钟其淮探头凑近,挤眉弄眼地打趣,“这有什么不好开口的,给我们几个开开眼呗。”
纪衡:“五哥这逼样,肯定是你追的他吧?”
见状。
姜疏宁侧头与傅西庭对视。
觉察出他眼中的戏谑,模样仿若看戏一般的自在,姜疏宁弯唇一笑:“不呢。是他追的我呢。”
“……”
作者有话说:
悲报!只产出九千orz,下章修改完就放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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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刺玫
“不呢。是他追的我呢。”
姜疏宁的目光仍旧落在傅西庭的脸上。
听闻这话, 其他三人纷纷露出不信的神色,反而当事人的笑意加深不少。对她轻抬下颌,像在鼓励她继续说一样。
姜疏宁顿了顿, 平静地撤回眼。
面前几个男人, 都是傅西庭的发小。
兴许是想快点解决掉这个麻烦,又或者不想让他们觉得,傅西庭带来的人这么不识趣。
于是姜疏宁开始睁眼说瞎话:“其实是他先认识的我, 那天重新遇见之后,就着了魔似的疯狂追求我。”
“……”
纪衡目瞪口呆。
唐忱漂亮的桃花眼里露出极度高昂的兴致。
而钟其淮,钟其淮彻底愣了。
至于傅西庭是什么反应,姜疏宁压根不可能回头去看, 只能尽量挺直了脊背,姿态落落大方。
“我当然是不可能为了权贵折腰, 但没办法,我不能阻挡一颗爱我的心。”
编到这里。
面对三人毫不遮掩的震惊表情, 姜疏宁的头皮隐隐发麻,但做戏全套这个道理她明白。
因此她接着说:“然后我就答应了。”
“……”
包厢里霎时一片寂静。
谁都能听得出来, 姜疏宁是在胡说八道, 可偏偏配上她这张脸, 就莫名叫人信以为真。钟其淮知内情暂不谈,纪衡反应过来后,也没忍住笑出声。
他对姜疏宁竖起拇指:“你是这个。”
姜疏宁眉眼弯弯:“过奖过奖。”
另一位当事人半晌都没有说话, 钟其淮憋笑看过去, 只见傅西庭百无聊赖地玩着打火机。
神色隐晦,也不似生气。
钟其淮愣了愣, 随后笑:“真看不出来, 你这么骚啊?”
“不行吗?”傅西庭抛了下打火机, 似笑非笑地提醒,“这小崽子很会骗人,她说话只能信百分之二十。”
闻言,姜疏宁心头微动。
好在这个话题很快被揭过,钟其淮叫人来收拾隔壁的麻将机,摩拳擦掌:“今天得好好坑傅西庭一把。”
傅西庭:“还是下辈子吧。”
隔壁房间很快整理好,一行人起身朝那边走。
姜疏宁被傅西庭扣住腰,上半身相贴。他语调幽幽:“看不出来,你还挺会编。”
“不是你让我说的。”姜疏宁表情无辜,“况且你都知道我是胡编乱造了,那还跟我计较。”
傅西庭睇她:“这是计不计较的问题吗?”
“不然呢。”
姜疏宁越发迷茫,盯着他瞧。
而后听他压低声音说:“这关乎我的外在形象问题。”
“哦,既然这样——”姜疏宁拉长声调,“那下次别人再问起,我就说是我发了疯的才追上你。”
听见傅西庭哼笑,姜疏宁打趣的话还未出口,通话铃声忽然响起,前面三个纷纷回头。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是黎应榕的号码。
眉头轻蹙。
姜疏宁下意识往胸前压来,松开傅西庭说:“你先去吧,我接个电话。”
不知道傅西庭有没有看见。
他的情绪淡淡,交代道:“快点。”
等到走廊空无一人。
姜疏宁握紧手机折回刚才的包间,抵住门走到窗边,这才敢接通响铃不止的电话。
“有事吗?”
