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孟妤浑身一震,任由青年将她拉出了人群才反应过来。
她蛾眉微皱,眼中闪烁着不满,“三哥,往年灯会我都出来玩,可不见得母亲说些什么,今年为何特意让你来寻我?”
她面前,青年着水蓝锦袍,腰间系着暖白色泽玉佩,面容清秀,显出几分少年气,开口却全然不是那回事了。
“往年是哥哥们带你和娆儿一同上街,今日却是你独自出府,且没同家里人报备,不知母亲会担忧你的安危吗?”
语气里带了几分责备。
“我哪里没同家里人说起,我同大哥说过了今日要来看灯会。”
孟妤心中委屈,原来三哥最是疼爱她,如今却不知为何屡屡挑她的刺。
长街上喧嚣不止,孟家三郎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妤儿,三哥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你私自出府,大哥又出去了,一时间家里人不知你的去向,又听娆儿说起你近日来神神秘秘的,母亲心中担忧,这才遣我出来寻你。”
他大半夜的被叫到前厅,白日里处理军务本就积攒了一肚子的火,本想好好睡上一日,却不想躺下合眼没片刻,门口就传来府中小厮的声音,说是母亲唤他前去。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起身换了衣裳前去,又听是妤儿任性让全家人担心,哪里能不生出火气来。huye.org 红尘小说网
如今却是晓得了。
这事儿还得赖大哥,明明知晓了却不同他们几个说起,自己一个人去办事了,倒是生出不少麻烦事来。
误会说开了,孟妤忙想起人群中的裴晏如,暗道三哥来的太不是时候了,转过身,正欲再挤进人群。
但这会儿人群早就散了。
只有那纤细的青色身影还在。
孟三郎自是认得面前这位三皇子妃,余光瞥了眼站在身旁目光躲闪的妹妹,抬腿上前去,拱手行礼,“臣参见三皇子妃娘娘,今日天色已晚,臣便带妹妹先回去了。”
裴晏如理了理衣袖,神色平静,略颔首,嗓音清冷,“好。”
闻言,孟三郎拽过孟妤的胳膊,将人往马车的方向带。
孟妤挣扎不过,“安和姐姐,改日再聚!”
孟三郎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孟妤被带走,虽然出乎了裴晏如的意外,但却是不影响的。
不远处的烟花已经放到了尾声,人群在恋恋不舍中议论着离去,方才那挨踹的男子没再找裴晏如的麻烦,蹲茅厕去了。
自然这是裴晏如的手笔,小阿司研究出来的那些奇怪玩意儿,在她来大兴国的前一日,都铺陈在她面前,要她多挑几样戴在身上防身。
小孩儿绷着张小脸,如数家珍似的同她细说那些稀奇古怪的毒药,“这是痒痒粉,你提前吃下解药后便可以把这东西涂在手上,然后暗戳戳往别人身上抹,只要沾上一点,那就会奇痒无比……”
“还有这个,坑坑蹲,也是同样的用法,这可是整人必备的宝贝,就是师傅我都舍不得给的。”
小家伙说着,面上还流露出些许不舍来,看的裴晏如想笑。
这些东西师傅他老人家最是反感,就是阿司主动给,只能讨来一顿骂,这会儿说起来却是舍不得给了。
到底在她面前扯了半天的嘴皮子,这才小心翼翼的把东西给她包好。
小家伙平日里巧言善辩的能说出花儿来,但真正到了离别的时候却又是一个字也说不出的,只得默不作声的把东西放到她手里,故作不在意的同其他丫鬟去玩了。
待她真的要出门时,又偷偷躲在庭院那颗梨树后面抻出脑袋来看。
想起来,裴晏如眉眼舒缓下来,迈开步子边往回走,心底到底是生出几分惦念来。
夜色浓稠,隐匿在阴影里的人追随着那道纤细的身影,月光宛若倾泻在她身上,一颦一动都能牵动他的心。
良久,墙后的人转身离去。
这时候上官兰若同清乐也逛的差不多了,几人在马车旁集合,上官兰若本就住在宫外,自是不和两人一同回去,只站在马车外,细心叮嘱了几句路上小心之类的话,这才往旁边退了几步,让车夫送她们回去。
马车内清清冷冷的,又是十一月的天,满腔的欣喜淡下来之后顿觉冷意拂过,清乐小手拢了拢披风,将身子蜷缩起来,忽觉哪里不对劲,蓦地想起来她们一道出来是三人,忙问道,“嫂嫂,孟姑娘可是先回去了?”
闻言,裴晏如眉梢掀了下,很轻的应了声,“她长兄来接她了。”
裴晏如不知孟府中人际关系到底如何,但见那青年对孟妤的关切不似作假,应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听见孟妤已经叫家人接走了,清乐便也不再多问,只是想起来一事,娇羞着托腮,双瞳如秋水般盈盈有光泽,从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粉唇微启,“嫂嫂你说,成了婚之后男子还会像成婚前对一个女子百般好吗?”
父皇虽然爱母后,也给了母后天底下万千女子艳羡的身份,但到底宫中还有不少女子同母后分享父皇的爱,母后不说什么,但她心底却是不愿意的。
虽然之前口头上说愿意上官哥哥娶妾,但现在想想,心中总归能生出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气来。
裴晏如抬手摸了摸女孩儿的头,“你还小,考虑这么多作甚?”
这个时候的孩子大多早熟,毕竟十五便要出嫁,往后相夫教子,一辈子就那样过去了,但真的相处久了,自也不愿让个小丫头思虑繁多愁了脸的。
清乐却是不在意,如吃了蜜糖似的心里头甜丝丝的,也不把裴晏如当作外人,只管那心里头的话往外掏,“我今日问了上官哥哥,若是有朝一日,母后就是不同意我们的婚事,便让他同我一起私奔,去一个山花开满的地方,一起看朝阳初升,看潮起潮落。”
那样的生活该多美好啊。
清乐曾在话本子中看见过,虽然清苦,却也别有一番趣味。
难怪那些吟诗的闲散诗人总吟诵那些日子呢。
若是太过稀松平常,清苦的叫人难以忍受,怎的还会叫那么多人向往着去呢。
这些话,清乐嘀咕着说出来,叫裴晏如眉心突突的跳。
她该怎么和这个傻姑娘说,她拥有的便是那些人一辈子也艳羡不来的生活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若易地而处,许是能得出大相径庭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