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故国月明

丹融历3686年,初夏。

六十年前的掩月丘还是灵迹大陆的共主——丹融帝国的国都,如今却是荒草萋萋,不见壤土,草木丰茂,人迹泯灭,不失为天然养命之所,万灵安乐之地。

若要追究它从绝世繁盛之都归化自然的缘故,就绕不开发生在那年的掩月丘之役——天下诸侯齐心协力,共驱丹融。

战役之初,丹融帝国所向披靡,然,帝国之利刃却在第63天忽然收回剑鞘——老皇帝驾崩,新君继位,当日便发布了登基第一诏:全线停战,皇室嫡系血脉全员撤出灵迹大陆。

在稳握优势的情况下,没有任何预兆,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投子认输了……

生者确实全员撤离了,但是大行皇帝的遗体却留葬在丹融帝国的百皇陵中。

丹融帝国嫡系血脉离开之后,原帝国左丞相宝蓝声称在丹融帝国皇宫中偶遇了一位不幸落单的嫡长公主,宝蓝娶之,自诩丹融帝国正统。

宝蓝此举遭到了身为右丞相的紫荆王国亲王荆安的反对,左右丞相开战。

结果,宝蓝惨败,被勒令撤销正统传国的名义,改为“瑜芒王国”,且不得染指掩月丘及其方圆千里之内的任何一寸土地,掩月丘就此荒芜!

因宝蓝的前车之鉴,诸侯默然,灵迹文明开启了大空位时代。

……

一道与月争辉的倩影驾着一辆珠光宝气的马车不疾不徐地行走在由初夏之夜的满月光辉映照的路上,幽若天籁的嗓音一边哼唱着婉转灵动的曲调,一边以蛙叫虫鸣为伴奏,一边享受着月下行路的惬意。

马车行至一处,女子的目光不经意间飘到了一个躺在路边沟凹里的人形物体上。

察觉到情况的女子停下马车,上前查看,心下忽的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恐惧感,折断身旁树上的一节树枝,小心翼翼地探上前去,近前了方才确定,这个人形物体本就是个人,而且是一个长相脱俗的青年!

女子仔细端详了青年的容貌:正常男人的俊美让人心生愉悦或因溢美而不适,但这个男人的俊美竟有一种让人莫名生出畏惧感的魔力,甚是摄人心魄!

被青年的容貌震撼到的女子痴了半晌才得以转醒,明知心底有丝丝恐惧,却又不舍移开视线——所谓“能让人心生惧意的事物,往往也是最迷人的”也就是这样了吧!

女子验明他周身无碍后,用征求意见的口吻道,“你既然是我登陆以来见到的第一个人,那便是缘分了,我带你一起走,不回答就当你默认啦!”

女子将青年安置在马车的车厢,又听了一会儿青年舒缓的呼吸声和律动奇特的心跳许久,方才再度催动马车。

半个时辰后便在一片荒废甚久的陵园跟前停下,女子下车,整装肃容,背着青年进入陵园,在最外围的一个陵丘前放下青年,随即将一百多个陵丘逐一打理,回来时,则将一应祭品以及青年放在最外围陵丘的祭台上,“高祖父、高祖母在上,灵迹时代的列祖列宗在上,小女融氏第一百三十三代嫡女馨,见过列位先祖!”

融馨依照祖制完成了祭祀的一应仪式,最后以述说丹融帝国的时下境况作为仪式的尾声,融馨如是道:

“融氏在外碰上生死大劫了,馨儿此次回来,一则,为联络援兵,二则,万一融氏嫡系不幸覆灭,只要还有我在,融氏嫡脉便可存续……”

“另外,我要向诸位交代一下,这个青年是我在来的路上捡到的,我就当他是列位祖先送给馨儿的见面礼喽?”

安睡在祭台上的青年忽然坐起,“别丢下我,父亲!”

转醒的青年本能地环顾四周,查看周围情况:一个花容失色的女子瘫坐在林立的“融”字墓碑跟前,确切地说,是自己的跟前,深夜中的百墓陵园,本就十分骇人,而女子惊世的美貌让这骇人的环境更添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气氛……

青年心下立刻明了情况,随即又重新躺平,“姑娘,你就当我还没醒,要做什么,继续便是!”

受了惊的融馨稳了稳心神,喃喃道,“列祖列宗诶,不带你们这般逗人的!”

“怎么不继续了?既然如此,我可就下来了?”青年静静地等待了五六个呼吸,不见对方有所反应,便自顾自的从祭台上一跃而下,慢行至融馨面前询道,“请问,你哪位?这是,祭台?我记得,我记得……我是谁来着?等会儿,我为什么会被你放在祭台上?”

融馨见对方安静了下来,捏造之辞脱口而出,“你……姓崇,名韬,20岁,是我融馨的新婚夫婿,也是我第二丹融帝国郯国公的嫡长公子;我们来的时候走的是海陆,你不慎失足落海,救上来之后急救,我确定你还活着,但就是叫不醒——现在有哪里不舒服么?”

“没有哪里不舒服……别试图扯开话题,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嘛!”融馨语气带嗔道,“我们初来乍到,按照礼数,必须先见过祖先,但是你却一直昏迷不醒,我就只能把你背过来,放在祭台上展示给列位祖先审视了……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依稀有个影子,但就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你这是什么眼神?你看我这样子像骗人的么?倒是你刚才的反应,好像哪里不太对——你就没骗我?比如,你并不是我的新婚妻子,只因我追问得紧,你才囫囵应对……”

“呵,哪有姑娘拿自己的清白做代价,只为编谎骗人的?”融馨一本正经道,“你说我反应不对,那怎样的反应才算对?你要知道,咱俩的关系是一回事,你惊坐起的那一下吓着我了,是另一回事!我不予计较,你还不依不饶了——既然醒了,那就过来和我一起行礼,扭捏个甚?跪下……祭礼结束了,走啦!”

二人走出陵园后,从墓群一侧假墓地堡中走出一队五短身材的汉子,其中一个领队模样的汉子吩咐道,“我在此再候三日,以防其折返,诸位这就分四路回报狼穴:山君回山山风起,青龙归海海不平,不得延误!”

一众应诺而去,领队看着四散而去的背影,转身望向高悬的月亮若有所思……

路上,马车的轨迹凌乱,只因融馨的心绪已然凌乱:“明明有那么多的关系类型可以选,怎么偏偏选了‘夫妻’呢?美色误人呢!祖宗们,打个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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