“我是不是不该这时候打来?”黎应榕一如往常的温润,缓缓问道,“怎么这么久才接,在忙吗。”
两人这段时间没有联系。
黎应榕仿若消失在了她的世界,从未出现过。眼下突然打来电话,倒让姜疏宁有些急迫。
“你直接说吧。”
“说什么?”黎应榕笑,“爸爸给你打电话,是想问你,前些天见到小予了吗?她是不是欺负你了。”
姜疏宁面无表情:“让她离戚灵远一些,否则再有下次,我不确定自己会做些什么。”
“好,我一定答应你。”黎应榕嗓音轻柔,“联系你其实是因为你妈妈。她最近不是很好,如果有时间的话,你最好亲自去看看她。”
姜疏宁察觉出奇怪:“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
“她的事情你为什么知道。”
像是发觉这话有些不对,黎应榕闭口不再提。
姜疏宁抿唇,按断电话给姜曼枝拨过去。
那头接起,惊喜声才发出一半,姜疏宁开门见山地质问:“你又去联系黎应榕了?”
“……”
她嗫嚅半天憋不出字眼。
姜疏宁声线发冷:“你可别忘了,之前求我帮你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
那天黎夫人刚刚小产。
姜曼枝走投无路之际找到姜疏宁,让她去求求黎应榕。起初她压根没想过趟浑水,是姜曼枝口口声声发誓,风波结束就与黎应榕断绝往来。
他们纠缠这么多年。
难得听姜曼枝说这样的话,她又哭的悲切,一双眼如同被水洗过,脆弱不堪。
姜疏宁终是生出恻隐。
姜曼枝:“我没有忘!真的,我也没有主动联系过。”
“那他怎么会知道你最近不好?”姜疏宁语气发重,“上次我说让你去找他,你找了吗?”
姜曼枝声音细锐:“没有!”
“你最好是。”姜疏宁沉默良久,才缓下情绪问,“最近又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
姜曼枝:“有点失眠。”
闻言,姜疏宁懒得多管。
她被这两通电话搞得心浮气躁,一边说结束语,一边拉开门往出走。
先迈出的右脚一滞。
姜疏宁看见了两步开外吸烟区的傅西庭,呼吸声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拍,她掐断通话。
提步走过去。
“不是打麻将的吗?”姜疏宁挥了挥轻薄的雾,打量他,“怎么出来了。”
傅西庭肩头倾斜倚着墙面。
眼眸微眯,意味难辨的眼神尤为疏淡。
姜疏宁心头一跳。
两步走到傅西庭跟前,伸出手。
与此同时,他也抬手捏住姜疏宁的下巴,稍稍用力,就把她的脸掰正,四目相对。
姜疏宁的心跳猝然加快。
后背抵住墙面那一刹,姜疏宁唇角紧抿,冰凉的触感侵袭她的肌肤,战栗四起。
“怎么了?”姜疏宁紧张地问。
傅西庭一声不吭。
手往下滑,侧头吸了口快要燃尽的烟,而后手掌将她死死摁在墙上,带着烟味的吻强势地渡了进来。
辛辣的呛口感涌入。
姜疏宁按着傅西庭的胸,用力地推拒,咳嗽与窒息感铺天盖地地袭来,加上他不由分说的吻。
唇舌被搅动,姜疏宁的眼尾溢出泪。
傅西庭丢掉烟头,覆上她的耳根轻轻摩擦。
亲到姜疏宁换不过气时。
傅西庭退开,呼吸发沉,看着大口喘气的姜疏宁说:“怎么就是学不会换气呢?”
“……”
姜疏宁睁眼。
出门前梳好的低丸子头散乱开,睫毛沾着水汽,嘴角的口红被傅西庭吃掉一半,仅剩的牢牢黏在下唇。
气闷的感觉好受了些。
下一瞬,傅西庭又倾身吻了上去,含糊道:“惩罚。”
他的吻技很好,把姜疏宁带动的头脑发昏,几乎瘫软地靠在傅西庭怀里,压根没听清那两个字。
直到远处的包厢门忽而打开。
姜疏宁清醒过来。
牙齿磕碰到傅西庭的唇,动作停顿,后者闷哼一声缓慢地站直,眼神似有责备。
“……”
姜疏宁大脑发懵,下意识去摸他:“不疼吧?”
