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风波停下,事态归于平息,皇帝死了,太子跑了,八皇子不知所踪,其他幼年皇子生死未卜,大兴国皇室之中,只有三皇子还安然无恙。
裴晏如略颔首,抬脚往里走。
她轻扣了扣门,听到从里面传出的清朗的声音,推门而入。
不算刺眼的光线照亮了眼前的这一方天地,说来,这还是她头一回来他的书房,摆设很简单,一眼扫过去,书架上大多是些治国通略,摆放的整整齐齐,应是有人时常打扫的缘故,书架边缘都极为干净,纤尘不染。
一如那摘了面具容颜温润的男子。
大抵是皇帝死了,他也没了后顾之忧,索性便摘了面具,露出了真实容颜。
见了她来,战卿抬眼一笑,手上还拿着那张面具,嗓音缓缓,“我从没想过还有一日,我能摘掉这个面具。”
在很早之前,他便知道了他不是战隆亲生的儿子,他的长相更偏向于那个他从未谋面过的生父,所以才招了祸患。
他本以为,这辈子,只要他踏入大兴国国境,他便永远摆脱不了这个面具,说来可笑,哪怕是离开了大兴国,他也以伪装面目示人,这张原本的脸,倒是很少用上。
不过,也不重要。
左右只是一副皮囊罢了。
“战卿……”
裴晏如开口。huye.org 红尘小说网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战卿却是懂她的意思,自抽屉中抽出一张纸,推到她面前,抬眼看向她,轻笑了笑,“让你爱上我这件事,我彻底输了,但没关系,我放你自由。”
爱情里本就没有对错,相见恨晚,他出现的太迟了。
裴晏如微垂眸,那张纸上赫然写着,和离书。
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裴晏如送给战卿的回礼,就是偌大的大兴国。
墨国带来的军队听沈于渊差遣,此事又是裴晏如一手策划,她开口,沈于渊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只约定好,在战卿登基后,大兴国同墨国缔结永久和平合约。
当消息传回墨国境内的时候,举国欢呼,自然,也有人恼恨就是了,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等裴晏如从玉宁宫出来的时候,宫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驾车的黑衣少年朝她招了招手,大写的高兴,“裴姑娘!”
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叫了。
裴晏如自是知道马车上的人,捏着和离书的手微紧了紧,旋即释然一笑,踩着元千搬下来的矮凳上了马车,不等她掀开帘子,帘子便被掀开了,入目便是那双含着柔情蜜意的眼,他唇角微微勾着,似乎心情很是愉悦。
他长臂一伸,便将裴晏如拉到怀里。
元千既有眼力见的拉上了帘子,“大人,回哪儿呀?”
“宫外的府邸。”
“嗯?你买府邸干嘛?”
听到这话,裴晏如眉心皱了皱,也顾不上跌在他怀里了,抬起眼问他。
“别乱动。”沈于渊喉结滚了滚,按住了裴晏如的身子,扣着人的腰,将人锁在怀里,这才低头靠在她颈窝上,阖上眸子,“这不是你在大兴国有些新交的朋友?若是哪日在墨国待得不顺心了,我们便可以来看看他们。”
他说的是我们,并不是你。
言外之意很明显,便是要来,那也是得同他一起来的。
裴晏如失笑,但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对了,随我一同来的那个女孩儿没事吧?”
入了宫之后她自然不可能在特意跳下那湖,回想着那日在地下行走的,在宫内饶了好多路最后才知道密道的入口。
原来竟然是在金殿侧殿,就在皇帝经常休息的地方。
不过半道上,孟妤听闻孟三郎也入宫了,担忧兄长安危,便从她这里借走了两个暗卫去寻找孟三郎了。
再加上出了她爹那事,她一下子就给忘了。
“嗯,我命人把她和她兄长都送回左相府了。”
听见孟妤没事,裴晏如松了口气,忽地又想起什么,“清乐公主如何了?”
“清乐公主?”
沈于渊微皱眉。
见他这般反应,裴晏如一个激灵,忙坐起身,纤细白皙的手挑开帘子,索性还没出皇宫,她忙道,“元千,先别出宫,前面宫道左拐。”
沈于渊自然是不认识清乐公主的,裴晏如心中清楚,眉心微皱。
宫内太乱,她没办法面面俱到,只是清乐公主是女子,大兴国历来没有女子称帝的历史,贵妃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对清乐下手吧?
元千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调转了马车,没过多久,马车停在宁清宫门口。
裴晏如跳下车,想了想,回头道,“你在这稍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我陪你一起。”
低沉的声音落下,男子跟着跳下车,牵上那透着凉意的手,“你这身子,怎的这般冷?等回了墨国,得多补补。”
闻言,裴晏如笑了声,“我不是一直都这样,没事的,我师傅说过了,我身体同旁人的不一样,只是....”
难以生育。
这话,裴晏如是如何也不敢同他说的。
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她身体比旁人要凉些,是儿时坠入冰湖时间太久造成的,那时候年纪小,虽不至于伤了根本,但到底是受损了。
“……”沈于渊默了下,“多补补,总能补回来的。”
裴晏如没再开口,只能感觉到握着她的手不断的传递过来热度,在秋风萧瑟的夜里,格外舒服。
宫门口没有宫人是意料之中的。
裴晏如抬脚往里走,穿过垂花门,看着那大开的门,入目所及,是一片暗红的血迹和宫人的尸首,横七竖八的倒在石阶上,倒在庭院里,在浓郁的夜色里格外骇人。
裴晏如浑身一震,松开沈于渊的手,忙往里走。
清乐....
裴晏如往里走,脑海中仿佛还能记起少女撑着小脸唤她三皇嫂,同她说着关于上官兰若的少女心事。
到了寝殿门口,裴晏如停住了脚步,指尖控制不住的收紧,春月,连春月都死了。
她再往里走,窗棂开着,这时候有风吹进来,窗面摇晃着。
床榻上,早已空无一人,一旁的架子上,似乎还放着衣物,裴晏如走进去看,伸手摸了摸,是宫装。
宫装同普通的服饰用料不同,一摸便能摸出不同来。
这应当是清乐的。
裴晏如心下微凉,就在这时,房内忽地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