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跟着到了席面上,江清晚才多少有了眉目。
顾临渊这一脉人丁单薄,席上除却顾家几人,还多了另一个外人,就是顾知暖夫家的小姑子,齐婉玉。
一屋子的女子,要是只有齐婉玉一个外人,心里那点算计,未免显得太明摆着了。
可让江清晚来此,也不过是欲盖弥彰。
众人都落了座,顾知暖也发了话,“婉玉念着我,想来伴我小住几日,咱们两家本就是姻亲,多来往来往也好,只可惜你姐夫去得早,她没了兄长,临渊你平日里可要多关照她些。”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席面上的人心中都有数。
齐家没了嫡兄还有庶兄,旁系还有堂兄表兄,怎么就得顾临渊来关照。
再瞧着齐婉玉面若桃花,眉目水波流转,暖暖情意皆向顾临渊流去。
江清晚似笑非笑的,看了嫡妹江苒溪一眼,事不关己地抿了口甜酒。
这顾知暖行事做派半点不像高门出身,竟这么当着外人的面,给新婚的弟弟弟媳房里塞人。
江苒溪垂眼等着顾临渊的反应。
若真是哥哥妹妹的早就有了情分,她贸然开口没准要落个善妒的名头。
顾临渊泰然的很,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随口道:“我素日里公务繁忙,让阿苒多照看些吧。”
顾知暖略一蹙眉,弟弟大了,不像从前那般事事顺着她的心意了。
虽然心下不悦,但顾知暖按捺住没有发作,她这个弟弟已经是国公府世子,她不能像从前那般当众斥责。
齐婉玉倒是个心性稳的,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而是举起杯盏冲着江苒溪敬了一杯。
“以后要麻烦嫂嫂关照了。”
她柳眉微扬,好像下了战帖般。
顾知暖顺势看了一眼碍事的弟媳,若非是娶了她,现下婉玉跟弟弟在一起,哪里还用这么波折?
她心里更是不悦,转而看向刚从宫中回来,随侍在皇后身边的二妹。
“你如今也到了议亲的年岁,不可马虎。男子之于仕途,女子之于郎婿,都是这辈子重中之重的事。”
“咱们女人家不能像男子般建功立业,本来就是个没用的,要是不能嫁到个好郎君,为母家增添助力,那倒不如老死家中算了,也是家里白养了一场。”
江清晚听了这话不由蹙眉。
席面上除了顾二姑娘,还有年纪小小的顾家三姑娘,顾知暖就这样当着小姑娘的面说这些荒唐话?
可眼瞧着顾二顾三颔首听着长姐教训,像是早就习以为常了。
顾知暖还颇为自得,意味深长地看着江家姐妹,“你瞧你嫂嫂不也是这个道理?一人得道,什么鸡犬都能跟着升天。”
顾知暖的话没留半分情面。
白日里的账还没清算,现下新仇旧恨混在一起,打压江苒溪一分,就算是为齐婉玉铺路一分。
她眼瞅着江苒溪,“不过说了你几句,你就去母亲面前跪着,可怜母亲居于祠堂之中,生生忍了你一下午的烦。”
江苒溪面色一白,像是雨打飘零的娇花,又是可怜,又是动人。
她咬着唇,摆出倔强模样,求助地看了一眼顾临渊。又像失望般收回眼眸,往江清晚身侧躲了躲。
江清晚又一次被江苒溪拉到了人前,实在语塞,动了动却没能将胳膊收回来。
江苒溪这副模样好像在说,身为新妇在夫家多凄苦一般,要拉着姐姐在身边才安心,引得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们身上。
顾临渊终是慢条斯理放下筷子,视线落在江清晚身上,墨色的眸子沉了沉。
他细细斟酌了一番,又看了一眼长姐,想把这位妻姐送回去的心思,稍微歇了下去。
“长姐,家宴上,还是先用饭吧。”
他声音冷冷淡淡,分明这席面上的事是因为他而起,却又好像唯有他一人能抽离其中。
一顿饭吃得噎人得很。
顾临渊最终还算是有点良心,离席的时候,知道将新婚妻子带出去。
不过,刚走出月洞门,他就了开口。
“我少时母亲离世的早,父亲身为将领常年驻守在外,是长姐辛苦操持府中上下,她日子过的艰难又盛年丧夫,若有什么不是,还要辛苦夫人担待。”
他自觉自己对夫人很是宽厚忍让,希望夫人对长姐也能是这样。
江苒溪怯怯应了一声“是”。
顾临渊深觉夫人脾性好,转而看了一眼江清晚,又忍着不悦说道:“你既然想留江大姑娘作伴,就留下吧。”
随后,顾临渊转身离开。
江苒溪揉了揉笑僵的脸,江清晚也终于能将她的手甩开。
江苒溪笑了,“姐姐怎么都不心疼妹妹,你也瞧见妹妹处境怎么样了。”
江清晚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若我真的旁观,说不准还要可怜你,只是我被你卷入这件事中,我竟然还要心疼你?”
她冷眼看着江苒溪,说道:“我瞧今日那位齐姑娘可不是好相处的,你要是被她取而代之,你我之事是不是就此作罢?”
江苒溪面色倏然那冷了下来,“原来姐姐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江清晚幽幽看了一眼,也不回答,转身往自己住的院落方向走。
只是她身子实在疲乏,被江苒溪急走两步就赶了上来,“姐姐真以为我保不住顾家正妻的位置,你会有什么好下场?”
江清晚冷笑:“顾知暖话说得虽然难听了些,但我觉得她没为难错人。”
她讥讽地看着江苒溪,“一个自命清高手伸得死长的姑姐,一个睁眼瞎的夫君,与你倒是颇为相配。”
江苒溪自觉对顾家人皆虚与委蛇,猛一听此言,竟是将她与那些遭污俗人放在一起,气得一瞬失态。
可这时,姐妹二人身后传来一声冷嗤:“原来江大姑娘竟然是这么看待顾家。”
沉凝的声音冷不丁从旁侧响起,姐妹二人猝然回眸,却是顾临渊不知道何时去而复返,正站在不远处。
江清晚心中猛然一惊,他到底站了多久,听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