傅西庭:“我咬你一口试试。”
说到这儿,姜疏宁往后缩了缩。脖颈贴上冰凉的墙砖,不等她一个激灵躲开,傅西庭的手隔了上来。
“接完电话了?”
姜疏宁避开眼点点头:“我妈打来的。就……因为要出去几天,我跟她说了声。”
怕傅西庭继续追问,姜疏宁主动问:“你怎么出来了呀?”
“有点闷,出来抽根烟。”傅西庭说,不动声色地又把话题绕了回去,“你跟你妈妈关系不错?”
姜疏宁心头隐隐无奈。
由于紧张,她下意识掐住手心:“以前还好。现在我们不怎么联系的,各过各的。”
“是吗。”
傅西庭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信了还是没信。
只是他注意到姜疏宁的动作,片刻后,伸手握住她的,力道轻缓地捋开几根手指。
两人同时看向她的掌心,白净泛红的嫩肉上,留下了不深不浅的好几个指甲印。
多说多错,姜疏宁闭嘴不再吭声。
傅西庭的指腹刮过那些印记。
沉默须臾,他才不动声色地吐出浑浊郁气,嗓音平淡:“没别的事。出来是想问问你,是不是跟他们待着不适应?”
“……”姜疏宁愣住,“也还好。”
傅西庭嗯了一声。
手指滑入她的掌心,两手相贴,他拉住姜疏宁的手:“那就回去了,小骗子。”
姜疏宁稍微落后一步。
安静地看着傅西庭的后脖颈,与皮肤连接处的头发被打理的尤为干净,黑白交衬,看上去莫名的禁欲。
难道他出来。
真的只是为了问这件事?
姜疏宁的耳边环绕起那最后三个字。
小骗子。
称呼宠溺又缱绻。
姜疏宁回握住傅西庭的手。
而走在前面的人,脚步微顿。
掌心的温热源源不断的在相连处彼此交换,姜疏宁收紧自己的五指,牢牢扣住对方的手。
唇畔不自知地扬起笑-
资本家打牌下的筹码是姜疏宁想不到的大,加上傅西庭许久没有赴约,钟其淮抱着狠狠宰他一笔的想法,极为幼稚的每场都超级加注。
www.youxs.org。
直到姜疏宁上场,原以为的菜鸡竟是黑马。玩到最后,钟其淮盒子里的筹码全都堆到她面前。
第二天一早。
H家的线下专柜员带着人,将当季刚刚上新,还未展示的五款限量新包连夜提货,安全送到了奥森花园。
起因是昨晚结束前。
唐忱与纪衡打了平手,傅西庭赢得最多。于是钟其淮阴阳怪气道:“你俩今天这手气够可以的啊。说吧,想要什么?”
“我就不要了。”
傅西庭的指尖捏了块五条随意转动,散漫道,“倒是上周给钟向窈买的那几个包我看挺好,你就再买一份吧。”
没成想他的速度这么快。
傅西庭去上班时,姜疏宁靠在旁边柜沿问:“他买这些,你回头是不是得还一笔?”
