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婆子这般行径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这会子就算是徐婆子大声哭喊,但也没有一个人过来看热闹。
就算是听见了的,也只是在心里叹一声南丫头命苦,旁的也不会多管闲事。
徐婆子惯会胡搅蛮缠,家里儿女双全,平时不用干活儿,要是和她对上了,她能一整天都蹲在门口骂街。
之前村里就有人领教过徐婆子的厉害,最后还是好好赔了礼,请她吃了饭才算是结束。
就是因为别人都怕了徐婆子,所以徐婆子才会越来越肆无忌惮,当街骂人已经要变成她的杀手锏了。
“婆婆,我可没说要你的命,你哭也就算了,可不能血口喷人的。”南榛榛偏偏不肯退让,她笑容平静祥和,说:“您一大把年纪了,情绪总是这样大起大落,脾气又大,我作为大夫,说句直话,您这样,就是奔着阎王爷那儿报道去的。”
南榛榛从来不怵和人吵架,她嘴皮子利索,说话总是一针见血,从前还是南家大小姐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被她气到过了。
“你这就是在咒我死!克死了老三还不够,现在还要克死我!我这是造什么孽啊……我要去报官!对,报官!”
徐婆子听见阎王爷几个字便彻底爆发了,她声音又尖又利,飞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好像是终于想到对付南榛榛的法子似的,恶狠狠地吼着。
南榛榛嗤笑一声,“报官?”
村里的人都将见官看成是不光彩的事情,谁要是在公堂上走过一遭,那就是“不清白”了,更何况南榛榛一个寡妇,搅和到官司里,能有什么好事?
徐婆子以为南榛榛怕了,便神气地说:“对!报官!县太老爷肯定会给我做主的!你这样的刁妇,就应该带去浸猪笼!!”
南榛榛没有说话,徐婆子眼珠子转了转,又说道:“不过,你把老三的钱给我,这事儿也就算了。”
绕来绕去,徐婆子还是回到了钱上面。
“好啊。”南榛榛忽然爽快一笑,回答道。
徐婆子以为南榛榛要还钱,眼睛顿时一亮,然而还没等她伸手,南榛榛就继续说:“报官也行。”
这下,轮到徐婆子发憷了,她看着南榛榛的嘴一张一合,慢悠悠吐出几个字来:“到了公堂上,也好说说,三哥到底是怎么死的。死了之后,不仅没有灵堂,连下葬都省了。婆婆,你说着里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啊?”
徐婆子脑袋轰的一声炸响了,她怔怔地看着南榛榛,在南榛榛的逼视之下,近乎语无伦次的喃喃:“没有……不是……”
南榛榛眸中涌动着暗色,陈老三的死,一定有蹊跷。
这件事情和徐婆子脱不了干系,陈老三是徐婆子的亲生儿子,他生前徐婆子也十分疼爱陈老三。
毕竟,他是徐婆子最出息的孩子了,不论如何,徐婆子也不可能对自己的亲子下毒手……
南榛榛能了解到的事情太少了,那天她只是盖着红盖头,在新房里等着陈老三,不仅没等到人来,还等来了他的死讯。
徐婆子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她钱都不要了,生怕南榛榛真的把她拉去见官,咬着牙放了句狠话:“死丫头还学会威胁我来了?我告诉你,我清白得很,不怕你告官!”
虽然徐婆子嘴上说着不怕,但是动作却完全相反,她转身就准备开溜。
但是就这么跑了,徐婆子又觉得不甘心,她瞧见南榛榛身后那还没吃完的猪大肠,又动了心思。
虽然刚才徐婆子嘴里嫌弃这猪大肠不干净,但是一年到头难得闻到一次肉香,还是动起了歪心思。
她嘴里骂骂咧咧的,脚下步子却慢慢往猪大肠那边挪过去,那样子,好像真把南榛榛当成是瞎子了。
南榛榛毫不犹豫,坚定地挡住了徐婆子的去路,就连陈洛都鼓起勇气,用自己的小身板将吃的东西都给挡住了。
小孩子的世界很简单,在陈洛的眼里,徐婆子硬杠就是大魔头一样的人物,他虽然怕,却为了自己的生存,不得不鼓起勇气来对抗。
“好了,这下见官的时候,您又能多个名头了,随意抢人东西,这名头县太爷硬杠都不爱听。”南榛榛似笑非笑地看着徐婆子。
徐婆子心里直骂,到底不敢再打别的主意,她觉得好像见了鬼一样,这才大半个月,南榛榛就像是被鬼附身了一样,整个人大变样了。
徐婆子灰溜溜地走了,陈洛终于也能松口气,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南榛榛,细细的手指拧在一起,颇有些为难的拧着眉毛:“姐姐……他还会来么?”
每次她来,陈洛都吓得魂不附体。他本来年纪就小,徐婆子的打骂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
南榛榛叹口气,她蹲下来,和陈洛平视,冷静地说:“她还会来的。”
徐婆子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他们,就算是今天将人赶跑了,等她回去之后,回过神来随时又能来找麻烦。
听见这话,陈洛哭丧着一张脸,好像就要哭出来,他紧紧抓着南榛榛的衣摆,小胸膛上下起伏,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坚定地说:“我会保护姐姐的!”
见到徐婆子的时候,陈洛明明已经怕得发抖了,但是为了保护南榛榛,他却还是能担当起一个男子汉的责任来。
南榛榛心里软成了一团,她摸了摸陈洛的脑袋,正准备说话,吴春宁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欸?那恶婆娘走了?!”吴春宁刚拿走了南榛榛的猪大肠,现在就把家里的地菜丸子拿过来了。
她瞧见徐婆子不在了还很吃惊,说:“这恶婆娘今儿个良心发现了还是怎么着?居然自个儿就走了……”
吴春宁没有看见南榛榛剽悍的一面,在她心里,南榛榛还是只小绵羊,软绵绵的,很容易被人欺负。
南榛榛还是先把要对陈洛说的话说完,她摸了摸陈洛的脑袋,说:“小萝卜,我知道你怕她,但是怕也是要面对的。被人欺负了,你就要欺负回去,你要还了手,别人才知道你是不好欺负的,才不会欺负你。”
陈洛迷茫的看着南榛榛,“是像姐姐刚才那样吗?”
南榛榛微微一笑,说:“对,她横,你只要比她更横就行了。”
吴春宁在旁边听着南榛榛对陈洛的说教,嘴唇动了动,满脸的欲言又止。
这样教小孩子……怕是不太好吧?
吴春宁还没说什么呢,南榛榛就转脸看着吴春宁,笑着说:“没事的吴嫂子,我吃不了亏。”
吴春宁愣愣点了点头,她把地菜丸子拿出来,说:“刚才拿了你们点猪下水,我家孩子特别喜欢。我这里是刚做好的地菜丸子,还有刚从地里挖出来的几个红薯,你们分着吃点,能填肚子的。”
玉米面也是个稀罕东西,南榛榛和陈洛两个人吃,在没多少钱的情况下,也得省着吃,一顿吃个八分饱就已经不错了。
红薯又填肚子又便宜,买一斤玉米面的铜钱能买两斤红薯了,所以村子里的人都爱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