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鹤年回到人界时,已是晌午,他大步走向温怜的房间,推开门,只见温怜裹在被子中,浑身似抽搐般颤抖着。
她看到牧鹤年走进来,强撑起笑意对牧鹤年微微一笑。
“你……回来啦。”
眼前的一幕似与以前重叠,牧鹤年走近,抓起了温怜的手。
一阵冰凉。
他只觉心头一阵疼痛。
为什么还是这样,为什么她一定要受这种苦。
牧鹤年的眼眶似乎逐渐有些湿润,他看着温怜苍白的面庞,握紧了她的手,喉间滚动,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你,别哭啊。”温怜皱起了眉,另一手有几分艰难的从被窝中伸出,抚上牧鹤年的脸庞,冰凉的触感触及牧鹤年的脸上,他只觉得心底的疼痛更增几分。
牧鹤年咬了咬牙,但眼角的泪光仍出卖了他,他想忍住,但是汹涌而来的悲意却席卷了他的心头。
“温怜……对不起。”他开口,声音有些低哑,有似有几分哽咽,他无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个承受痛苦的人是他。
温怜轻轻擦拭去牧鹤年眼角的泪花,冲他微微一笑,声音仍有几分虚弱,开口的语调轻的似要被风打碎般:“没关系的,能碰上你,我已经很满足了。”
“会好的。”牧鹤年咬了咬牙,他看着温怜的模样,万分自责自己为什么只是个死神。
温怜轻轻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收回了手,看向那片雪白的天花板,轻声道:“没关系的,其实我也知道我时间不多了。”
牧鹤年没有说话,只觉得喉间堵的难受。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温怜收回了视线,轻叹了口气道:“我都知道的,没关系。”
温怜的每一声‘没关系’,听起来再柔和不过,传入牧鹤年耳中却如一把把尖锐的小刀划过他的心头。
“你告诉我。”温怜转头看向牧鹤年,嘴角强撑起弧度:“你喜欢过我吗?”
“哪怕是骗我的。”温怜的声音逐渐衰弱,细微到险些听不清。
但牧鹤年还是都接收到了,他咬了咬唇,用力的点了点头,沙哑开口:“喜欢,不是骗你的,很喜欢。”
牧鹤年肩膀微微耸动,似还在强忍着情绪,但心头的痛楚已快将他的神经麻痹,终于,涌起的泪花还是没有忍住,从他的眼角滑落。
“怎么跟小朋友一样,还哭了呢。”温怜想打趣着让牧鹤年心情好一些,伸手擦拭他脸上的泪花,但擦拭后他的泪水依旧止不住的往下流。
牧鹤年轻轻点了点头,强忍着从喉间挤出个“嗯”。
“别哭啦,没事的。”温怜还是想安慰牧鹤年。
但牧鹤年只是轻轻的点着头,所有的话语到嘴边已全数化为乌有,此刻的他没有资格说什么,一切都是他害的,他无比希望能死的是自己。
她已经死过一世了,为什么还要让她再经历这种痛苦。
“啊……我突然好想吃我们店附近卖的那个甜甜圈啊……你可以,帮我去买吗?”温怜冰冷的指尖轻轻戳了戳牧鹤年的脸,带着几分恳求问道。
牧鹤年看向温怜,心头一阵酸楚,他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擦拭去泪水,声音沙哑道:“好。你等着我,我很快回来。”
温怜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会等你的,我还等着你春天带我去看花海呢,没事的。”
温怜的话让牧鹤年更觉心头几分疼痛,他伸手轻抚过温怜的脸庞,站起了身子,打了个响指,随着一道光亮起,牧鹤年消失在了原地。
“好了,他走了,你出来吧。”温怜躺在床上,轻轻眨了眨眼睛,开口道。
这时,一阵风从窗缝吹入,严宿清的身子赫然出现在温怜的床边,他垂眼看着温怜,神色凝重,却没有开口。
“你带我走吧。”
温怜的声音淡淡的,似要死的并不是她自己一般,好似在与严宿清谈论今天中午她要吃什么一般。
严宿清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其实是下不去手的。”温怜说着,撇过头看向严宿清,眼底一片柔和:“我不想他因为我这么难受。”
严宿清一愣,思绪似乎追溯到很久以前,眼前这一幕似乎又有几分似曾相识,他看着温怜,眸底深沉:“这样真的好吗?”
温怜没有说话,只是冲他微微一笑。
严宿清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一世又让我当大恶人。”
“麻烦你了。”温怜的声音似有几分支离破碎,轻轻的说着。
“算了,大不了再被揍一次。”严宿清看着温怜的模样,垂下了眼眸,抬起了手覆上温怜的额前,随着一道白光浮现,温怜的灵魂随之从额间浮出。
温怜嘴角的笑意逐渐散去,只留下一个冰冷的躯壳躺在那里。
严宿清看着手中的白光,摇了摇头。
接着,风起,房间内再无严宿清的身影。
牧鹤年并没有去多久,他很快便回来了。
“啪嗒”。
装着甜甜圈的袋子霎时摔落地上,包装精美的甜甜圈从塑料袋中滚落出来,但牧鹤年已无心关心这些。
空中浮现的生死簿上,温怜的名字已经暗淡下来。
而他的眼前,温怜正静静的躺在床上,再无动静。
整个房间安安静静的。
牧鹤年大步上前,触上温怜的肢体,仍有余温,但却再无呼吸了。
他顿时只觉脑中有根弦啪的断掉了。
整个世界顿时化作一片空白般。
死寂。
牧鹤年感受不到温怜身上的魂魄。
他不知道温怜是否是被人取走了魂魄,亦或者时限已到她的魂魄自己离去,不知道飘浮到了何处。
他无从得知。
此刻他的心仿佛被人击碎,一股如同撕裂般的痛感涌上心尖。
他握着温怜冰冷的双手,语气哽咽。
静谧的森林中,顶上的阳光似乎也暗淡了几分。
牧鹤年伏在温怜身上,眼泪不住的往下掉,浸湿了床褥。
“你骗我。”
“你说你等我的。”
“你不是还要跟我去看花海吗。”
“你怎么背着我悄悄走了。”
空荡的房间。
无人再回应他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