“不用还。”傅西庭说,“下次他带女伴再买回去就是。”
姜疏宁感慨:“你们真会玩。”
等傅西庭去上班。
姜疏宁看了看时间,感觉还早,便将沙发的几个盒子原封不动地搬进了衣帽间。
在她住过来前,傅西庭让人把东侧杂物间改成了衣帽间,只是姜疏宁的衣物并不多,于是始终空置着。
姜疏宁一直没有好好看过。
直到眼下。
她将包包放进玻璃橱柜,认真环视四周,才发现原先空荡荡的柜子,正在被一点点填满。
幽静的空间,推拉衣柜门的声音极为明显。
姜疏宁忽然看到什么,转身走了两步,弯腰蹲下,伸手去探黑色鞋盒里的那双红色细高跟。
是双崭新的鞋。
应该是傅西庭刚挑的。
因为他似乎非常喜欢,姜疏宁穿正红这个颜色,之前那次拍卖会,傅西庭选中的高定裙也是这样。
大概是知道她今天会看到。
所以鞋盒盖立在一边,每一格玻璃柜装的乳白色展示灯打在鞋面,布灵布灵带着细闪。
很好看。
但她知道,其实自己并不适合。
姜疏宁拿起一旁的防尘袋,轻轻挡在鞋子上。
而后盖好了盒盖。
这些东西并不属于她。
高定礼服也好,钻石项链也罢。总有一天,姜疏宁都得尽数还回去,再随之悄悄离开。
哪怕之后的算计并不成功,她也无法留在傅西庭身边。
思及此,姜疏宁的心情略微茫然。
拉上衣帽间的门,她在走廊里停留片刻,回到房间,简单梳了个低马尾,换上黑色外套。
姜疏宁拎着昨天早起去买的东西,走到门口,摘下玄关处的鸭舌帽,扣在了发顶出了门。
因为墓园跟这边还有点距离。
姜疏宁提前叫了车,刚下楼就能走。
半小时后。
出租车停在墓园门口,姜疏宁熟练地登记了名字,跟保安大爷打过招呼,循着石子路一直往前。
走到尽头,眼前出现一条很长的大理石台阶。
姜疏宁沉默无声地往上走。
一直到中间路段,左拐了将近三十米,姜疏宁停在一座只写了“喻溓”的墓碑前。
这是她八岁前的继父。
姜疏宁半蹲下,抬头看着照片里的男人。
那是一张丰神俊朗的脸。只可惜她对幼年时的记忆有限,后来一场高烧,能想起的更是所剩无几。
只记得,他身上有让姜疏宁感到安全的味道。
喻溓的胳膊很有力。
能够轻而易举的把姜疏宁单手举起,她坐过他的肩膀,骑过他的背,别人家女儿应该有的。
喻溓都给了她。
可姜疏宁从没想过,那样的日子会姜曼枝的自私而毁掉。
以至于葬送了喻溓的性命。
或许是这些年始终过得不快乐。
姜疏宁看着看着,眼圈明显的红了起来。雾气在眼眶里弥漫开,却始终没有聚成泪珠滑落。
正午的日头有些大。
阳光拉扯着姜疏宁的影子,在风里摇摇晃晃,她抬起胳膊抹了把眼睛。背景虚化,看上去有些脆弱。
过了好长时间。
姜疏宁才低不可闻地喊:“爸爸,要是你在就好了。”
……
离开墓园刚十二点。
姜疏宁走出大门,恰好有辆出租车下客,她过去问了问,随后坐上了后排。车内味道有点大,像是上个乘客留下的辣椒油的味道。
姜疏宁起初没有在意。
等走了小半段路程之后,一股汽油裹着辣椒的奇怪味道愈发严重,在车后座回荡。
而且她此时本来就情绪低落。
味道冲的人想吐。
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姜疏宁侧身靠在玻璃上,迎面吹来的冷风也丝毫没能缓解她的难受。
眼看离奥森花园还有将近二十多分钟。
姜疏宁强忍下不适,颤着手指翻出傅西庭的聊天框,发送几个字后,对面很快发来地址。
司机按照姜疏宁的要求换了道。
很快停在了明盛门口。
付了钱,姜疏宁按着绞痛的胃迅速下车,像是再多呆一秒,就要压不住那股恶心感。
她忍得头晕眼花,刚推开门,一只脚还没落地站稳,就扒着车窗险些摔了下去。
惊呼还没出口。
一只像喻溓那样,极其有力的胳膊揽住了她。
铺天盖地的雪松香压迫。
姜疏宁像是预料到了什么,与此同时,头顶落下傅西庭又惊又怒的斥责声:“你是怎么看路的?”
“……”
姜疏宁眼皮动了动。
下一秒,她扶住傅西庭的手腕站好。强烈地想要拥抱的情绪侵占整个大脑,不想去看周围有谁,也不想顾忌眼光。
姜疏宁伸手。
掌心上移环住他的腰,脸埋进他身前。
好闻的气息彻底替换了那股味道。
姜疏宁闭眼,很轻地松了口气。
耳边是傅西庭格外稳重的心跳声,此时加快了些。她收紧双臂,喻溓忌日与返程晕车令她双倍难受。
姜疏宁感觉自己好累。
帽子在下车时跌落在地,姜疏宁偏过脸,额头在他侧脖颈上蹭了两下。察觉到傅西庭身上,有与喻溓如出一辙的安全感。
姜疏宁有点难受,也有点想哭。
于是她几乎毫不遮掩地,说了实话。
“我就是有点想你。”
作者有话说:
一万字更新惹。评论好少1551,发红包勾引一下。
下章应该是中午12点,如果没有就下午,我尽量嗷~——
接档想开《退后》这本火葬场,也求求收呀。
苦手待改的文案:
“你别退后,我不再往前就是。”
——陈越舟日记——
十七岁,阮心琢终于告白成功。
她倒追竹马陈越舟好多年,终于在生日前夕,得来了对方的一个许愿作为礼物。
于是在生日蛋糕前,她虔诚闭眼:“希望陈越舟做我男朋友。”
许愿成功。
阮心琢从青梅挂件变成了小女友挂件,满心满眼都是陈越舟,这段恋爱谈的众人艳羡。
没人想到这枚挂件会消失。
直到那次陈越舟参加校篮球赛,阮心琢躲在墙角预备给对方惊喜,却不料听见他朋友问:“怎么突然答应了?”
陈越舟:“觉得烦。”
他没提名字,可阮心琢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阮心琢清醒地提出分手,申请了国外学校走的迅速又彻底,甚至隐隐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相遇——
后来毕业回国,两人在聚会上偶遇。
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长成男人,将她堵在通道口,神色失态地追问她这些年去了哪里。
可阮心琢早已不是从前喜形于色的少女,眼中倒影也再无对他的半分留念。
她笑着退后:“好久不见。”——
那时她爱他,风也好,雪也罢。
陈越舟都是她的心头好。
直到后来不爱了,口是心非的人才学会说真话-
甜妹x酷哥
* 青梅竹马/追妻火葬场
第20章 刺玫
傅西庭是看合同时收到消息的。
聊天软件叮咚作响, 他工作期间从不看手机,今早走得急,忘了开启免打扰。
于是一边翻页, 一边捞过手机, 准备打开静音。
可突然间,屏幕上的名字让他停下动作。
姜疏宁:【你公司地址】
傅西庭很快回复过去,思考片刻, 打了内线让郑恒进来:“你去问问,姜疏宁这会儿在哪?”
等郑恒出去。
傅西庭的手指点上通话键,又在隔空一厘米的地方停顿,他低垂的睫毛落在下眼睑。
阴影一片。
想到姜疏宁现在或许在来的路上, 傅西庭就莫名坐不住。
心不在焉地看了会儿文件。
两分钟后,傅西庭捞起椅背的西服外套穿上, 拉开办公室的门往出走。
郑恒的电话还没拨出去。
一看傅西庭出来,惊的赶紧站起来解释:“老板, 刚才我在看报表,现在马上打。”
“不用。”傅西庭挽好袖口, “我下楼一趟。”
郑恒放下听筒, 绕出办公桌跟上去:“是姜小姐那边出什么事情了吗?要不要我去处理。”
电梯门打开。
郑恒的话加剧了傅西庭心头的疑问, 他快步入内,按下一层数字,眉心微敛:“没事。”
电梯间内静谧悄然, 傅西庭的视线紧盯楼层显示屏, 数字层层降低,直到显示一层。
两扇门刚缓缓往旁边挪动。
傅西庭抬步走出去, 步履匆匆, 带着大厅里的风, 掀起了他敞开的外套衣角。
这会儿正好是午饭时间。
有的员工不在公司餐厅吃饭,会穿过大厅出去吃,此时瞧见傅西庭,纷纷往两边让开。
明盛的员工对傅西庭印象是很好的。
俊朗多金,私生活干净,虽说在公司时常冷淡一些,但也抵挡不住他们对傅西庭手起刀落决策时的崇拜。
人类大多慕强,精英人士也这样。
于是看到傅西庭这样匆忙,一众人都起了好奇心。
胆子大点的,甚至远距离窥探。
自动感应的玻璃门往两侧滑开。
傅西庭大步走出,看见不远处路边停了辆出租车,他眼眸微凝,下一瞬迈大步子迎上去。
只是还没走近。
车后座极其突兀地被人从里面推开,紧跟着,一道身影踉跄地朝马路边扑去。
帽檐勾住车门沿,掉落时,头发也同样吹散。
傅西庭的瞳孔微缩。
几乎脚下带风,彻底忽略周遭多少人在偷看,在姜疏宁摇晃摔倒之际,他飞速倾身将人接住。
左膝盖重重撞在石墩上。
一股酥麻全身的酸疼感,透着骨缝窜进去,进而膝盖骨仿若磕碎的错觉痛觉袭来。
傅西庭蹙眉。
但转眼看到面前人的姿势,惊吓大于痛感,无法否认他出了一身冷汗:“你是怎么看路的?”
姜疏宁的睫毛颤了颤。
傅西庭缓慢直身,双手捞起她的腋窝,将人从车内拖出来。
这全套动作迅速到晃眼。
比遇险时,求生本能还要快得多。
郑恒全都看在眼里,视线扫过傅西庭沾上灰尘的干净西裤,默不作声地弯腰捡起姜疏宁的鸭舌帽。
等再起身,姜疏宁已经钻进了傅西庭怀里。
郑恒酸不拉几地背过去。
傅西庭诧异垂眼。
怀里的人慢慢偏过脸,细微动作眷恋十足地轻蹭他的脖子,而后听见她说了句。
“我就是有点想你。”
傅西庭睫毛轻微颤动。
一股温热细流缓缓涌入心口,积年累月无波无澜的内心,今天生出波动。仿佛有只手拂过水面,带起波澜。
他的气息变得滚烫。
过了会儿。
那阵宛若被注入麻醉的战栗感消退,傅西庭的声音有点哑地问:“你转移什么话题?”
“没转移。”姜疏宁紧搂住他,“我说实话呢。”
至于是真是假,傅西庭没有细究。
感受到她僵硬的后背逐渐柔软,他才缓声问:“早上我走的时候,你怎么没说中午要来?”
姜疏宁嗓音放松:“来查岗。”
“嗯。见面就给我一跪。”傅西庭耿耿于怀,“真是好别致的查岗方式。”
“我是晕车才会那样。”
傅西庭又哦了一声:“所以现在晕车不成,反倒光明正大的在我公司门口,当着或许几百号员工的面,占我便宜。”
说到这儿,姜疏宁从他怀里探出头。
果然如傅西庭所说,公司门口,原本该去吃饭的员工们,各个表情精彩纷呈地望着这边。
一脸吃瓜群众的模样。
见姜疏宁面色僵化。
傅西庭侧过身,挡住她的视线:“现在还想吐吗?”
“不了。”姜疏宁回过神,眼睛弯弯地挽住他的胳膊,“闻到你身上的味道,我就不难受了。”
傅西庭神色复杂地看向她:“我竟然不知道,原来我还有净化空气的作用。”
“……”
“噗——”
背过身的郑恒没忍住,肩头颤动两下,一道极其猖狂的短促笑音发了出来。
姜疏宁早见识过傅西庭怼人的功力。
于是对此时此刻,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并不奇怪。她想了想,正要反驳,肚子就咕噜一声,格外明显。
姜疏宁默然。
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傅西庭的脸,自认在进行辩论时,发出这样的声音会非常败兴。
谁知面前的人低低笑起来。
傅西庭盯着姜疏宁的发旋儿看了阵,才垂下眼皮去看她微红的脸。嘴角噙着笑意,抽出胳膊拉住她的手。
转身朝餐厅走去。
姜疏宁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左右打量着公司内部,因为她被傅西庭牵在身边,旁边经过的人,也都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明盛的员工餐厅装潢别致。
淡黄色的墙体温柔治愈,两层楼的结构很像市图书馆,左右两侧一共十五个窗口,菜色丰盛。
环境很好,宽敞明亮。
姜疏宁的另只手搭上傅西庭手腕,感慨道:“这餐厅比我大学那会儿的都好,做你们明盛员工真幸福。”
“喜欢这里?”傅西庭侧眸。
姜疏宁点点头。
找了两个靠角落的位置。
傅西庭抽了张纸,把桌椅擦了一遍。
落座之后,他才随口说:“那你以后可以经常来。”
“经常来餐厅?”姜疏宁睁大了眼,“难道我不吃饭,也就都待在这里吗?”
“……”
傅西庭的眼中浮现出难得一见的无语。
他屈起手指,骨节在桌面敲了敲:“我是说可以常来公司。你要想来,我让郑恒在办公室多放张桌子。”
“去你、办公室吗?”姜疏宁稍愣,开玩笑似的讲,“电视里不说,霸总的办公室都存着商业机密。”
傅西庭饶有兴致地弯唇:“怎么,你想试试?”
闻言,姜疏宁凑近:“那我要真的偷了你的机密文件之类,你会报警抓我吗?”
这话模棱两可。
听着像在试探她在傅西庭那儿,如今的份量有多重。而其实,两人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彼此互不知情罢了。
郑恒抬了两份餐过来,打断暗涌的风波。他放下餐盘,顺便从兜里掏出瓶牛奶放在姜疏宁面前。
“老板,姜小姐,您二位慢吃。”
姜疏宁拨了下瓶身:“怎么只有一瓶呀?”
“老板让买的。”郑恒指了指她餐盘里的花椒鱼,“这个味道很重,第一次吃会辣。”
等到郑恒去他自己那桌。
姜疏宁拧开奶,喝了一口,扯回原先的话题:“刚才我问的问题你怎么不回答。”
“……”
傅西庭夹了块竹笋:“你想听什么?”
姜疏宁没顺着他的话走,忽然想到什么,贱兮兮地靠近开玩笑:“你是不是那种,会先对我这样那样,爽完之后提起裤子再报警抓我?”
闻言,傅西庭的筷子顿了顿。
这一幕被她抓住,姜疏宁得寸进尺:“进警局后,我各种辩证自己没有做坏事,但你就是不相信。”
“……”
傅西庭眼皮也不抬:“调查结果你的确清白,出来后肚子里揣了颗蛋远走高飞。”
姜疏宁:“?”
傅西庭支起手肘,筷子伸向她的餐盘,慢条斯理地夹掉菜里的小辣椒和豆酱皮。
随后筷尖在碗沿磕了下:“是这样吗?小娇妻。”
姜疏宁没想到,戚灵当初讲的狗血故事,让她一时兴起用在这件事上,居然被傅西庭全猜中了剧情走向。她纳闷:“是这个样子。但……”
“没有但是。”傅西庭很快打断她,“赶紧吃饭。”
姜疏宁停顿几秒,越想越觉得不甘心。
但想到等会儿傅西庭还要上班,只能挫败地拿起筷子,夹了片花椒鱼送进嘴里。一股呛口感窜入气管,姜疏宁眉心微皱,果然跟郑恒说的一样。
傅西庭收回筷尖,轻轻搭在餐盘上。
静静地看了阵子白花花的桌面,也不知在想什么,这个话题揭过好久,他才低声说:“没有那种可能。”
姜疏宁:“什么?”
傅西庭抿唇,重新低头吃饭。
好像刚才那句轻语,是他无意识吐露出的什么重要秘密-
今年摄影展在六月二十七。
如同以往每一年,受邀者提前一周邮件发送稿件,由江北摄影协会内部选出优质作品展出。而参观展会的游客会获得匿名投票卡,等到离场前,进行二轮选投。
最后选出的前五名,会作为拍卖品。
之后获得的金额,将以个人名义进行慈善捐赠。
姜疏宁入行没两年,起初技术风格未定型,类似的摄影展会,她向来是充当游客的。
直到今年逐渐小有名气,才想试试看。
下午四点半。
飞机缓缓放下起落架进入滑道,明显的推背感袭来。不一会儿,机舱内响起空姐的播音腔。
姜疏宁这次把助理林笛也带了过来。
她刚毕业没多久,对业内很多事还不熟练,姜疏宁觉得这次机会特殊,打算单独带带她。
六月份的南方城市异常炎热。
下了飞机,姜疏宁原本还想提点几句,迎面而来的热气立马让她闭上了嘴。
两人上车直奔酒店。
一直到进了空调房,林笛才像活了过来。
她捋起额前的刘海,又把短短的头发用皮筋扎起来,肩颈后背汗湿一片,像刚从水里打捞上来。
姜疏宁看了眼她的惨状,去厨房把矿泉水加热了下,递给她一杯:“先喝点。歇几分钟你先去冲个澡吧。”
林笛:“谢谢宁姐。”
两三口喝完,林笛起身又去倒了一杯。转头看向姜疏宁:“等会儿想吃什么?我刚看到旁边有条小吃街。”
姜疏宁放下摄影包,揉了揉脖子:“晚上再说。”
“那行。”林笛翻开行李箱,准备去洗澡,“对了宁姐,上回我看见有个男的来接你,是你对象不?”
姜疏宁:“男的?”
“对啊,个子高高大大的,长得蛮帅。”林笛抽出毛巾,抱在怀里,“这回走这么久,姐夫没意见啊?”
最近这段时间,姜疏宁身边会出现的男性,除了傅西庭就是黎明朗。而能被林笛看见的,只能是前者。
听到她说的男朋友一词。
姜疏宁没否认,继续翻看手机:“他能有什么意见。”
林笛弯唇笑:“你长的这么好看,得多招情敌啊。要我是你对象,肯定得长十只眼睛盯着你。”
想了想那画面,实在惊悚。
姜疏宁打了个寒战:“你监视狂啊。他又不是没工作,人比我还忙呢。”
林笛耸了耸肩膀:“虽然我说的有点夸张吧,但特别喜欢一个人,不就是恨不得实时知道对方的动向。”
姜疏宁疑惑:“这是喜欢吗?”
闻言,林笛放下怀里的衣服,坐在她对面:“反正我是这个样子。我跟前任刚谈那半年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恨不得时刻都黏着他。宁姐,你是不是觉得我挺话痨的?”
姜疏宁沉默三秒:“也还好。”
“其实我以前可安静。”林笛认真地对她说,“就是谈了我前任吧,话就变多了。真动心了就这样,虽然那会儿有点幼稚,结局也不算好,但总体是很甜的。”
“不是。”姜疏宁问,“你俩那会儿几岁?”
林笛:“十六啊。”
“……”
想起自己的十六岁,刚升入苦哈哈的大二,接着因为黎应榕与姜曼枝谈崩,随后单方面断绝往来,开始半工半读。姜疏宁就觉得她们不在一个世界。
于是礼貌地抬手示意:“Please。”
房间终于安静下来。
姜疏宁仰头倚靠着沙发,放空了大脑,想到傅西庭,耳边突然又闪现出林笛刚才的话。
困惑又不明所以。
喜欢真是这样子的吗?
姜疏宁叹了口气。
因为她自身的经历,遇到的总是快很多步。在春心萌动的青春期,她更快一步的考入大学,身边的同龄人陆续偷偷地谈起恋爱,她还在为生活奔波。
姜疏宁的前二十年,被按下了倍速键。
就像施了过量化肥的种苗,长得又快又好,但其实真正缺失的,只有自己知道。
甚至由于她单调的生活,连戚灵曾经都怀疑过,姜疏宁是不是有情感缺失症。
没人教过她什么是正确的恋爱,也没人让她感受过,怎样算是喜欢一个人。
所以姜疏宁只能揣摩别人。
可林笛说的这些,都让箭头隐约指向了一个人。
姜疏宁烦躁地啧了一声。
就不该听信林笛说那些有的没的,搞得她现在心绪起伏,忍不住胡思乱想。
侧身滑倒在沙发扶手。
姜疏宁拿过手机,给傅西庭发完消息报平安,而后切换页面,极其自然地点进微博。
手指滑动不停,唯独视线常扫向屏幕上方。
十秒。
三分钟。
七分半钟。
时间足足过了十分钟——
傅西庭回复:【在忙,晚点打电话。】
姜疏宁心满意足地熄灭屏幕。
刚刚阖眸,又在下一瞬睁开眼,魔怔似的复盘起林笛进浴室前说的那几句名言。
心口落下一块石头的同时,姜疏宁微微失落。
傅西庭并没有想实时知道她的动向。
他不喜欢她。
作者有话说:
怨种小五:下次我雇二十四个人轮班等你消息,半秒回复(这条是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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